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燭坐在夏沐濋的身后,雙手緊緊攥著夏沐濋的衣服,心中的小鹿和馬蹄聲一樣跳個不停。
到了儀元觀的門口,夏沐濋先抬腿下馬,跳到地上之后習慣性的伸手準備去接岳千燭。岳千燭看著夏沐濋伸手等著自己,笑了笑還是選擇自己下馬。
兩人剛進到儀元觀,里面熱鬧非凡。明日就是一線道長開門講道的日子,不少遠道而來的聽道者都選擇今日過來道觀居住。當下觀中來往之人眾多,香火鼎盛。
“沐——公子——”
岳千燭剛走兩步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喊著沐公子,她抬頭與夏沐濋一起順著聲音尋去,看到一白衣男子搖著折扇向這邊走來。
身姿瀟灑,容顏尚好,面凝朱唇,眉眼絕美!好一秀麗的美男子!
杜含秋的容貌在萬千女子眼中是為頂級美色,但在夏沐濋眼中可就是空有皮囊,毫無良心之人。
“沐公子,真是巧,在這還能遇見你?!倍藕锸掌鹕茸?,笑盈盈道。
夏沐濋并不覺得很巧,以他對杜含秋的了解,今日他來儀元觀肯定是來找自己有事相商,刻意為之,絕非湊巧。
“杜老板別來無恙?!?p> “無恙,自是無恙。”杜含秋看著夏沐濋旁邊的人,一眼便認出她是前日在自己胭脂鋪出現的女子,主動行禮道:“在下杜含秋,城中新開的胭脂鋪老板?!?p> 杜含秋是不認得的,但是胭脂鋪的老板還是讓岳千燭略有耳聞。她回禮自我介紹道:“我叫岳千燭,杜老板有禮了。”
杜含秋還要與岳千燭說什么,夏沐濋向前半步阻止道:“這里是儀元觀,杜老板在這可是做不成胭脂生意?!?p> 言外之意,杜含秋來這做什么,趕緊走。
杜含秋笑著說:“沐公子玩笑,在下都做什么生意,沐公子不會不知道。胭脂生意是給美女們準備的,儀元觀也有在下的生意?!?p> 岳千燭從夏沐濋的身后探出頭:“杜老板在儀元觀做什么生意?”
杜含秋樂于解釋說:“明日是一線道長一年一度的授道之日。不知是黔地還有其他地方的信徒和其他人來此聽道。人數眾多,房間有限,所以在下在山下建了客棧,專供這些人休息打尖。而且聽道者必須沐浴焚香,所需之物數量巨大,自然也是在下提供?!?p> 岳千燭干笑:“杜老板還真是會做生意?!?p> 這不是打儀元觀的主意嘛!發(fā)善心之財,真是良心不誠!
杜含秋聽出岳千燭的潛在意思,立刻說道:“岳小姐誤會了,在下做這些并不是為了賺銀兩。在下已經與儀元觀商量好,這幾日所有賺的銀兩皆為觀中香火,全部歸儀元觀所有,用來建設道觀。這筆錢也是在下的誠意?!?p> 岳千燭詫異:“你不賺錢,可是虧了不少?!?p> “他不會虧!”夏沐濋說:“用這筆買賣當做善舉做收買人心的生意,打開自己在黔地的知名度,為日后的買賣做名聲鋪墊。杜老板的頭腦實在是精通,穩(wěn)賺不賠?!?p> 杜含秋初到黔地做生意,絕不滿足開一個小小的胭脂鋪,他要做黔地的經濟霸主,真正的齊越巨富。幫著儀元觀,山下建設客棧,這些賺得錢都歸儀元觀所有,不僅借此籠絡了人心,還打開了杜含秋的在黔地的知名度,這就有利于杜含秋在黔地各州府拓寬自己的影響力,方便他建立更多的生意,有利于他拓展自己的買賣。
岳千燭在心底感嘆:杜老板!還真是會做生意!
杜含秋不在乎自己的野心被別人發(fā)現,笑道:“知我者沐——”
夏沐濋看了杜含秋一眼。
杜含秋換了語調說:“——公子是也!不過我有個更大的想法,你還不知道?!?p> 岳千燭:“杜老板還有更大的野心?”
杜含秋看著岳千燭說:“當然有!一旦我的生意做滿黔地,就會引起黔地沐王爺的注意。黔地各州府經濟改革剛開始,他需要有力的支持者為他提供基礎。而我和滿黔地的生意就是最有力的支撐。”
杜含秋瞟了一眼夏沐濋,繼而對岳千燭問道:“拿出我的優(yōu)勢與沐王爺談條件,讓沐王爺免我多方賦稅,我做他無條件的支持。他要他的改革,我要我的買賣,兩方共贏!岳小姐,你認為我這方法可行嗎?”
