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就不太順心,傅韜吃完早飯來到院子里井房去推開大電閘,準(zhǔn)備抽水澆灌屋后的60畝地蜜脆蘋果樹,昨天就看著蘋果樹干旱缺水了,趕緊得上水,蘋果樹不能旱,否則會影響枝條上花芽的生長。
咦,推開了電閘咋沒有任何動靜,昨天早上機井不是還好好的嘛??磥砭椎乃糜譄龎牧?,不會呀,井底下的水泵是去年深秋時被張忠明操作不當(dāng)燒壞以后才更換的,前后也就一年,曾陽可是讓廠家安裝質(zhì)量最好的水泵呀,不應(yīng)該這么不勁用呀。
門前的井房為了方便生活用水,在去年開春專門裝置了大小兩個水泵,大水泵抽水澆莊稼和果樹、楊樹等,小水泵抽水用于生活吃喝、洗漱等。
但是在安裝時曾陽聯(lián)系的廠家就千叮嚀萬囑咐,大小水泵不能同時使用,若在使用大水泵抽水時同時打開小水泵,那大水泵立刻燒壞。
按理說,昨天玉米地最后的一個水才澆完,不會是誰在大水泵抽水時,又同時啟動小水泵了吧。庫爾班江對電路熟悉,不應(yīng)該是他。
傅韜見穿著一新的姐姐傅方從屋里出來,今天她換了一身干凈嶄新的咖啡色素花上衣,還是伊郁喆送給她的禮物,前年她去江蘇出差時花了四百多元錢給傅方買的。平時很少見她穿,平時都壓在箱子底,到參加紅白喜事或外出游玩時才舍得穿,看樣子她又要出遠門了。
“昨天誰又開小井了?”傅韜站在井房揚聲問起。
傅方一出門見弟弟站在井房,內(nèi)心頓時慌了,本以為今天他倆回家游玩,能躲過傅韜的詢問,誰成想他怎么今天突然要用大泵抽水了。
沒躲過去,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支支吾吾道:“昨天上午大泵抽水澆玉米,我忘記這個茬了,開小泵準(zhǔn)備抽水洗衣服……”心虛得沒有聲音了,趕緊邁著小碎步快步朝廚房走去。
早已熟知了傅方的習(xí)慣,看著她心虛發(fā)慌的神色,傅韜無話可說了,嘆了口氣,掏出手機聯(lián)系廠家派人維修,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呀。本來就已經(jīng)窮得兩手空空了,償還銀行貸款的事情沒一點著落,現(xiàn)在維修水泵至少三千元。
身穿一身喝茶衣服(當(dāng)?shù)乩习傩諏⒁惶缀靡路胖綍r不穿,外出走親訪友時才拿出來穿,戲稱為喝茶衣服)的張忠明剛走到門前就聽到小舅子高聲詢問水泵損壞的事,趕緊停下腳步躲在門口,身子靠在墻邊雙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說起水泵的事,還得從昨天大清早說起,張忠明倆口子早就做好了回寧北縣的準(zhǔn)備,早上等傅韜前腳開車到鄉(xiāng)里參加民意測評會議,他們兩口子后腳就忙乎起來。
一個抓蘆花雞、黃雞,宰殺雞,一個忙著將這段時間干活的臟衣服、床單被套全部拿出來用洗衣機清洗。傅方過日子是把好手,寧西市樓房水費比起農(nóng)村來要高的多,至今仍接受不了水費價格的傅方,冬天盡量節(jié)約用水,有時為了節(jié)省水費,冬天穿的厚棉衣、家里的被套盡量愛惜著不弄臟。到開春后把積攢了一個冬天的厚棉衣、被套等拿到果園清洗,哪天回家時再帶回去放好。
傅韜曾經(jīng)好奇得問過她,怎么拿到這里來洗,傅方就會以忙著忘了等巧妙的理由搪塞過去,從不會對弟弟如實說水費太高、省省錢之類的真實原因。
這不,傅方在清洗衣服時,為了圖自個兒方便,讓張忠明將小泵打開,直接拉著水管子沖洗衣服。
倆人完全忘記了大泵還在抽水澆玉米這檔子事了,沒成想,一推小電閘,大泵直接停止抽水了,大水泵線路又燒壞了。
倆人當(dāng)時就慌了,嘀咕著商量一番,反正明天一早就要回家,等傅韜發(fā)現(xiàn)水泵壞了,倆人不在跟前,就是他嘮叨幾句,倆人不在果園也聽不到,可以圖個耳根清凈。
再說了,傅韜比其他兄弟肚量大,不會計較得,傅方思忖著。張忠明提出干脆不告訴老五了,讓他自己發(fā)現(xiàn)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九月份了,玉米不澆水了,秋后雨水多,也許不用機井抽水澆樹,這樣今年只要不用機井,傅韜就發(fā)現(xiàn)不了大泵燒壞的事。
