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很不好,低沉中隱隱有些快要爆發(fā)的東西,人們已經(jīng)不再信任裴佐生了。
之前說話的那個人很明顯就是想趁機收回前進的主導(dǎo)權(quán),這重復(fù)在壓抑空間中的兩天,讓這些之前一直端著大人架子的人,不由的對小孩子缺少了耐心。
“小孩你差不多夠了啊,我們沒必要拿命陪你玩過家家?!彼@話有些不客氣,雖然出了人命,嚴肅些也無可厚非,可這話里的意思是把出事的原因算在了裴佐生頭上了。
我這個便宜媽有些惱火,想護犢子,結(jié)果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裴佐生躲到了翟厲厲身后,或許比起我翟厲厲更能給他安全感吧。
我見他抓住身前人的衣角,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可看他的狀態(tài),似乎在躲的不是那個說他的人,而是我。
“?”我愣了一下,就沒在最合適的時候反駁那個人,這下子就像是自家孩子被說以后家長也默認了,人群中低語聲多了起來,我的太陽穴直突突,直覺壓著我去觀察那小子的反常,他低頭避開我的視線,最后整個人貼在翟厲厲的衣服上。
他在躲什么?想到他之前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想從他嘴里套話的想法愈烈了起來。
就在這幾秒鐘時間里,人群中的“流言”還沒徹底爆發(fā)前,有人站出來了。
“好了?!焙樯俚律锨皟刹?,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掃視一遍,聲音就都消失了?!皶簳r不用改變前進的規(guī)律?!彼f。
什么規(guī)律?當然就是聽裴佐生的。洪少德做了表決,沒有人表現(xiàn)出不滿,全都默認著做起自己的事。洪老板在隊伍里的話語權(quán)如此之高,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之前說話的那個人縮了縮脖子,也沒再說什么,沉默的退了回去。洪少德的目光落到裴佐生身上,小孩這時候抬起頭來了,老板用眼神示意他下一次可以行進時告知一聲,他面對這個有實權(quán)的男人也有些怯,說不清幾分真幾分假,反正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
然后洪少德和老楊一起到一邊商量去了,他們聊的都是管理層的問題,小助理也沒必要旁聽。就這樣,一切波瀾都被壓回了水面之下,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可不信任的種子已經(jīng)埋下,我知道它總有爆炸的時候,不安感只會越來越重……除非,解決隱患。
我看向那個目送走了老板后重新躲起來的孩子。人小鬼大其實不足以形容他,這一路以來他的表現(xiàn)讓我明白,他掌握的信息遠超出我的想象,可雖然因為我哥的原因,他肯對我多表露出幾分真來,但藏著掖著的東西依舊不少。
要是我能從他那里撬出實話來,說不定就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可要怎么才能讓他說出來呢?裴佐生注意到了我很正經(jīng)的打量,躲了幾下,翟厲厲起初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就站在那里任裴佐生躲,后來我和他眼神溝通了一下,他就往旁邊讓了一步。
裴佐生尬在原地,悻悻地抬頭,朝我一笑:“麻麻,你有什么事嗎?”
我走過去蹲在他面前:“你剛剛是有什么話要告訴我的對吧,現(xiàn)在沒有人打擾了,你能說給我聽嗎?”
我對他笑,盯緊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反應(yīng)。
他第一時間想否認,在看到我眼睛后放棄了裝傻,假笑搖擺幾下后被撤下去了,他撇嘴:“我剛才沖動了……不過讓你們不要隨意行動我是認真的,這個洞穴沒有那么簡單……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沒辦法告訴你,別問了,你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不到答案的。”
這話的意思是他知道危險的來源,之前欲言又止是因為知道自己會被懷疑,情急之下想向我攤牌,但說出來會暴露一些他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他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就是絕對不會告訴我,再試探也只會得到假話。
這樣的威脅沒辦法讓我徹底死心的,我伸手薅他腦袋,表露幾分慈祥,笑道:“乖,那就說說看,你原本打算拿什么理由糊弄過我,嗯?”
