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爺子看著老友的這個孫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說他多管閑事吧，他可是自己給孫女兒物色的孫女婿，就跟他說的一樣，半個孫家人，倒也不算是多管閑事，說他行事狠辣暴力吧，他也知道這已經(jīng)是考慮在自己家把人教訓一下，要依他的心性能忍到現(xiàn)在也真是不容易，要不是考慮周全，估計上一次小兒子怕是連大門都出不去。

　　“這事過去就不提了，蕭家二爺做的跟你也無關系，只是不知道二少多留幾天，真是為了閑逛散心？”

　　“還是孫爺爺了解我，孫叔叔恐怕還是不會死心，阿咪心里一直擔心孫奶奶，這次輕微腦出血，主治醫(yī)已經(jīng)找孫二叔談過了，如果孫奶奶再次病發(fā)，就是有在世神醫(yī)也難救，她的心思我怎么不知道？總要把這個麻煩解決了，您和孫奶奶才能有安寧日子過?！?p>　　“孩子，我知道我那小兒子不成器，還希望你手下留情?！?p>　　“孫爺爺放心，我要如何阿咪也不會答應的，只是讓他怕一怕我還是有必要的?！?p>　　孫老三自己也沒想到被一個半大孩子治住了。不知道媳婦兒知道自己事沒辦成的話，要鬧成什么樣子，算下日子這幾天應該快生了，孫老三不希望惹的媳婦不開心，自然一路上想著能應對的理由，初春街上大都是些賣菜苗賣各種花苗種子的，他想了又想實在不知道要買些什么回去，路過家門口的燒雞店，心里一想這幾天媳婦越發(fā)吃的多了，這燒雞價錢不便宜呢，她吵著要吃好幾次了，不如今天就買一只回去，他也能沾沾油水。

　　“老胡頭兒，在不在？”

　　“哎？在！在！……是你??？怎么想吃肉了？就你那窮酸樣買的起么？”

　　“你！給我稱兩只大的，剁好了裝起來！老子有錢付給你！”

　　“呵呵……誰不知道這巷子里你一條街都能賒賬賒半年，要是給你做了回頭你又欠著，難道還要我跑到你二哥那兒去要賬？錢先放這見到錢我在給你稱，不然哪涼快哪待著去！”什么玩意兒啊，二十好幾的大小伙，成天好吃懶做，要是沒錢那就老實本分在鄉(xiāng)下待著種地，那也比跑來這里強，又沒個正經(jīng)工作，以為租個房子住在城里就是城里人了？成天拆東墻補西墻，要不是看著他二哥面子，這本條街的人都想收拾他，好幾年了在這里每年欠的賬都要去找那個孫成棟去要，也不知道那當哥的是真疼弟弟，還是害他成天在后面收拾爛攤子，也不知道這小子今天哪里來的閑錢。

　　看到柜臺上嶄新一百元的票子，老胡頭將油膩的手往圍裙上擦了擦，拿起那一百塊錢看了又看，這錢沒問題啊，難道這小子這陣子發(fā)財了？

　　“怎么樣？是不是真票子呀？”

　　“你小子，等著！我去給你稱。”

　　“快點，我媳婦兒喜歡趁熱吃?！?p>　　“你拿好，一共三十七，找你六十三塊?！?p>　　“走了，回頭我媳婦想吃了再來?！?p>　　“切，有那閑錢還不知道還給你哥，這些年他都不知道替你給我們這些人結賬結了多少錢，現(xiàn)在有錢了，就知道揮霍！什么玩意兒??！”

　　孫老三這邊根本聽不到老胡頭的自言自語，一路提著燒雞路過隔壁還打了半斤散裝高粱燒酒，哼著小調(diào)往樓上走。

　　“媳婦兒，我買了你最愛吃的老胡頭燒雞，快來趁熱嘗嘗，再過幾天生了你可就吃不著了?！?p>　　“事兒辦的怎么樣了？”崔愛芬心想著看著這死鬼挺開心的，莫不是事兒辦成了？一想著以后就是不用干活，就有花不完的錢她的心里呀，別提有多美了，那個死丫頭還是有點用處的。最起碼能讓她這個當媽的過幾天好日子，也算沒白在自己肚子里待了幾個月。

　　孫老三拿筷子的手一頓，陪著笑臉說著:“媳婦兒，你過來吃啊。我們邊吃邊說，別餓著我寶貝兒子?！?p>　　“來了，死鬼，就知道花錢，省著點以后等兒子出生，還要給他娶媳婦呢?！?p>　　“呵呵，那是，那是，只不過我不是看媳婦兒你懷孩子辛苦，想著你能多吃點對咱兒子好啊?！?p>　　“你爹媽同意了嗎？老二家同不同意把那死丫頭送回來？”