聽著張忠明分析得頭頭是道,挺有道理,傅方想這樣最好,等明年開春用機井澆水時發(fā)現(xiàn)大泵燒壞了,反正一個冬天過去了,傅韜就是問她,他們倆口子直接來個矢口否認,傅韜也不會說個啥,一門心思為自己想的傅方想也沒想他倆這樣做太不地道了、太缺德了。
對于張忠明提出的高明的應(yīng)對措施,她也就爽口答應(yīng)了下來。將今年年初傅韜不打算讓他倆來果園打工時,倆口子信誓旦旦承諾的事全都拋之腦后了。
前天倆人在玉米地頭跟自家三個女兒聊天時,閨女們都說想吃舅舅果園的土雞了。張忠明一下子宰殺了7只雞,中午三個人吃了1只,剩下3只雞三個女兒一家吃一只,還有1只自己回家這段時間還要打打牙祭,最后的2只土雞小女兒珊珊家女婿有用。
跟著傅韜干就這點好處,一年土雞管夠不說,連三個女兒和外孫們都能吃個痛快。大女兒蓮蓮家的兒子超超,只要一放假,鬧著嚷著來果園吃舅老爺做的馕坑烤雞。一提起大女兒家的公婆,張忠明心里就惱火,甭看那老倆口都是退休老師,每個月七千多元退休工資,可是真摳門小氣,一年下來沾不了多少肉腥味,瞧瞧把自家親孫子都饞成啥樣了。
張忠明倆口子在腹誹親家時,似乎忘記了一件事,親家老倆口用辛苦一輩子的血汗錢給蓮蓮小倆口在寧北縣城買了一套120平米的住房,至今蓮蓮公公的工資卡還壓在銀行償還住房貸款呢。蓮蓮沒有工作,打個工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今天賣美容營養(yǎng)產(chǎn)品、明天跑保險、后天又當(dāng)經(jīng)紀(jì)人賣房子,成天每個定性,這么多年來掙不上錢,超超吃住都在爺爺家。
他倆同時還忘記一件事,他們倆口子對三個女兒所謂的出手大方,實際就是用傅韜果園的土雞來說事的。在他們心里,傅韜開春買來的雞苗雖說用的地里現(xiàn)成的玉米粒,可都是傅方喂養(yǎng)的,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張忠明的雞了。
這個小舅子比其他幾個傻多了,不像其他幾個斤斤計較,為了傅家老爺子拖拉機的事,前幾年還跟自己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個不停,都是些小氣計較的主,張忠明邊用燒開水邊憤憤不平想著。
突然想起雞蛋還沒換呢,張忠明趕緊到廚房把這幾天收回的百十個新鮮雞蛋裝進一個紙箱里,然后回到自己居住的臥室床底下端出一個紙箱,看著里面百十個的個大溜圓的白皮雞蛋,心里嘀咕著可惜了。
這么多年來,每天從雞窩挑選出個大的雞蛋放在床底下的紙箱里,給三個女兒存放好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了。每次存放好的雞蛋,等哪天自家女婿來了,直接拿走。
也不知最近這三個女婿咋都這么忙,一個月了一個人也沒來,上次蓮蓮搭的便車把雞和蔬菜、西瓜等裝得滿滿的,忘記裝雞蛋了。女兒走了才想起床底下的雞蛋,白白浪費了這百十個雞蛋,天熱可能壞了吧。
將床底下的雞蛋放在廚房的柜子上,又將這幾天收回來的新鮮雞蛋紙箱小心翼翼端到臥室,昨晚就已經(jīng)跟小女婿聯(lián)系了,他明天上午抽空過來接他們。
清洗完衣物的傅方,心思比較細膩,看張忠明把藏在床底的雞蛋拿過來,她估摸著時間雞蛋應(yīng)該壞了,她跟隨著來到廚房,將張忠明放下的雞蛋打碎了一個一看,壞了,蛋黃已經(jīng)散了不說,還散發(fā)出濃濃的臭雞蛋味。
心里嘀咕著,得,中午給狗燙食時打進去一些喂狗,可別浪費了。晚上再給狗食里摻和進去,今天幾只狗可是占便宜了。
大水泵因使用不當(dāng)被燒壞,絲毫不影響倆人拔雞毛的心情。傅方晾曬完衣服床單等,繼續(xù)與張忠明配合相當(dāng)默契,麻溜的把7只雞毛拔干凈,開膛破肚,收拾利索。
倆人又用井水把雞沖洗幾遍,可得收拾干凈,這樣三個女兒拿上雞直接剁吧剁吧炒著吃了。
