姚正風閉著眼睛,放在胸口上的右手握著水晶柱體。
而就在那黑色的頭發(fā)和牛奶色的肌膚恢復了人的質(zhì)感之后,從那分開的兩截身體中,噴出了量大得可怕的鮮血,瞬間淹過了朱武雄的赤腳。
“啊......啊......”
就連自己從喉嚨里擠出的嘶啞聲音,仿佛都已經(jīng)遠在天邊。
世界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氣味和聲音也被稀釋到了極限。
在那喪失感覺的世界中央,只有不停擴大的那片紅色的血液顯得如此鮮明。躺在深紅海洋中央的姚正風身邊,有一個東西閃著光芒落下。
它“咚”的一聲插進血泊之中,泛起淡淡的波紋。這是一把纖細的灰銀色長劍,姚正風的灰玉蘭之劍。
外表看起來似乎完好無損,但就在我這么想的時候,它突然發(fā)出了輕微的破碎聲,劍刃的下半部分化為冰晶碎散開來。
失去了支撐的上半把劍緩緩傾斜,倒在姚正風的臉旁。四散的水滴落在姚正風的臉上,緩緩地流下。
我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兩三步,猛然跪在了地上。
我睜大著空虛的雙眼,仿佛要抓緊卞凱謙殘留在我雙手上的溫度似的,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
但是,那微弱的溫暖,不足以填滿我內(nèi)心不斷擴大的虛無。我的意識、肉體以及靈魂仿佛都將變得空空如也。
就這樣結(jié)束吧......
這樣的念頭,如同氣泡一般從虛無的深處浮現(xiàn)出來。
我們......不,是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jīng)失敗了。
我之所以會來到這里的原因之一,那就是將姚正風的靈魂帶回現(xiàn)實世界。
但實際上呢?我因為姚正風的犧牲而保住了性命,此刻正無力的在這里垂下了頭顱。
而即使我在江南省地下世界里死去,也只不過是會在現(xiàn)實世界里蘇醒而已。
——我現(xiàn)在只想讓自己的身體變淡,從這個世界離開。
——我什么都不愿意再看,也不愿再聽。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快點消失。
但是,江南省地下世界里的一切依然是現(xiàn)實。其統(tǒng)治著也不是那會隨著壞結(jié)局畫面定格的程序。
朱武雄站在血海之中,蒼白而失去了表情的帥氣臉龐上浮現(xiàn)出一絲淡淡的感情色彩,但又迅速消失。
一陣悅耳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打破了房間里的寂靜。
“從兩百年前和墨允的那一戰(zhàn)之后,我還沒受過這么嚴重的傷?!?p> 他的低語中似乎有著些微的贊聲。
“姚正風的身體所轉(zhuǎn)換的劍......從數(shù)值上來說,本應是無法和我的‘銀色永恒’對抗的,但這個結(jié)果還真是意外。而且沒有看出這把劍沒有金屬屬性也是我的失誤?!?p> 血珠不停地從他右肩的傷口上落下,從他腳旁的紅色水面上滴出波紋。
朱武雄用左手按住血液,變化為幾個光明元素和傷口接觸。斷面瞬間止住了血,覆蓋上一層光滑的肌膚。
“好了......”
做完急救處置的統(tǒng)治者眨了眨眼,用他的鏡眼看向了我。
“最后剩下的居然是你,還真是讓我有些意外啊,對面的小男孩。雖然我對你不帶管理權(quán)限就來到這里的目的感到疑惑和好奇......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玩膩了,困得要命?!?p> “事情的來龍去脈等我之后去問‘那個人’就好,現(xiàn)在就以你的血液和哀嚎,來為這場戰(zhàn)斗拉下帷幕吧?!?p> 朱武雄說完之后就以優(yōu)雅的動作往前走,讓人感覺不出他收到了失去手臂的重傷。
他跨過姚正風斷成兩截的尸體,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出鮮血腳印向我走來。
少年一邊走一邊將左手向旁邊伸出,一個白色的東西輕飄飄地從他后面飛了出來。那是一只纖細的手臂,他被姚正風之劍砍飛的一部分。
我本以為他會將手接回肩膀上,但是朱武雄卻握著這只右手的手腕,舉到自己的面前輕輕地吹了口氣。
紫色的光芒猛然將手臂包裹起來,發(fā)出如同金屬振動的聲音,開始了物質(zhì)結(jié)構(gòu)的交換。
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一把有著簡單設計,但是劍刃和劍柄又十分優(yōu)美的銀色長劍。
雖然表面并不像被破壞的那把輕劍一樣有著完美的鏡面處理,但畢竟是以世界最高權(quán)限者的手為資源變換而成的,以這把劍的威力,一擊砍下我的頭想必也是輕而易舉。
死亡伴隨著輕微的腳步聲接近。
而我只是跪在地上,等待著它的到來。
幾秒之后,朱武雄來到我的眼前,站直了那失去了一只手卻依然美麗得猶如在綻放光芒的身體,俯視著我。
我抬起頭來,視線和從那銀眼中放射出來的彩虹之光碰撞在一起。
少年的雙眼露出一絲笑意,以溫柔的聲音低語道:
“永別了,小男孩,將來在那一邊再見吧。”
長劍反射著月光,高高的舉起。
如剃刀一般銳利的劍刃在空中劃出藍色的軌跡,向我的脖子逼近。
在下一個瞬間。
一個身影闖入我的視野。
長長的頭發(fā)輕柔地在空中飛舞。
我呆呆地看著遍體鱗傷的女劍圣背對著我,將雙手奮力張開。
這樣的景象,
我曾經(jīng)見到過。
同樣的錯誤,
我,
到底要——
——重復多少次?。。?!
如閃光一般的這個念頭,讓時間停滯了一瞬。
在失去了聲音與色彩的黑白世界里,連續(xù)發(fā)生了一些事情。
一只小小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無力的下垂著的右臂。
那些充斥著我全身的冰冷恐懼與絕望,被那溫暖的手掌融化了少許。
負面的想象并沒有消失。
但是,那只手的主人低聲地告訴我,我可以去肯定這樣的軟弱。
——未能常勝不敗也不需介懷。就算有時會倒下,會失敗,只要心和意志還和誰聯(lián)系在一起,就沒有關系。
——迄今為止,曾與你一起度過一段時光,之后又離開的人,應該都是這么想的。自然,我亦不會例外。
——那么,你能夠再次站起來。
——站起來去保護自己所愛之人。
——要知道,你是武當天山派的唯一、也是真正的傳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