當眾在隱姓埋名的夏沐濋面前談生意,杜含秋越想越覺得有趣。
岳千燭不明白杜含秋的打算要做到何種境地,她對杜含秋不熟,也不認識沐王爺,很難做猜測。
“這個還是杜老板去與沐王爺商量吧。”
杜含秋打開扇子搖在身前:“所以這就是我來儀元觀的原因之二,興許在這里能碰到沐王爺?!?p> “沐王爺要來?”岳千燭沒注意到身邊的夏沐濋已經微微抽起嘴角。
杜含秋呵呵笑著:“誰知道呢!不過是碰碰運氣,有朝一日在下必定去他府上請見?!?p> 觀中鐘聲響起,這是下午觀中整肅的提醒。
杜含秋:“二位閑逛,在下告辭了?!?p> “杜老板不再等等?萬一碰到了你要見的人呢?”岳千燭好心說道。
杜含秋說:“今日事情今日畢。今天我要說的話已經說了,再等下去就沒有意義。”
岳千燭:“可是你只當我們說了。”
杜含秋看了一眼夏沐濋說:“我相信沐公子可以幫我向沐王爺轉發(fā)此話。”
夏沐濋輕哼一聲。在岳千燭眼里,他的這個舉動顯然是不會幫杜含秋的。
杜含秋含笑再次不多逗留,告辭二人后瀟灑的離開儀元觀。
岳千燭拉了拉夏沐濋的衣袖說:“你好像不喜歡杜老板。”
“也不煩他。”
“我倒是覺得這人有趣的很。”
夏沐濋帶著岳千燭向院子里走,說:“杜含秋此人學識深厚,是個有趣的人。只是他心思很深,難以琢磨。適合合作,但不適合深交??梢圆蛔雠笥?,但千萬不能做敵人。”
“既然如此,你猜沐王爺會與他合作嗎?”
“你認為呢?”
岳千燭想了想說:“或許會吧。相比現在得失,以后的未來更為重要。既然杜老板有這個實力,為黔地的未來做考慮,沐王爺也不會虧到?!?p> 夏沐濋微微一笑說:“他應該會考慮你的意見。”
“為什么是考慮我的意見?”
夏沐濋笑而不語,摸了摸岳千燭的頭,轉身回去了沐凝的院子。
岳千燭一頭霧水,想起今日還沒有見到岳千煬,也不知道這孩子有沒有亂跑,趕忙回去了自己的小院。
待到明日的授道結束后,岳家姐弟就應該回家了。在外面住了近一個月,雖然岳凌和鄒喻沒有催促,但岳千燭知道,回家更為合適。只是想到今后可能不那么好見夏沐濋,岳千燭就有些惆悵。
好在岳千燭的衣兜里有母親給自己的令牌,去府兵營地就方便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經常見到夏沐濋。
“姐姐,你做什么呢?”岳千煬手里拿著個小風車走進來。
這小家伙剛才與一群小道士們一起玩風車,此時滿頭大汗。
“我在收拾明天回家的行裝?!?p> “要明天回去嗎?”好不容易不用聽夫子說教,岳千煬非常不想回家。
“那你不想爹娘嗎?”
“想啊,可是我們可以回去看他們,不用非要回家吧?!痹狼笮【筒幌矚g在家里待著,只要能出去,一定會待上很久。這次來到儀元觀,一是岳千煬的老師生病暫時不能教他念書,二是他表現良好,爭取來的休假機會。
現在夫子身體好轉,他也出來了很久,理應回去正常上課生活了。
岳千燭收起令牌,看著岳千煬狼狽的樣子,拿出換洗的衣服,讓他過來給他換上。
岳千煬站在床上,任由姐姐給自己換了干凈的外衣。
“我剛才看到院子里有好多士兵?!彼f。
每年的一線道長講道都是鳳山一年一度的盛會,除了來自各地的聽道之人,還要出動官府的人來維持秩序。今年沐凝在此養(yǎng)病,為了感謝道觀的人照顧,陳致就調了一些兵來保護道觀,所以道觀里出現一些士兵不足為奇。
岳千煬繼續(xù)說著:“他們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p> “神遠軍和府兵肯定是不同的?!痹狼T解釋說。
岳千煬手里比劃著說:“我也想加入神遠軍,他們好威風!”