　　“蕭家那小子過來了，媳婦兒，你知道那天來咱家那位城里的小姐是誰嗎？”

　　“誰呀？”

　　“蕭家的大小姐，蕭家那小子的親姑姑?！?p>　　“真的？”

　　“那還有假？”

　　崔愛芬就說這樣子的人物，平白無故跑來他們這窮縣城來干什么，這么一想不就想通了，蕭家怕是看不上那死丫頭，所以讓蕭大小姐過來讓自己把孩子要回來，不要糾纏她侄兒，那兩個老東西大概也看上了蕭家的潑天富貴，想讓那丫頭飛上枝頭變鳳凰，結果蕭家大小姐看不慣就找到自己這里來了，哼！她就說老二一家打得一手的好算盤。好在自己發(fā)現(xiàn)的早不然大便宜都叫老二一家得了，那兩個老東西都是兒子，簡直偏心偏到?jīng)]邊了。這次她要是能讓老二一家安生，她就不姓崔！

　　“當家的，那今天你去問的怎么樣了？”

　　“我爸和老二也在，死活不同意，蕭家那個小啞巴還讓人把我……把我……總之你別問了！”孫老三可不想在自己媳婦兒面前，說自己被一個半大孩子扒光衣服修理，媳婦兒本來就瞧不上自己，要是再這樣一說怕是會更嫌棄自己了。

　　“我別問了，老東西不同意你就回來了？關蕭家那啞巴什么事兒？你自己的閨女難道還由得了他們做主？他們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蕭家那啞巴說了，他姑姑已經(jīng)被逐出家門了，要是我再去爹媽那里鬧，他一定讓我悔不當初。媳婦兒，要不……算了……那丫頭不會不認咱們得，你我是她親爹親媽，你肚子里懷的是她親弟弟，將來她要是飛黃騰達，她還能不管我們嗎？”

　　“你懂什么？要是那丫頭真的被蕭家定下了，以后下聘那可不是幾千的聘禮，那是上萬說不定上百萬的聘禮，你我掙多少年才可以掙到，到時候她在我們這里，好好哄哄她等到放了蕭家的少奶奶，我們還以后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你兒子的前途都不用愁了，你說你愿意把這么好的機會白白送給老二家嗎？那可是金閃閃的鈔票啊?！辈徽f還好，一說她就來氣，這死鬼也太沒用了，還能空著收回來，要是她直接上去把孩子抱走。鬧得大了警察還管親爹親媽接孩子回家的事兒嗎？被個乳臭未干的小子給唬住了，真是氣死她了。

　　“我也想啊，可是你沒看見蕭家那小子帶的那個司機，下手太狠了，我差點半條命都要交代那里了，媳婦兒，咱啊不去了，他們幫咱們把那丫頭養(yǎng)著，不也挺好的嗎？”

　　“你個沒出息的，要是那丫頭接到咱們身邊，將來莫說是養(yǎng)那死丫頭的錢，就是肚子里的這個都有蕭家給你養(yǎng)著，孩子生下來讀書吃飯不要花錢的嗎？怎么就不能要回來了？”

　　“那天你不是已在咱爹的協(xié)議上簽過字了嗎？現(xiàn)在反悔老爺子能答應嗎？我又不是沒去，我去了一點好也沒落到，還被修理了一頓，下一次去我怕命都撿不回來，要去你去，我不去！”

　　“好啊……孫成書，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往常說對我好原來都是騙我的，枉我給你生了一胎又一胎，把我閨女養(yǎng)在別人身邊，我不同意！”

　　“那也是你自己愿意的，怪得了誰！”

　　“你！……你還怨我！要不是你個窩囊廢，連個罰款都拿不出來，我至于么我！你！……”

　　“現(xiàn)在嫌我沒本事了，早干嘛去了，晚了！……”

　　“孫成書……我肚子疼……”

　　孫老三轉身一看，自家媳婦兒扶著肚子，腿上的褲子濕了，嚇得趕忙抱著。

　　“媳婦兒，媳婦兒，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你堅持住……”

　　“快……我快生了……快送我去醫(yī)院。我肚子好痛……”

　　“別怕，別怕，我這就帶你去醫(yī)院！”

　　孫老三一把抱起崔愛芬，和房東喊了一聲。

　　“秦老板，我媳婦快生了，麻煩您幫我鎖下門。”說完不等房東回應，便抱著崔愛芬往醫(yī)院走。他們夫妻租的這個房子，房東就住在隔壁，平時這里的房子也是臨時的小旅館，因著價錢便宜地方雖偏僻也不缺租客。秦老板聽到隔壁那一男一女的聲音，從窗戶探出頭看了一下，這人都走到樓下大門口了，忙應了一聲。

