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合吧,絕對是巧合……
顧晃失而復得似的,抱著她喚著阿荷阿荷,她面無表情,心生悲涼,在懵懂之中,對于自己的出生與來處,越來越迷茫。
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她到底是誰?她真的是周幾何嗎?她真的是姬荷嗎?
她到了自己的宅院,待下車時,顧晃已經收起了自己的情緒,漸漸變成了之前她看到的那個知禮、溫柔、理智的顧晃。她不以為意,和她擁抱,然后輕輕說告別。
“我明兒單獨來找你。”顧晃突然開口。
周幾何走下馬車的腳步頓了頓,回頭沖她笑了笑:“好?!?p> 周幾何掀開簾子,外面已經有一雙手在接她,抬頭一看,這手的主人,是顧玉。
顧玉的笑是恰到好處的,他總是能夠在不同的場合有別樣的笑容。此時他好像當真是她小時候鄰家的大哥哥,包容而又疼愛的眼神望著她,神色上均寫著歡喜。
“下來吧?!?p> 顧玉伸出的那雙手將她的手穩(wěn)穩(wěn)接住,她輕輕一躍,便跳下了馬車,顧玉將她的頭護住,怕她摔倒,這一攬一護,不知又生出了多少溫情。
她抬頭去看顧玉,顧玉放開她,往后退了一步,臉上帶著縱容:“這一次不要緊,可下一次,可得如十幾年前一樣,喊玉哥哥了。”
周幾何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
她的腳步踉蹌,更像是在逃命。
這是一場巨大的誤會,除了那些無知得只知道聽八卦的平民百姓,其他人,估計都把她當成了正兒八經的姬將軍之女,她無論如何解釋也不會有人聽的,更不會有人相信,荒唐至極,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真的要將自己的姓名抹去,堂而皇之的做那個至高無上的二小姐嗎?
那個小腿上的疤痕,只是一個巧合,真的有人相信嗎?
她是二十一世紀的周幾何,來到了這個不知名的時空,為什么和一個不認識的人有那么多重合?
真正的姬荷,到底在哪兒。
人們只告訴她要做一個什么樣的人,在這個世界,可沒有人告訴她到底該怎么忘掉那個曾經的自己,去接受一個新的身份,從頭再來。
回到宅院的時候,周幾何把自己關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她。
人一旦處在黑暗之中,能想到的事情就很多,也會少有的清醒、冷靜,去想想以后接著走下去。
她是闖入這個異世界的路人,本不應該處于這個陌生的地方,這個世界從頭到尾,沒有任何真正的接納她的表示,他們接納的只有那個虛假身份的周幾何,不管自己是身體靈魂一起穿越,還是只有靈魂穿越,她都是一個思想不屬于這個世界、不屬于東泠的人。
可是她現在身處于這個地方,也找不到方法回去,就算回去了,她再那個世界的身體可能已經變成了一堆爛骨頭。
她確實生還了,但是一切都改變了。
或許,她應該去適應這個環(huán)境,實際上她也是這么做的。在二十一世紀的她是一個內向的人,對于生活沒有什么熱情,可是在這里,她是一個全新的人,就算這個世界是這樣古老而又落后,可是她要是在這個地方煥然生長,誰知道會結出什么樣的果實?
試試吧?她在內心處無數次問自己。
那就試試。
其實當初她是怎樣出現在京城的街頭,她大概已經猜到,只是不敢證實。她小腿上的疤痕是什么來歷,她也隱隱有些猜測。
沒有必要了,既然命運要讓她來到這里,那她選擇既來之,則安之。
過了不到幾日,姬將軍親自來到了她的園子。
周幾何提前裝扮好,俯首站在大門口,等待著那個眾目睽睽之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走到她跟前。
說不清是什么情緒,但是絕對不會是期待。
姬將軍一生戎馬,渾身帶著戾氣,但是看她的眼神,卻趨近于慈愛。周幾何發(fā)誓,這一輩子,她都沒有對上過那樣一雙帶著父愛的深切的望著自己的目光。
那位五十多歲的將軍依然精神矍鑠,他身材高大,整個人像一座山一樣,就算卸下盔甲,也是魁梧而挺拔的。
他高她一個頭,站在她身旁的時候,周幾何感覺自己整個人變得無比的弱小,不僅僅是身軀弱小,連帶著那顆無堅不摧的心,都變得脆弱起來,那脆弱沉醉在姬將軍的眼中,竟然生出了無限的回望。
“我來接你回去?!?p> 姬將軍只說了這一句,他沉穩(wěn)的音調讓人聽不出別的情緒,好像只是平靜的述說天氣。但只有周幾何知道,之前的所有種種對于失而復得的女兒的喜悅,他剛剛都以一個眼神帶過。
不是不表達出愛,而是已經做到了一個冷血之人的極致。
周幾何被姬將軍握住手,帶入了一個高高的馬車中,那馬車外面鑲著金銀珠寶,設計頗為大氣,被一眾人遠遠圍觀看望。他們嘴里討論著,不知道明天京城又會出什么樣的驚天新聞。
馬車上,周幾何如那日一般。
姬將軍似乎很累,他的眼睛隨著馬車的顛簸緩緩閉上,但是不過半刻,他又會睜開眼睛,看看眼前的這位“女兒”。
周幾何之前沒注意到,后來才發(fā)現,這位在這個世界名義上的父親,正在偷偷的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她不知所措,內心扭捏了一會兒之后,道:“您累了嗎?要歇息?”
姬將軍似乎是沒想到她會主動開口,呆愣了一秒,然后嘴角慢慢向上,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他雖然不敢真正確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但是既然姬榮說她親自驗證過她身上的胎記,他也就信了大半。他也想過,就算她是假的,但是有一個乖巧的養(yǎng)女在身邊陪伴,他與夫人也會很樂意接受。
“阿荷?!?p> “在?!敝軒缀蔚兔柬樠郏却④娬f話。
“你該叫我父親。”姬將軍道。
周幾何聞言抬頭,對上姬將軍的目光時,多了很多錯愕。
這一刻真的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