岳千燭看著有志氣的弟弟說:“可是加入軍隊不是為了威風,是為了保護齊越子民,護佑天下百姓?!?p> “我知道,宮大哥已經告訴過我了。”
提起宮林,岳千燭突然想起自從他們一起回府后就沒見過他,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岳千煬換好衣服,從床上跳下來說:“我要去找沐姐姐。沐姐姐說可以帶我去找神遠軍玩。”
岳千燭點頭,由著岳千煬去玩。
整理完行裝,岳千燭去前院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看到梨樹之下,岳千煬拿著大人用的弓箭學習射箭。旁邊有兩人,一個是拿著岳千煬外袍,笑著看著他的沐凝。另一個就是教岳千煬射箭的夏沐濋。
“你的手勁也太小了,你回去應該多吃一些?!毕你鍧閱蜗ザ字罩狼氖直?,覺得太過纖細。
岳千煬不服:“你的弓箭太大,我根本拉不動。”
“在我神遠軍,無論年紀大小,只要開始練弓箭都是以正常弓箭大小練習?!?p> “那哥哥十一歲的時候也用這把弓箭嗎?”岳千煬抱著箭問到。
夏沐濋起身,拿起旁邊的弓說:“我八歲練習射箭,弓已經不知道碎了多少把,這把弓是最結實的。他陪我征戰(zhàn)沙場多栽,不曾斷過。”
岳千燭看著夏沐濋摸著手里的弓,眼神透露著對這把弓的恭敬。
“那我也想試試。”岳千煬舉起手,自告奮勇。
夏沐濋說:“你先練把弓拉開是最主要。”
拉不滿弓,射不出箭。
岳千煬將手里的箭遞到夏沐濋面前:“哥哥可是示范一下嗎?”
“好?!毕你鍧榻舆^箭,按在弦上,剛剛抬起弓箭就看到岳千燭站在不遠處的前方。
岳千燭看著夏沐濋含笑的雙眼,只見他將長弓穩(wěn)穩(wěn)的抬起,拉滿箭羽,指向了自己的方向。
岳千煬看著夏沐濋劍指岳千燭,急了,喊道:“那是我姐姐!”
夏沐濋回話說:“先教你第一課。射箭講究凝神,任何外在雜音都不能影響你?!?p> 說完,夏沐濋瞄準目標:“教你第二課,無論什么時候都要對自己和你的同伴十分信任?!?p> 說罷,夏沐濋不著痕跡的微微轉換箭頭的角度。這一調整十分微小,除了箭手以外,無人察覺。
可是即便是這樣,即便是岳千煬惶恐不安的時候,岳千燭和沐凝都不曾阻止。
沐凝相信夏沐濋的箭術。而岳千燭相信夏沐濋不會傷害自己。
伴隨著岳千煬的尖叫聲,夏沐濋的箭徑直射出。
岳千燭在射箭的一瞬間閉上眼睛,不敢移動分毫,箭羽劃破空氣的聲音在她耳邊劃過,箭頭精準的射中了岳千燭身后僅有幾步之遙的蘋果上。
岳千燭的身后是一筐蘋果,是明天的貢品。夏沐濋的箭射在其中一顆蘋果的正中心,精確無比。而蘋果并沒有碎,就連殘渣和果汁也沒有蹦出,可見他力道精準。
“姐姐——”岳千煬看到姐姐無事,瞬間放心下來,隨后對夏沐濋拍手叫好:“哥哥好厲害!”
岳千燭睜開眼睛,剛才的一瞬間自己緊張萬分,他信任夏沐濋的能力,可她還是擔心因為自己的緣故出現意外,好在自己頂住了壓力。
“嚇到了?”岳千燭看到夏沐濋向自己走來,一種安全感油然而生。
岳千燭如實點頭說:“有一點?!?p> 夏沐濋一怔,很認真的說:“對不起,事先沒有與你商量?!?p> “沒什么。你不是教千煬要信任同伴嗎?我信任我的同伴。”岳千燭無比信任夏沐濋。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沐凝看到他們,笑出了聲,招呼岳千煬穿好外套:“小千煬,你有沒有覺得你姐姐和大哥哥很般配?”
岳千煬低頭研究弓箭:“什么是般配?”
“就是沒有血緣關系的男女,站在一起,畫面很是好看啊?!?p> 岳千煬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姐姐和夏沐濋。姐姐笑的很燦爛,男人笑的很英氣,上面是藍藍的天空,旁邊是破土而出發(fā)出嫩眼的花朵。場面確實很好看。
“沐姐姐?!痹狼χf:“他們好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