　　“沒事吧孫師傅？”

　　“沒事，快生了吧！”

　　“您放心，門我給你看著?！?p>　　急急忙忙跑到路上，路上的車很少，愿意停著的又不愿意拉，說是產(chǎn)婦晦氣，要求車錢雙倍并且要被面一套，孫成書擋了輛破舊的三輪車，好說歹說對方才答應說送去，被面不用給折成錢就夠了，孫成書當時咬緊牙關，他哪里知道女人生孩子要花這么多錢？那時候生那丫頭都是在自己家，有爹媽照應著，他連一絲心都沒操。

　　到了醫(yī)院以后，直接喊了急診的醫(yī)生護士好不容易把人送進了產(chǎn)房，護士卻伸手像孫老三要東西。

　　“東西拿來，你在外面等著?！?p>　　“要準備什么東西啊，不就生個孩子嗎？還要什么東西？”

　　“哎你這人不是廢話嗎？不帶裹孩子小被子嗎？難道你讓你家孩子赤身裸體的出產(chǎn)房嗎？凍壞了怎么辦？”

　　“我現(xiàn)在去買成嗎？”

　　“快點……真是的，怎么當人爹媽的……”年輕護士一臉嫌棄的說著。

　　孫老三不知道原來生個孩子，需要這么多東西，在一邊有個年紀大一點的老太太，見他實在不明白，就說道:“頭一次當?shù)?？?p>　　“額……嗯……對?！彼麑擂沃f著自己第一次當?shù)?，實際上那丫頭生下來自己就沒操心這些，現(xiàn)在他是真的一問三不知。

　　“看著也不像個有過孩子的，看你還不清楚，怕是家里老人也不在了，看你可憐嬸子給你說一聲。這你老婆等下出來，孩子的小被子買一床，再買兩套小衣服，你出去跟人家說是剛出生的，老板知道的。再了回家找找相熟的人，給縫些尿片拿過來，孩子小不能把尿的，要用尿片，買個奶瓶和一罐奶粉，以防你媳婦剛生下來沒奶孩子餓著。”

　　“這么多東西啊……嬸子”

　　“可不是嘛，這些東西都是你媽該給孫子準備的，你看我手里拿的就是給我孫子穿的?！?p>　　“那……在哪里買的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只能買，不然就是回家和自己老娘說也來不及了。

　　“醫(yī)院門口右拐，那里啊你要的那些東西都有，價錢該便宜，你可以去看看?！?p>　　“那謝謝嬸子了?！睂O老三心里很是肉疼，這些東西大概合算下來也要五六百塊，早知道回去和他媽說一聲，自己想買東西做多好，現(xiàn)在多花那么多錢。

　　“沒事，小伙子快去吧，你媳婦要是生的快，你還沒回來，醫(yī)生會說的?！?p>　　一路從醫(yī)院里面出來，按照產(chǎn)房門口那老太太的提示，孫老三找到了那里她說的賣這些東西的店鋪，倒也連在一起或者幾家賣東西的門面都在一起聚集的，買了這個就可以到隔壁挑別的，除了花錢花的比以前他見的那些貴一倍以外，其他的沒費什么勁，孫老三總算舒了一口氣。剛剛把東西帶進來醫(yī)生就從產(chǎn)房出來了。

　　“誰是崔愛芬家屬？”

　　“我……我……我……是我，我在這兒”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p>　　“恭喜你，你老婆給你生了一個千金?！?p>　　“什么？你再說一遍？我老婆生的什么么？”

　　“你老婆給你生了一個千金！”

　　“不是說是兒子嘛？”孫老三剛一說完，產(chǎn)房的一聲停下腳，回頭剛剛和風細雨的臉馬上冷了下來。

　　“我說現(xiàn)在的人都怎么回事兒，重男輕女家里有皇位要繼承嘛，真是膚淺！”

　　“大夫，沒有，沒有，我媳婦怎么樣了？”

　　“大人情況還可以，小姑娘很健康?！?p>　　孫老三現(xiàn)在一聽媳婦生了個閨女，心里很不是滋味兒，那個大仙都說了這胎一定是個兒子旺自己，怎么就變成閨女了，是不是抱錯了，按理說不應該啊。

　　正想著看見護士將孩子和妻子推了出來，孫老三看見媳婦兒一臉疲憊，汗黏糊糊的沾了一臉，整個人油膩膩的，往日里看著漂亮俊俏的媳婦，現(xiàn)在怎么看怎么不順眼，虧他還伺候祖宗一樣伺候她，不還是給自己又生了個丫頭片子嗎？一想起蕭家那位大小姐的臉，再看看灰頭土臉的媳婦，心里頓時倒了胃口。

