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伯的死，并不是因為鬼怪。

　　他吸毒。

　　當時來我們家戒了四次，還是改不了。

　　他死了。

　　我最記得關(guān)于他的事情，并不是讓人背脊一涼的見著鬼這個。

　　而是我當時，06還是07年的時候。

　　一天很晚很晚，我給吵醒了。

　　我看到我們家出租屋外面很吵很吵，然后我又繼續(xù)睡了。

　　我忘記了是過幾天，誰在講這事情，我才知道發(fā)生什么。

　　瞄伯這個人是個廢人，按老家話就是吸毒腳。

　　無所事事，我爸跟他哥是很好的朋友。

　　加上我爸是個混混，很厲害。

　　我媽說表面是告訴別人，像告訴叔己叔他們說也是來幫忙，一起來掙錢的。

　　實際上是他哥叫我爸看住他，他不敢碰那東西。

　　我爹年輕時候是真的很能打，在老家那一輩相當有地位，很多人怕他，而且很帥。

　　比李小龍還帥，我覺得。

　　但他老了。

　　瞄伯這個人很爛。

　　他經(jīng)常跟我媽預(yù)支工資，要么跟其他工友借錢，要么叫他們一起賭博。

　　很多人討厭他，但不明白為什么我媽不趕他走。

　　那天晚上，他依舊沒回來睡覺。

　　而是在打麻將，里面有個外省的女的。

　　他那晚打輸，欠了那女的一千多。

　　他說回去拿錢給她，那女的清楚，說他要跑。

　　看騙不到，走不了。

　　瞄伯跟她吵起來。

　　那女的牛逼啊，叫了一堆混混來。

　　瞄伯因為吸毒，我很記得他的樣子，骨瘦如柴。

　　他肯定打不過啊，躲回我家里不出來。

　　我爸聽著外面聲音，問什么情況。

　　瞄伯不肯說，我爸拉開閘門。

　　我聽著誰跟我講來的，叔己嗎？

　　我操，我忘了，應(yīng)該是他吧。

　　說我爸打開門，外面一群人在問候母親叫瞄伯滾出來。

　　那女的逼逼賴賴，罵瞄伯，說他欠錢不還。

　　瞄伯是我們的人，他再怎么樣爛也是我們的人。

　　我爸，一巴掌就蓋在那女的臉上。

　　“我去撲你母?。?！”

　　老頭子當時留著長發(fā)，帥的不能再帥了。

　　最前面的女的給我爸蓋了一巴掌，后面的那群混混見著我爸后屁話都不敢說。

　　“欠你多少？！現(xiàn)在給你?！?p>　　我爸指著被打的女人問，他一個人站在那。

　　是叔己叔吧，是他告訴我的吧。

　　說當時我爸那一吼后，本來還躺床上的工友全爬起來站我爸后面。

　　“臭三八，你他媽敢半夜跑我家門口叫！”

　　“操你媽的，欠你多少錢！”

　　我爸看著那群閉上嘴的人，他大罵。

　　“下次再他媽敢到我家來！”

　　“滾??！”

