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陶俑密密麻麻的站在湖底,黑壓壓一片,就像是水下的秦始皇陵兵馬俑,十分壯觀,而我看著卻有些發(fā)怵。
很多陶俑已經(jīng)碎了,在陶俑群的中間能看到很多成堆的碎陶片,宋瓶子撈上來的碎陶片估計就是這里的,我們潛下去,逐漸靠近那些陶俑。
我們圍繞著那些陶俑轉(zhuǎn)了一圈,它的規(guī)模大概相當于半個足球場,雖不如兵馬俑壯觀,但是也很震撼了。我們本想繼續(xù)往前,但此時氧氣已經(jīng)快耗盡了。沒有辦法,我們只好向水面浮去。漁民的船離我們不遠,我們邊呼喊他邊朝他游過去,他也將船朝我們開來,將我們拉上船。湖水非常冷,我們都灌了兩口特曲來暖身子,烈酒下肚,身上胃里一下子就暖和起來。那漁民坐在船邊上抽著煙,問我們:“水下有什么啊?幾位老板?”
四叔看了他一眼,說道:“有人俑,很多?!睗O民“嘖”了一聲,喃喃說道:“老祖宗傳下的說法是真嘞?”這句話聲音不大,不像是說給我們聽的,但四叔很敏銳地抓住了這句不起眼的話,問他道:“老祖宗的傳說?這里還有傳說嗎?”漁民吐出一口煙,說:“以前我家老爺子活著的時候,說他爺爺跟他說,沱湖水底下有一片“石人墳”在湖水最深的地方,在這一片生活的人都知道這兒?!?p> “那宋瓶子撈出來的碎陶片有什么說法嗎?”漁民搖搖頭,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聽說,宋瓶子前幾天帶著一伙人下水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p> 羅紀毅笑著說:“你們這消息很靈通啊?!睗O民也笑道:“都是十里八鄉(xiāng)的,誰家有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不出幾天大家都知道,這有什么好稀奇的?!?p> 漁民說完便不再說話了,我們就這樣沉默了良久。我也開始整理腦子里的信息:老爸他們是一周前下水的,宋瓶子是他們的向?qū)?,后來大概過了四天,小姑也來了這里,但她們沒有向?qū)?,那問題便來了,小姑她們是怎么下去的?如果她們沒下去,那她們?nèi)チ四睦??如果她們下去了,我們?yīng)該走老爸的路還是選擇小姑的路?四叔之前說小姑不會有危險,是不是說明小姑選擇了一條更為穩(wěn)妥的營救路線?難道四叔還有什么事瞞著我?
想來其實也正常,像他這種老狐貍,能把所有事情告訴我才奇怪。我們在水下收獲太少,估計天黑之前還需要再下去一趟。我們休息了一會兒,吃了點罐頭和壓縮干糧,換上充足的氧氣瓶,帶上了背包,又下了水。
這一次我們離那片大規(guī)模的陶俑很近,幾乎貼到他們臉上去研究他們。這東西看不出年代,水里隔絕了氧氣,而且沱湖的水質(zhì)很好,這些陶俑有很多保存的十分完美,這次下水我?guī)Я艘粋€鋼絲球,是漁民船上的,平時用來洗螃蟹,被我偷偷順走了。我用鋼絲球清理掉一只陶俑臉上和頭上的淤泥和水藻,仔細觀察,突然發(fā)現(xiàn)它的耳根上刻著一行字:大中祥符三年。
大中祥符我知道,好像是北宋的年號,之前古玩市場在銅錢上見到過。
我招呼他倆過來看,羅紀毅看了之后也摸不著頭腦,四叔盯著看了良久,指了指那片陶俑中間深處的位置,是以我們跟他過去。
我們之前一直在陶俑頭頂游著,對于陶俑下方的情況一無所知,每個陶俑之間大概有一米二的距離,四叔帶我們潛入陶俑之間的縫隙中。這一片地方很不一樣,在手電光的照射下,我看到漂浮的微粒都朝著陶俑陣列的中間流去,說明水流正朝著那個方向涌入。我們跟著四叔,四叔則是跟著那些漂浮的微粒,緩緩沉入了陶俑中間深處。
那里非常黑,當我們站在陶俑中間時,水流向下涌入幾乎要把我吸進去,我扶著邊上的陶俑勉強控制住身體,我們拿著手電向腳下照去,水底竟有一道裂縫。
其實這個裂縫在我意料之中,否則無法解釋水流涌向了哪里,看來這沱湖底下有著極其發(fā)達的地下水系統(tǒng),這可能是沱湖的成因。水底的淤泥隨著水流瘋狂向下灌,我小腿幾乎插在淤泥里,雙手死死抓住陶俑,那裂縫深不見底,萬一掉下去恐怕會九死一生。
突然,我感覺腳下的淤泥松動了,我慌忙想把腿拔出來,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腳下連同四叔和羅紀毅周圍一大片淤泥都在流動,向那個裂縫流去,他們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但是這力道太大了,單憑人力根本掙脫不了,幾秒鐘后,淤泥被吸了進去,我雖然抓著一個陶俑,但手臂的力量實在無法對抗水壓,我感到一陣絕望,隨后被吸入裂縫里。
在進入裂縫的前半秒,我看到羅紀毅伸手想要拉住我,但無果,跟著我掉了下來。
巨大的水壓讓我呼吸困難,我死死咬住氧氣管,我背上的氧氣罐不知道撞在什么地方,好幾次疼的我?guī)缀醣尺^氣去,不知道往下沖了多久,在我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我感覺四周的水流變緩了,我迷迷糊糊試著吸了一口氧氣,還好,呼吸嘴還在嘴里,我感覺有人將我拽出了水面,四周的水壓一下消失了,身體變得輕飄飄的。
再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識。
寒冷侵襲我的身體,我費力的睜開眼,看到羅紀毅點燃了一塊固體酒精放在搪瓷杯蓋里,他端著搪瓷杯靠在火焰上,好像在燒水,我的耳邊不斷有嘩嘩的水聲傳來。
四叔的衣服放在地上,他裹著睡袋,躺在一邊,臉色很不好。