三個女兒一個在寧西市醫(yī)院上班,兩個在寧北縣城居住,家家都住著樓房,樓房啥都方便,就是吃喝拉撒都得花錢,用個水都比農(nóng)村貴的多,給她們都省點水費吧。反正果園水費不用自己掏,老五擔(dān)著哪,再說了,用他老五這點水費能有啥的。
當(dāng)傅韜戴著老花鏡在瓊塔木鄉(xiāng)會議室低著頭忙著填寫群眾對鄉(xiāng)黨委政府的民意測評表時,張忠明倆口子也手忙腳亂得給自家女兒收拾土雞、采摘新鮮蔬菜呢。
這不,邊躲在墻邊偷聽外面動靜邊得意回想著昨天情形的張忠明,聽到旁邊傅韜屋里開關(guān)房門的聲音,知道傅韜回自己屋里了。
他趕緊從房里溜出來,幾個大步來到廚房提醒妻子別忘了跟傅韜要錢。傅方正打開冰柜取出里面的雞往食品袋里裝,一聽到丈夫的提醒,是呀,倆人回去沒錢不行呀。
開口要錢的理由,她昨晚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想了半天,也已經(jīng)想好了,就說小區(qū)催要物業(yè)費,這個理由充分,讓傅韜也沒話說,又不是亂花錢。
傅方走到傅韜門前,雙手捋捋早已洗梳得光溜順滑的短發(fā),然后雙手拽拽上衣衣角,習(xí)慣性昂著頭,使勁咳嗽一聲提示房內(nèi)的人她進來了,開門進去張口就說:“老五,給點錢,要交物業(yè)費呢。”
正忙著在抽屜里找維修水泵廠家名片的傅韜一聽,頭嗡得大了,自己正為錢發(fā)愁呢。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站在眼前的傅方,難為道:“現(xiàn)在一點錢都沒有,要不你先跟珊珊她們要些?!?p> 一聽弟弟的話,傅方頓時臉拉了下來,不悅道:“那咋開口呢?再說了,她們也沒錢,珊珊這么多年吃藥花錢,蓮蓮自己都養(yǎng)不活,娟娟的錢都借給你了。”
這么多年了,傅方把這個弟弟的脾氣性子摸得透透的,該咋樣拿捏,什么時候拿捏,分寸多少,她那真是掌握得精、準(zhǔn)、狠。
一提到娟娟借給自己錢的事,傅韜的軟肋一下就被捏住了。善良的傅韜總是感謝身邊幫助自己的人,即使對方有條件不可能無私幫助,但他忘不了這個情;而此刻理直氣壯的傅方完全忘記了娟娟的錢不是白給舅舅傅韜借的,每年將近五萬元的利息到手,還讓舅舅領(lǐng)她的情,一舉兩得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娟娟不知多少次在自己面前提過,自己的這些錢存在銀行頂多兩萬多元利息,借給舅舅的利息要多,雖然比在外面高利貸少些,可至少放心安全。
現(xiàn)在放高利貸風(fēng)險大,幾年前娟娟丈夫?qū)⒓依锏亩f元錢借給了他做生意的初中同學(xué),結(jié)果,那個同學(xué)還不了,直接卷鋪蓋跑路,藏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連個鬼影都找不到,那二十萬元等于打水漂了。
傅韜不停撓著頭皮,想了想說:“你先緩幾天,等我湊夠錢再給你?!?p> “五千元哦?!备捣秸f著錢數(shù)提醒弟弟。
“物業(yè)費咋這么多?不是還不到兩千元嘛?”傅韜詫異得問,記得去年傅方家的物業(yè)費、暖氣費就是自己先給他們墊付的,兩項加起來不到4000元。
今年沒聽妻子說物業(yè)費上漲的事呀,自家物業(yè)費、水電費、采暖費和停車費這么多年來都是妻子伊郁喆繳的,自己這么多年來從未操心過這些家務(wù)事。
聽了弟弟的話,心虛的傅方的頭昂的更高了,揚聲道:“不是還有采暖費嗎?采暖費先不交了,給我的卡上打個3000元吧?!闭f完趕緊快速哧溜離開房間,生怕再待一會自己會露餡。
望著姐姐昂著腦袋離開,傅韜對著她的背影說:“現(xiàn)在不到繳暖氣費的時候,好像是每年十一月份前后繳吧。”
一向粗枝大葉的傅韜前些年發(fā)現(xiàn),姐姐傅方可能因為個頭矮,為了顯得個頭高,天天昂著個腦袋;而姐夫張忠明可能因為個頭高的緣故,整天喜歡低著頭,好像能在地上撿上金銀財寶似的。
伊語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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