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壓去京都的路上,可汗從寧子然處得知了向瑜失蹤的消息。
但可汗并未緊張或者著急的樣子,而是輕輕嘆了口氣,道“沒事,小公主會沒事的....”
寧子然沒想到可汗會如此的云淡風輕,詫異的問他:“可汗,難道是知道是誰帶走了阿瑜嗎?”
可汗道:“在這京都,無人敢在這皇帝老兒面前做手腳,而陛下是絕對不可能傷害小瑜的....”
寧子然見可汗如此一說,心中緊張的心緒總算是沉了下來。
可汗打量著寧子然的神情,“寧世子,你為了小瑜,是情意還是利用呢?”
寧子然不語。
可汗接著說道,“本汗,不管你目的為何,此今日起都離小瑜遠一點,你們的緣分早就斷了?!?p> 寧子然搖了搖頭,“可汗,在下并不覺得和阿瑜緣分已盡。”
可汗嘆了口氣,道“在你從打敗南國的慶功宴上,拒絕了陛下的賜婚開始,你們二人緣分已盡?!?p> 寧子然微一頷首,道“我可以再請奏陛下賜婚,若陛下不允,我就帶阿瑜離開?!?p> 可汗道,“當初,為何不如此想?”
話音一落,寧子然竟然一驚。
可汗猜測的看著她:“和你消逝多年的母親有關吧?”
沉吟片刻。寧子然道:“是?!?p> 可汗有些神情嚴肅的看著寧子然,“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仇恨在心中,只會生出怨念?!?p> 寧子然卻突然起身,對著可汗鞠躬,“可汗,我們要上路了?!?p> 說完后,寧子然離去了。
可汗看著寧子然離去的背影,有些微微點頭,慕家的后裔,果然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而車隊出發(fā)后,三日到達了京都。
陛下宣旨,只見阿布可汗捺安納一人。
.......
“皇祖母,阿布可汗到了?!睂幈频皖^對著太后請示道。
太后微微睜眼,看著他:“牧向瑜,死了嗎?”
寧冰云輕咳一聲,“沒有?!?p> 太后凝視著他,緩緩而道,“把她毒啞,悄悄帶去大殿上?!?p> 寧冰云驚訝的看著太后,咬牙道,“若,父王察覺了?”
太后冷冷的看著大殿的方向,“陛下想見捺安納已經(jīng)多年,不會注意到角落里的牧向瑜。”
“若之后她還是不肯說,就把她毒死,丟回行宮中,燒了,毀尸滅跡?!?p> 寧冰云喘了一口氣,道“皇祖母,當真如何?”
太后恨恨的笑了起來,“陛下當初不愿狠下心,那就哀家替他做?!?p> 寧冰云本只是想讓向瑜交出云令,并不想要她的命,違背父王旨意也是無奈之舉。
可事到如今,已經(jīng)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他拿著藥,緩緩的走進地牢。
而向瑜趴在地牢之中,絲毫沒有動彈。寧冰云緊張的打開門,摸了摸她的脈搏,卻聽到她弱弱的說話聲,道:“四皇子,我還沒死,就要來替我收尸了嗎?”
聽到聲音后,寧冰云輕輕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就恢復了冷漠。
“本皇子,帶你去一個地方,但是你必須先喝下瓶藥?!?p> 向瑜趴著并沒有搭理他。
寧冰云一笑,“公主你是愿意的,你不想去見見你的阿爹嗎?”
向瑜猛地一驚,紅著眼睛怒吼:“你們?yōu)槭裁匆盐野⒌??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沒錯...沒錯....云令的確在我手上!你們放了他!”
寧冰云,道“那公主現(xiàn)在說出,倒是可以救可汗一命。”
靜默片刻,向瑜猛地抬頭,“阿爹是草原上的雄鷹,豈是你們想抓就能抓到的?”
寧冰云不語看著她。
向瑜淡淡開口,“先讓我見到他,否則我不會交出云令的?!?p> 寧冰云沉聲道,“那你必須先喝下這藥。”
聽了這句話后,向瑜忽然搶走了寧冰云手上的藥,就往自己嘴里吞下,頃刻只見,只見她的嘴角慢慢流出血,然后暈了過去。
寧冰云也是一怔,他突然想起在數(shù)月之前,那個女子得知自己將會被陛下指婚的當夜,也是絲毫不留余地的將毒藥就吞下。
他還記得自己抱著她的樣子,她的嘴角還在不停的留下血,她靠在他的肩上,輕聲說:“四皇子,我方沁寧愿死在故土,也不愿遠嫁南國。”
他見她如此心意已決,又不愿見她這樣,道“沁兒,就算是為了我,遠嫁南國,可好?”
方沁看了看他,最終,緩緩點了點頭,道:“我許多年前便立過重誓,四皇子救過千俞性命,四皇子讓方沁做什么,方沁都不會拒絕,哪怕是讓我去死....所以又何懼活著?”
聽到這句話,寧冰云想起那一晚他趕到現(xiàn)場時,剛好看見落水的寧千俞,他隨即跳下湖中,將他救起。
從此之后,寧方沁就唯他令適從。
他的臉上隱隱有些發(fā)白,將暈倒的向瑜抱起,往陛下的大殿走去。
......
“陛下,捺安納到了?!?p> 太監(jiān)通報之后也退到大殿外等候。
而諾大的大殿中,只有中原陛下和阿布可汗。
陛下目光凌厲的掃了他一眼,豁然轉(zhuǎn)首,指門口道:“朕,不屑要了你這條命,見你曾經(jīng)護她,愛她,你將云令交出,朕留你一命!”