我的外套被脫掉了,羅紀毅告訴我,潛水服被巖石蹭破了,里面的衣服全濕了,他就脫掉了我的外套。我問羅紀毅,現(xiàn)在在哪里,他說,這是沱湖下的一條地下河,這塊河床略高一點,現(xiàn)在是枯水期,高的河床就露了出來,他說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們拉上岸,下面那條河大概三米深。
我看了看手表,距離下水已經(jīng)四個小時了。我問羅紀毅我睡了多久,他說快兩個小時。我的腦袋很疼,我摸了摸,沒發(fā)現(xiàn)有傷口,羅紀毅說:“放心吧,我都檢查過了,除了肩膀和背上有一點擦傷外沒有什么問題。你四叔的情況比你好很多,他下來的時候還是清醒的,這會兒累了就先休息會兒?!甭牭剿@么說,我松了口氣。
羅紀毅的水燒熱了,他先給我喝了半杯,剩下半杯給四叔灌了下去。熱水入腹,我感覺好了很多。我問他:“你不喝點嗎?”他搖搖頭,說他已經(jīng)喝了很多了。
羅紀毅用手電向前面照了照,說道:“那里有些柴火,你休息好了我們?nèi)ヅ﹣?,把火生大。?p> 我很奇怪,水底下哪來的柴火?這家伙是不是發(fā)燒燒壞腦子了?我摸了摸羅紀毅的額頭,他疑惑的看著我,問道:“干嘛?”
我看他不像開玩笑,就說:“那現(xiàn)在去吧?!?p>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羅紀毅說的柴火是被水沖下來的樹根塑料袋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布搭子,應(yīng)該是汛期被水沖下來的,卡在了石頭縫里,現(xiàn)在枯水期露出了水面。
我不知道在這么潮濕的環(huán)境下的柴火還能不能燒起來,那里十分崎嶇,羅紀毅已經(jīng)走到了石頭堆深處,我趕忙跟了上去。
突然,我的手電光照到了一只人手,我嚇的喊了一聲臥槽,羅紀毅回頭看著我,我指著那只手讓他看,他很平靜,告訴我說那是那些陶俑的胳膊。
我用腳碰了碰那手,果然很堅硬,不是肉長的。
羅紀毅不再理會我,自顧自找起柴火來。他用小刀砍了一些細小的根須,扯了兩塊塑料彩條布帳篷交給了我,然后又用刀背的鋸齒鋸斷一些較粗的枝椏,招呼我回去。我沒想到這些東西竟然非常易燃,很快把火點了起來,羅紀毅用濕衣服將那塊沒燒完的固體酒精撲滅,裝了起來。
火燒大之后溫度就上來了,四叔這時也醒了過來,我們把衣服靠在火堆邊上,然后弄碎了一些壓縮餅干放在搪瓷杯里煮著吃,暖和起來的環(huán)境溫度讓我們的狀態(tài)迅速好轉(zhuǎn),四叔的臉色也有了血色。我和羅紀毅又去弄了一些柴火,我們打算先在這里休息一段時間,再做下步打算。
吃飽喝足后,我開始整理背包,很多東西被水泡的不能用了,比如我之前帶的筆記本,由于我忘了自己還帶了個本子,沒做防水處理,已經(jīng)泡爛了。還有一點固體酒精和鎂棒能用來生火,保暖睡袋是新買的,有一層塑料包裝,這下面溫度很低,得留著。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登山繩,手電電池等等,四叔在準備的時候就已經(jīng)包了防水紙,都是能用的。但是氧氣瓶已經(jīng)不見了,不知道被沖到哪里去了。
現(xiàn)在的情況不太樂觀,我們沒找到老爹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當時是不是從這里下來的,我們也被困在了這里,我覺得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從這里出去。
我拿著手電觀察了一下這里的環(huán)境,我們處在整個地下河的岸邊,是這個地下空間的邊緣位置,這個地方很高,頭頂距洞頂大概還有兩米,這條地下河大概三十米寬,剛剛羅紀毅說過這條河大概三米深,要是掉頭往回走肯定是不現(xiàn)實的,那個縫隙極小,整座湖壓在上面,其流速和水壓極大,是不可能上去的。所以現(xiàn)在只能順著這條河走,只是不知道出口有多遠,我們的食物能不能支撐我們走出去。
我們將衣服烤干,裝進防水袋里,重新穿上潛水服,潛水服的保暖效果還是不錯的,但是我們的潛水服都已經(jīng)破了,不知道能不能保持身體不失溫。羅紀毅又去弄了點枯枝和塑料垃圾,也塞進防水布里,我學著他的樣子,將生火材料塞滿背包空余處,然后羅紀毅首先跳進了水中。
這里的水流很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羅紀毅將手電舉在頭頂,以保證我們在黑暗中不會走失,我和四叔也學著他的樣子,將手電舉在頭頂。我們?nèi)说木嚯x始終保持在兩米以內(nèi),大概往前游了50米,地下河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拐彎,羅紀毅順著拐彎游過去,我遲疑了一下,也跟著過去,等我拐過時,卻發(fā)現(xiàn)羅紀毅的手電光消失了,我面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我以為羅紀毅在開玩笑,大聲喊了他幾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在我的印象里羅紀毅不是那種喜歡開玩笑的人,而且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估計沒人會突然開這種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