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很亮，四周靜悄悄的，她眨了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看什么都有很多道重影。

　　從前只有數(shù)銀子數(shù)得太多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她不記得自己昨天數(shù)了這么多銀子。

　　“喝水嗎？”

　　是眀玄的聲音。

　　聞玉扶著床壁坐起來，在屋子里掃了好一圈才找到眀玄的身影，他坐在離她很遠的窗邊，側(cè)著身子。

　　雖然在和她說話，卻并沒有看她。

　　聞玉揉了揉眼睛，等重影消散得差不多，才發(fā)出了一個字，“喝?！?p>　　眀玄沒說話，不知從哪里冒出個小丫鬟，給她遞了一杯茶，聞玉一邊接過茶一邊偷偷看眀玄，還沒喝上一口，小丫鬟就把門給關(guān)上了。

　　門扉“吱嘎”合上，激得她心頭一顫。

　　屋子里就剩下兩個人。

　　聞玉小心翼翼啜著茶，莫名有種眀玄要關(guān)門放狗的錯覺。

　　嗯，應(yīng)該是錯覺……

　　“那個，小皇帝死了嗎？”聞玉吹了一下熱氣，心里想著眀玄今天怎么還沒進宮，莫非是皇帝死了，他正在表示哀悼？

　　“還沒死。”

　　眀玄淡淡回道。

　　喝完了一整杯茶也沒見他多說一句話，聞玉打算起身找點吃的，不知道為什么，她怪餓得慌。

　　下床的時候有點暈，她險些絆了一跤，眀玄聽到動靜，轉(zhuǎn)過頭看著她。

　　“你又要去哪兒？”

　　他的語氣冒著涼意。

　　這個“又”字莫名刺耳，聞玉把杯子放回桌上，摸了一下肚子，“我餓了，想找吃的?！?p>　　屋子里默了一陣，眀玄沒有立即回她。

　　“你還知道餓?！?p>　　他忽然開口，咬著牙輕聲道：“云想樓的酒好吃嗎？”

　　右眼皮狠狠跳了跳，聞玉這才想起來自己昨晚在云想樓跟張叁李肆喝酒，還有好多小娘子唱曲兒。

　　完了……

　　那種地方連師父都不讓她去，眀玄肯定也不讓。

　　她咽了一下口水，“我……”

　　“那個。”聞玉壯了一下膽，回道：“我說我是走錯酒樓了，你能不能信一下……”

　　話沒說完，眀玄“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好，大傻子生氣了！

　　聞玉倒退幾步，飛速滾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你別激動……你先別激動，云想樓的酒不好喝，一點兒也不好喝！”

　　她伸出手對天發(fā)誓，“我當(dāng)時豬油蒙了心，我錯了?！?p>　　眀玄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站在原地道：“誰帶你去的?！?p>　　張叁李肆都是被她帶去的，倒還真沒人帶她去。

　　她露出半張臉，老老實實承認(rèn)，“我自己……”不等眀玄有所反應(yīng)，再次反省，“我當(dāng)時豬油蒙了心，我錯了。”

　　眀玄好像還是不滿意，冷冷地叫了一聲，“出來?！?p>　　“出去是不是要被你打死?！?p>　　聞玉不想動。

　　許是覺得自己太激動，眀玄這一次放低了聲音，“我再說一遍，出來?！?p>　　聞玉在心底嘆口氣，松開被子爬出去。

　　“我能說一下遺言嗎？”

　　她舉了一下爪。

　　眀玄似乎好了一些，低頭看著她，“你去云想樓做什么？”

　　“是……”聞玉舔了一下嘴唇，“就是我聽人說，你以前在云想樓搶過一個小娘子，我就想……去看看。嗯，差不多就是這樣。”

　　眀玄沉下臉，“我從沒在云想樓搶過人。”

　　“是嗎?！甭動裥α艘幌?，“我也覺得你不像那樣的人，你是個好人。”

　　眀玄別過臉，以免被她的笑容迷惑，“那你去云想樓，到底是為了什么？”

　　大傻子這個人果然一點兒也不好糊弄。

　　聞玉低下頭，她不是很會撒謊，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半個理由來搪塞，憋了好一會兒，只能一頭扎進被子里，“沒什么，我錯了。”

　　“真的。”

　　眀玄看她埋在被子里，久久未動。

　　半晌，有個小丫鬟在外頭喚，“大公子，老爺催您上路?！?p>　　聞玉動了動耳朵，眀玄好像要走了？

　　她把臉從被子里拔出來，想和眀玄說些什么，才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不見了。

　　他怎么不說一聲就走，聞玉看著整飭闊大的屋子，心里空落落的，頓了會兒才趿拉著鞋追出去。

　　大門外傳來噠噠的馬蹄聲，聞玉匆匆翻過門檻，路上的人早都走光了，只剩下盡頭一點模糊的背影。

　　她只能對著他的背影揮了揮手。

　　“眀玄?！?p>　　“我今天肯定不出去玩了！”

　　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涼涼的雨掉下來，聞玉坐在臺階上，有點難過。

　　他好像有點生氣啊。

　　怎么辦。

　　回去時趙飛沙仍蹲在大門后看劍譜，見聞玉路過，將身上一枚小信封遞給她，“張叁李肆給你的?！?p>　　該不會是找她出去玩兒吧。

　　聞玉慢慢拆開信紙，雙眼黯淡，她這段時間肯定是不敢出去玩了。

　　然而信上只有一句話。

　　老大，我們出城避避風(fēng)頭，你多保重。

　　看來小叁小肆被眀玄嚇跑了，聞玉丟下信紙，悶悶地往回走。

　　她在花園的石子小路找了塊地方數(shù)螞蟻，還在邊上給自己屯了一大堆吃食，打算猛吃一頓，一撐解千愁。

　　青蘭姨娘來的時候，聞玉已經(jīng)換了個地方解悶，和燒餅坐在鯉魚池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狗糧。

　　她在聞玉身旁坐下，“今兒是個大吉日，聞丫頭若是有空，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眀玄不想讓我出去玩?！?p>　　聞玉回道。

　　青蘭姨娘笑了一聲，“哪有這樣的道理，你是個大活人，總得出去透透氣。他昨日不過是找你找得太急，一時沒緩過來，過兩天就好了?！?p>　　“真的嗎？”聞玉心中燃起希望。

　　“這是自然?！鼻嗵m姨娘道：“再說了，你跟我一道出去，他還能說什么?！?p>　　聞玉覺得有道理，況且張叁李肆跑了，她開宗立派的事項得擱一陣子，正好陪青蘭姨娘出去走走，便答應(yīng)下來。

　　青蘭姨娘叫了輛小馬車，載著聞玉去樸陀寺燒香還愿。

　　和其他幾個舞刀弄槍的姨娘比起來，她這個愛好算是文雅至極了，聞玉坐在車?yán)?，一路上還看到不少同行的馬車。

　　似乎都是和青蘭姨娘一樣，去樸陀寺燒香拜佛的。

　　進寺廟之前，聞玉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

　　裴小香和幾個穿著青粉長裙的女子在山門前下車，不遠處夏雁然打馬而過，一身紅衣恣意颯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