　　孫老三正發(fā)著呆呢，看見自家這懶婆娘醒了，也不吭聲就一直坐著，孩子也不管。

　　崔愛芬看著這情形有點不對，試探著想喊下那死鬼，自己有點渴了。

　　“當家的，給我那杯水，我渴了?！?p>　　“自己倒，沒看我忙著呢?！?p>　　“我能起來嗎？孫成書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可是剛給你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你就這么對我！”因為崔愛芬懷孩子的時候，不停的吃不控制食量，導致胎兒過大好在也是生過一胎的人了，生產(chǎn)的時候醫(yī)生側切了一下，所以現(xiàn)在她動不了。

　　“兒子？你自己看看你生的什么？還有臉說，我伺候你吃伺候你喝，你又給我生了個丫頭片子，還胖小子，我有那種子你有那肚子沒有？”

　　“不可能！大仙明明說了，我這胎一定是兒子，我不信！”

　　“不信？那好我給你看看！”孫老三把孩子抱起來，打開襁褓讓崔愛芬看，一個病房里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們。

　　“不可能！怎么會這樣？”

　　“看看，有小又鳥又鳥嗎？沒有吧！”

　　崔愛芬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襁褓里的孩子，下身空空的，她不是不認識，她想要的是兒子，怎么可能是個丫頭！

　　“我……那也不是我的錯，再說了，生了就生了，我們都年輕，再生不就行了！”

　　“再生？你裝了一肚子的女兒，這個生下來都要交罰款，你還想著再生，你個敗家娘們兒以為老子很有錢嗎？”

　　孫老三不是沒想過再生，可自從看見蕭家大小姐的樣子以后，他就覺得和那樣的女人睡一覺就是死也值了?？纯醋约蚁駛€爛抹布一樣的媳婦兒，自己都懷疑自己以前怎么下的去口。

　　“那你想怎樣！”崔愛芬瞇著三角眼，她倒是沒看出來這個平日里的軟蛋，有這樣的能耐！

　　“過兩天收拾衣服回家去，城里的物價那么貴，老子一個掙能養(yǎng)得起你和這個小的嗎？”

　　“我不回去，你爹媽給老二家種地收莊稼，給我什么都不做，你讓我回去我吃什么喝什么？”

　　“我管你吃什么喝什么，回去了自己想辦法，我在這就是想好找活才租的房子，現(xiàn)在你孩子也生了，帶著孩子回去，我有空了就回來！”

　　“你！……”崔愛芬沒想到自己這個平時慫的不像話的丈夫，如今對自己翻臉比翻書還快，她不明白就因為自己又生了一個女兒嗎？可生那死丫頭的時候并不是那樣的啊。

　　“我?guī)У酿Q飩，在桌子上放著呢，快點吃，等下去問問醫(yī)生看看能不能回去?！?p>　　“我才生了孩子不到幾個小時，你就叫我回去！孫成書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有什么不可以嗎？我媽那會兒還是在家生的我，也沒見有什么事?。烤湍憔F？也不見你有沒有那命！”

　　兩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在那里吵著，就是孩子哭了也不管，后面同病房的人實在受不了了，就找護士投訴了他們，二人才消停。崔愛芬她不明白為什么對自己言聽計從的丈夫一下子變了，對自己態(tài)度敷衍，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

　　要說孫老三對自己媳婦生了個女兒就沒了往日的耐心，對媳婦兒態(tài)度冷淡？說起來那倒也不至于，那是因為什么原因?。恳驗樗冃牧?，不管他如何對崔愛芬，他的心在看到形象邋遢脾氣暴躁的媳婦后，想到了美艷高貴的蕭家大小姐，所以他的態(tài)度變了，所以啊，生活里分手的時候，不是因為我們不夠好，是因為對方的心已經(jīng)變了，就如孫老三一樣心里對蕭大小姐垂涎三尺，因著這樣子對自己剛生完孩子的媳婦兒，態(tài)度冷淡不耐煩到了極點，那都是一個原因，不論他挑崔愛芬多少毛病，都是因為不愛了，心里不在乎了，因此崔愛芬身上一個小小的缺點，在孫老三的眼里都會無限放大，真正愛媳婦的男人怎么可能對剛給自己生完孩子的老婆，愛搭不理還滿眼嫌棄？所以像孫老三這種人，他根本誰都不愛，他只愛他自己只在乎他自己，就連生孩子這種事，他都覺得只要生了兒子，他在旁人面前會很有面子，他根本體會不到為人父的喜悅是什么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