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細碎,不一會兒遍鋪滿了大地,腳下一片雪白,不見焦色,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讓她懷念讓她依賴的家。
風漸漸大起來,夾著片片冰晶,直撲面門而來,細細碎碎,皮膚像是被一片片薄薄的刀片劃過,沒有流血,但是很疼。
李槿俞站起來,并沒有拍掉身上的雪花,從現(xiàn)在開始,她更要萬分小心,流沙宮的人,想必已經(jīng)知道她回到了洛云山莊的事情,知道她心受重創(chuàng),接下來,就該對她展開追殺了吧?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她要找到她的爹娘,她要為洛云山莊無辜枉死的人報仇,她要召集人手,她要提升自己,她要鏟除流沙宮……
“我們先找地方落腳,城中不能去,你有沒有隱蔽些的地方”李槿俞一邊走,一邊問丘陵。
丘陵跟在他身后,周身氣息蕭殺:“山中有一洞穴,非常隱蔽,只是……”
“就那里,現(xiàn)在就去”
“是”
丘陵沒說完的半句話落回了肚子里,他心里很明白,現(xiàn)在什么都不如李槿俞的平安重要,就算她要報仇,也要先保證自己能好好活著。
而他,作為她的下屬,也是一起長大的伙伴,他只能默默陪在她身邊,在她需要時,毫不猶豫的去執(zhí)行她的命令,在她有危險時,拼了性命去保護她。
雪天山路難行,在加上山中枯木阻撓,到達丘陵所說的山洞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此時,李槿俞才明白丘陵要說的后半句話時什么。
這山洞的確很隱蔽,但也的確很危險。
山洞隱于峭壁之上,上下三丈之內(nèi),除卻寥寥勁松,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石頭,入口處剛好被一顆松樹遮擋,洞口很小,只容一人蜷身通過,想要進入洞口,必須借助松樹樹枝的力量。
輕功不好的人,無論如何是無法到達那洞口處的,峭壁上的松樹并不粗壯,如果不會使用巧力,輕易就會折斷。
關(guān)鍵是,如果外面有人發(fā)現(xiàn)了洞口,發(fā)動攻擊,山洞里的人如果沒有箭弩之類的遠程武器,就只能坐以待命。
再者,就算對方什么都不做,單單只是圍困幾天,洞里的人也活不了。
這樣的山洞,任誰也不會覺得有多安全,也正是因為這樣,丘陵等人才選了這里,越是危險的地方,也許就越安全。
丘陵沒有說話,當先躍上峭壁,幾個靈巧的起落,落在洞口那顆松樹的枝干上,隨后雙手攀著枝干一個靈巧的翻身,身影就消失在了洞口。
李槿俞緊隨其后,入洞后,她才知道,她還是想的太美好了。
山洞里并不平整,地面溝壑起伏很大,還有不少薄如刀片的石板樹立著,洞口往里延伸大概十幾步的距離,空間都比較逼仄,根本無法直立行走。
洞口往里五六步的地方,有幾捆干草,應(yīng)該是丘陵他們那些暗衛(wèi)之前準備的,丘陵熟練的把干草一捆一捆,排著立在洞口,直到把洞口堵嚴,才轉(zhuǎn)身拿出火折子,帶著李槿俞繼續(xù)走。
丘陵舉著火折子,借助微弱的光,勉強可以看清腳下的路。前行十幾步后,空間終于有些寬闊起來,李槿俞直起腰,打量了一下這個山洞,大概寬十幾步,深二十幾步,一人半高,整體形狀,像是個橫著放的鴨梨。地面依然不平整,但好歹有幾塊還算平整的大石頭,可以歇腳。
丘陵只說了幾句小心,當先走到四個墻角,點亮了墻壁上的幾根蠟燭,洞里這才明朗起來。
光線只能照亮一小塊地方,但卻足夠李槿俞視物。
接著丘陵走到最中間的一塊大石頭處,用袖子,拍了拍灰塵,示意李槿俞道那里休息。
“洞口雖然用干草堵著,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不能讓火燭亮太久,小姐準備一下,就休息吧”
“這是,你們之前的藏身之地?”
丘陵把一垛干草報過來,均勻的鋪在大石頭上:“嗯”
他又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弟兄們,幾經(jīng)輾轉(zhuǎn),他們才找到這個山洞,他們曾經(jīng)一起在這黑漆漆的山洞中渡過了無數(shù)個漫漫長夜。
他們每日都在經(jīng)受著內(nèi)心的煎熬,卻還是堅定不移的繼續(xù)堅持,多少個無眠的夜晚,他們盯著黑漆漆的虛無內(nèi)心掙扎,他們親眼看見親人慘死,卻無法出手相助,也不能與他們共赴黃泉,他們比誰都想手刃仇人,可仇人是誰?要怎樣報仇?他們卻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他們要等一個人,那個從加入暗衛(wèi)那天起,就發(fā)誓要保護的人,他們的少主子,李槿俞。
他們每天都在幻想著,希望少主快些回來,完成護送少主的任務(wù)后,他們就可以不計生死去尋找仇人,最好是可以親手手刃那些混蛋。
可是,弟兄們一個一個離開,都死在了漫長的等待中,他們恐慌,怕還未完成任務(wù),就身歸黃土;他們憤怒,怒他們除了等待與尋找竟什么都不能做。
丘陵轉(zhuǎn)身,抱起另一垛干草,在離洞口最近那塊并不算平整的石頭上鋪上干草。
他還記得那幾日,出去的弟兄們無一人歸來,他每晚一個人縮在這山洞的角落等待天明,無盡的夜,如洪水猛獸般裹挾著他,令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
他每日天不亮就出山洞,直至深夜才疲敝不堪的回來,他總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小心,他也回不來,生怕等不到李槿俞,生怕保護不了她。
那日林間馬蹄急促,一聲打馬輕呵讓他精神為之一振,那是一個讓他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他沒敢貿(mào)然上前,怕是那些混蛋布下的誘餌,但又怕就此錯過,于是,他拿出隨身帶著的哨子,學起了鳥鳴。
那哨子,是她小時候贈與他的,那時他在山間捕獲一只色彩艷麗的小鳥,覺得那鳥兒極有靈性,又實屬罕見,便帶回來送與她養(yǎng)著解悶,她覺得高興,便把這哨子作為了回贈。
后來,他用那哨子,模仿那鳥兒的叫聲,聲音模仿的惟妙惟肖,好幾次,幾乎都騙過了李槿俞,后來李槿俞知道,便開玩笑和他說,那就用這個聲音來當做暗號吧,他笑著應(yīng)下。
但其實,她當時只是隨口一說,他卻記在了心里,平日里沒事,就會練習,沒想到,這暗號,居然真的有被用上的一天。
丘陵鋪好干草轉(zhuǎn)身,見李槿俞已經(jīng)在中間那塊鋪著干草的大石上躺了下來,一揮手,熄滅了四周的燭火,洞里頓時陷入令人絕望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