能讓他有信心糊弄過我的東西,說不定也能讓我感興趣呢。
他大概覺得這媽不太正常,吸了吸鼻子,歪頭往翟厲厲那里看了一眼,似乎是不想讓他聽見,然后湊過來小聲嘿嘿一下:“麻麻,這句也不是假話哦,我隱約感覺到……我們離白修羅越來越近了。”
“什么!你能感受到他在哪里?”我驚了一下,盯住裴佐生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有提起我哥時特有的恐懼,不像是在騙人。
“不能準確定位,就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就是能感受到他的能量一直在牽引我,他一定就在不遠處,但不知道具體位置。”他說道。
那個奇奇怪怪的“同化術(shù)”還有這個效果嗎,我對術(shù)法了解的不多,只是同化術(shù)本身是能夠讓被同化者感受到施術(shù)者存在的。
不得不承認,這個信息確實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放開他的小腦瓜,沒有再追問下去。
之后不久,裴佐生拉著翟厲厲做護盾,移動到洪少德旁邊,告知老板可以行動了。隊伍再一次踏上了行程。
裴佐生這一次一直跟在翟厲厲身邊,不時會看著洞穴深處出神,我覺得他是在感受我哥的存在。
隊伍前行地更加謹慎了,速度整體變慢,那種埋著不定時炸彈的感覺綴在心頭,說不出的難受。
兩次停止和再前進后,看表,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洪少德決定再前進一個小時左右就找地方休息,可命令剛下來不過二十分鐘,眼前的景色突然大變,讓所有人猝不及防。
兩天來無限重復(fù)的螢光突然一滯,隊伍走到一處地下斷層,從洞口往下是看不到底的地下懸崖,對面的崖壁上有一個位置略高一些的洞口,從這個洞口到對面去,目測有二十多米。
最重要的是,兩邊崖壁上是再正常不過的灰黑色巖石,沒有那些光點,低頭往下看,黑暗漸次濃密,下面似乎有霧,能見度低于五十米,而對面的洞口里則是發(fā)出了熟悉的螢光。一塊沒有蟲子尸體和糞便的留白,這樣“正?!钡那闆r出現(xiàn)在這里,反而顯得格外扎眼,在這個環(huán)境中,所有突變都可能代表著危險,必須要慎重對待。
所以該往哪邊走?洪少德皺眉站在懸崖邊,周圍的人都有些貪婪地盯著下面的黑暗看,我也不住地瞅著那深淵,緩解緩解審美疲勞。
洪少德組織了一次簡陋的會議,幾個部門的重要人物聚在一起討論下一步往哪里走。
我沒去聽他們聊了什么,直覺早就告訴我,在這次的行動中掌握最多信息的人不是這些“領(lǐng)導(dǎo)”,而是裴佐生。我注意著他的反應(yīng),面對這樣特殊的情況,他臉色不是很好,他沒有糾結(jié)要往哪走,而是死死盯著懸崖下面,神情里流露出那份我格外熟悉的恐懼與復(fù)雜。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難道是感受到了我哥?
小會議的決策下達了,他們決定派兩個人搭繩橋先到對面探探底,大部分人留在這里觀望,如果兩個小時內(nèi)不出現(xiàn)意外,就倒退一些度過今晚,明天繼續(xù)深入。這是個很謹慎的方法,而且最大限度保證安全。
搭繩橋是個技術(shù)活,尤其頭兩個過去的人不僅要勇氣,還要有技巧,才能為之后的人過去打好安全基礎(chǔ)。
怎么選出這兩個人,就要看洪氏隊伍里的人才儲備了。我看洪少德點出一個行動部門里一看就很靈活的人,然后第二個人選卻是我沒有想到的——他選了肖寺。
肖寺那一米九的大個套上安全繩掛在橫繩上時,兩邊繩橋的固定點都緊繃了起來,繩子連接他的位置下墜幾分,我不由地替他捏一把汗。可事實上,他的身手竟然格外靈活,不出兩分鐘,已經(jīng)到了中間的位置,雖然繩子因他的體重被墜緊,但是在他移動的過程中竟然沒有太大的晃動,快速移動卻非常平穩(wěn),我知道這才是最難的。
就在我剛松一口氣時,裴佐生的臉突然垮下來,沖到懸崖邊,非常急促地朝著半空中的兩個人喊到:“停下來!快停下,不要再動了!”
所有人都被他這一喊嚇到了,半空中兩人的動作也停頓了一下,可下一刻還是繼續(xù)行動。裴佐生急了,表現(xiàn)出一種近乎恐慌的狀態(tài),他快步跑到洪少德身邊,讓他幫忙,可人群里不滿的聲音再一次出現(xiàn)了:“我說你小子消停一點吧,之前就算了,現(xiàn)在人就在半空,你說停就停啊!”
裴佐生急到跺腳:“不停會出事啊,算我求你們了行吧停下來啊!”
我發(fā)現(xiàn)他的動作不太協(xié)調(diào),不停轉(zhuǎn)頭看我和看回頭路,似乎有勸不動就要扭頭逃命的架勢,這讓我感覺很不好,就打算上前幫他說兩句??刹坏任易鍪裁矗_下傳來了密密麻麻的窸窣聲,快速的由遠及近,覆蓋住整片空間。
洪少德的反應(yīng)極快,快速來到繩橋的固定點處,整個人俯身緊緊壓上去,朝空中的人喊了一聲“抓緊”,然后另一邊的固定點很快也被人壓住。大部分則是往回跑,翟厲厲一手拎著裴佐生,一手拉著我,也用最大速度遠離懸崖。
下一刻,伴隨著一陣巨大的嗡鳴聲,一片浮動的“星云”從懸崖深處升起,無數(shù)蟲子扇動翅膀的聲音重疊,變得尖銳,不斷沖擊著大腦,“星云”快速撲向空中的兩個人。
下一刻,繩橋搭在對面的點松動了,繩子的一端墜落,洪少德和另一個壓著釘子的人周圍出現(xiàn)一圈無形的屏障,阻隔開擾亂的蟲潮,我知道洪少德動用輪回術(shù)了。
一片嘈雜中,我分辨出了一聲重物砸在崖壁上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