可汗嗤道:“陛下真是好大的口氣。”
陛下怒斥的看著捺安納,道:“別來挑戰(zhàn)朕的底線。”
可汗看著這個多年前同他一樣少年風姿的人,雖然彼此一生從未見過,但都是在為一人而爭奪。
可汗緩緩而道:“十多年前,她在入京途中遇害,是陛下動的手嗎?”
皇帝怒焰的看著她,“她是入京生產(chǎn)之時體力不支而逝,朕為何害她?”
可汗微微搖頭,脫口道:“她早在阿布就已經(jīng)生下公主,賊人假借生產(chǎn)之由將她殺害。”
可汗聲音低低的,聽不出情緒,但他心里卻明白這是他一生的痛。
但皇帝卻聽不下去了,猛地轉(zhuǎn)過身來,道:“你說什么?!”
可汗定定的看著他,左眼的眸光異常的明亮,道“她從京都逃離后,來到阿布,幾個月后被查出已有身孕?!?p> 皇帝卻微一側身,差點倒地,抓住身側的龍椅才穩(wěn)住身子。
他朝著可汗,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直到皇帝近距離看著可汗時,可汗才看到皇帝眼角的淚光,皇帝一字一句咬牙道:“你說什么?!”
可汗怒道:“中原陛下自己做的事,難道就忘了?”
聞言,皇帝喉間一動,連自己要說的話也說不出口。
他和她相識與江南慕府,而后慕府被滅,她失蹤了一年多時間。后來以她妹妹的性命要挾,她獨自入宮求情。
他便擅自作主,將她囚禁皇宮三年。
再后來她逃出宮中,半年之后,暗探消息她在阿布部落做了可汗大妃,當晚他將宮中的東西摔得粉碎。
他難以接受自己的女人嫁給他人,還生了一個公主。
所以從小將牧向瑜作為人質(zhì)留在京都,連帶著對阿布部落也是諸多打擊和壓迫。
但是,卻沒想到,他....
竟然是這樣對自己的親生女兒。
見他不答,可汗怒氣上涌,憋足了氣,卻也只是淡淡,道:“皇帝...現(xiàn)在她的唯一血脈...生死未卜,你應該知道怎么做?!?p> 此時寧冰云帶著漸漸蘇醒的向瑜在角落處,不敢作聲。
只聽到可汗笑聲越來越大,笑的也越來越放肆:“本汗,征戰(zhàn)沙場數(shù)年,卻始終不明白,能讓她傾心的人,是怎樣的?”
皇帝道:“捺安納,就算朕如何對不起她的家族,你也插不了手。”
可汗收了笑,道:“你若殺了她,我捺安納會把這個京都鬧的天翻地覆,但今日安納信陛下。本汗心愿已了,要追隨她而去了。”
只見可汗從胸口拿出一匕首搭在頸處,道:“雖身死,但本汗仍是草原霸主,若陛下敢對阿布出手,阿布部落的勇士們,會踏平整個中原?!?p> 話音剛落,可汗一用力,血便從頸脖處噴出。
回想起,在入京途中經(jīng)過城春外十里桂花林,慕卿淺的墓地處。他停下來馬車,在擦拭著墓碑上的碑文。
當他看著她的墓碑出現(xiàn)在京都外時,才真正愿意相信,她已經(jīng)離開人世了,她已經(jīng)離開人世很多年了....
可汗看著這鏡壁輝煌的大殿,卻會想起王帳內(nèi)那簡陋的書桌旁,和她一起在雪中探梅的女人。
捺安納此生無憾。
血腥味瞬間在大殿中蔓延,可汗身子沉重,徹底倒地。
向瑜看見可汗身前血淋淋一片血倒在在大殿之中,雙目微微睜大了,向瑜本來沖上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動彈,聲音也發(fā)不出。
寧冰云的驚訝的看著大殿上發(fā)生的一切。
而向瑜看著這一切,努力的想要沖上去,卻被寧冰云按住,橫抱從暗道出了大殿。
向瑜氣急攻心口吐血暈了過去。
而一旁在大殿外守著的寧子然聽到動靜聲,前來查看:“什么人?”
寧冰云在黑暗處躲著,但寧子然的腳步越來越近。四皇子取下身側的匕首準備拼死一搏。
卻聽到大殿傳來嘈雜的聲音。
“阿布可汗自盡了....可汗自盡了....”
寧子然猛地轉(zhuǎn)身,朝大殿內(nèi)跑去,而寧冰云松了一口氣抱著向瑜朝皇宮外跑去。
向瑜昏睡過去,睡夢中她夢到自己還在草原上和阿爹賽馬。
阿爹背著她在草原的山坡上走著。
她稚嫩的指一個方向問道:“阿爹,那是哪里?”
可汗摸著她的臉,對她說:“那里是中原國,是你阿娘的故鄉(xiāng)?!?p> 小公主含著淚水的看著中原國的方向道:“小瑜好想阿娘,阿爹呢?阿爹想阿娘嗎?”
可汗深邃的朝著中原國的方向,若臨死之時還能見你阿娘的一眼,此生無憾了。
向瑜從夢中驚醒,卻發(fā)現(xiàn)眼角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四皇子舉著刀,怒斥的看著她:“最后問你一次,云令在哪?”
向瑜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像是在她行宮之中的房間里。
阿娘早就去世了,現(xiàn)在阿爹也死了。她在這世上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她還有什么資格活下去呢?
她心灰意冷的看著四皇子,喉嚨嘶啞的說話,每說一個字,就像是從喉嚨和血中廝扯而出的聲音。
“殺...了我吧!”
四皇子手中握著劇毒鶴頂紅,右手捏著她的下顎,將毒藥灌了下去,藥灌完后,他顫抖的將她甩開。
他錯額了,是的,他從未見過向她那樣一心求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