　　女的說了欠錢的數(shù)，我爸給了錢后，那群人全部滾了。

　　我記得很小時候，我爸是很不喜歡跟我們這幾個兒子玩的。

　　他總是逼話不說，不是工作就是喝酒。

　　但是我爹這狗日的，有次過年，小賣部開始賣現(xiàn)在沒有的BB槍。

　　他買了一把跑去二樓，對著我跟我家狗打。

　　就上膛完瞇眼瞄準你打，打中你還在上面嘿嘿笑，你知道嗎。

　　巨痛?。。。?p>　　我給射中一次大喊了一聲，連忙找掩體躲起來。捂著被打中的地方，都不敢哭，怕我爸聽我哭后發(fā)脾氣。

　　我家狗聽到我喊聲，連忙跑進屋。

　　然后我爸一槍打中它，它嗷嗚嗷嗚飛奔鬼叫跑出去。

　　我他媽看著狗給打中的蠢樣子，剛剛疼的掉淚又笑起來。

　　叔己叔他們對我爸是很尊敬的，從來有怨言都只敢跟我媽講。

　　我記得有次家里要去廠里上貨，瞄伯仗著他哥跟我爸認識。

　　去小賣部看足球，沒去。

　　我剛剛小學(xué)一年級走回家，路過小賣部看見他賭球應(yīng)該又是押國足，在那大罵。

　　回家后，我爸他們剛好從廠里開貨車回來。

　　其他人在卸貨，我爸剛走進屋就看見瞄伯。

　　他走過去一個標準的蒙古摔。

　　啪?。?！

　　瞄伯本來就瘦弱，排骨落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巨響。

　　他爬起來，看到我爸還在瞪他，又氣又慫的走開了。

　　再過幾年，他來了我家又走了，走了又來。

　　有次再也沒來了。

　　他死了。

　　戒了四次，老婆因為他吸毒跟他離婚了。

　　只留下兩個孩子。

　　我見過那兩個孩子。

　　住在他們爺爺家里。

　　一男一女，那小男孩鬼精的可怕。

　　我不知道為什么，出生越難過的小孩越聰明。

　　“啊嫲，我爸爸去哪里了？”

　　他對我媽問。

　　“他去外面掙錢了，很快回來?！?p>　　我媽說。

　　“你騙我，我偷聽過爺爺說，他死了?！?p>　　小男孩生氣的說。

　　“啊嫲怎么會騙你，不信你下次去啊嫲家玩，玩幾天你就很快見到你爸爸了?！?p>　　我媽媽心在滴淚說。

　　“真的嗎？我可以去嗎，好好！”

　　小男孩很開心，在那鼓掌。

　　當過了幾年，我媽再去見他。

　　他還記得我媽的樣子，他不想跟我媽說話。

　　“啊嫲，你騙我，你根本不想我去你家?！?p>　　他說這話是這么落寞，是這么傷心。

　　我當時很討厭他。

　　我剛有新手機，下了個酷跑游戲。

　　他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可以撒嬌來玩我自己都不舍得給別人的手機。

　　“阿哥，你好菜啊。”他才第一次玩這游戲，就破了我記錄。

　　我想不到我會妒忌一個小孩，一把搶回手機。

　　“哈哈哈，生氣了生氣了?！?p>　　他明明沒跟我一樣的年紀，卻已經(jīng)可以看懂別人的表情。

　　他有一個姐姐，兩個小孩很乖，自己去小學(xué)讀書回來就寫作業(yè)。

　　瞄伯還有個弟弟，跟著他們的大哥，就是跟我爸關(guān)系很好的那個。

　　他大哥開了個衛(wèi)生診所，瞄伯小弟在那幫忙。

　　當醫(yī)生很賺錢，小弟都買了套房。

　　我高中在老家讀，有一次去他家住。

　　他那天帶了瞄伯的那個女兒一起去。

　　“誒，你看看你，衣服好舊好臟，人又好丑，又黑?！?p>　　我叫瞄伯的弟弟，叫尾叔。

　　家鄉(xiāng)話是最小的叔叔的意思，他那又胖又沒家教的兒子。

　　行為舉止夸張，個性給慣的張揚無比。

　　他指著這個堂妹，臉上笑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勢利樣子。

　　女孩只是抿著嘴不說話，她從進這個門就很少開口。

　　開口也是進門很禮貌的跟尾叔老婆跟他的幾個小孩問好。

　　她很難過，我看的出。

　　“尾叔，我吃飽了?！彼怨缘姆藕每曜樱殉允５臇|西倒自己碗里，好方便尾叔老婆清理。

　　我不知道該怎么幫她。

　　“尾叔，她是瞄伯的小孩，讓她多來你家里玩?！蔽页缘揭话肴滩蛔￠_口說。

　　“嗯?！蔽彩宄灾圄~，他明白我的意思：“你也要好好讀書?！?p>　　“不要她老是來我們家！！”他大兒子聽到這大喊道，他很討厭這個自己宗族的堂妹。

　　“你給我靜??！”尾叔說著家鄉(xiāng)話大罵到。

　　他大兒子委屈的摔下碗，回去自己房間大力關(guān)門。

　　尾叔看見這慕?jīng)]說什么，依舊吃著魚。

　　我明白，我看完也在跟著吃。

　　那是他親兒子，不可能更疼過一個不是自己孩子的。

　　那是我高二準備輟學(xué)的時候了。

　　我看著那個小女孩兒。

　　莫名想到我高一剛來這時候，第一次去他倆爺爺家。

　　那另一個男孩的畫面。

　　哈哈哈。

　　生氣了。

　　生氣了。

　　他臉上有著不該有的烏云。

　　靠著我的身子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