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背后涼風(fēng)襲來,一只手自我身后而至,輕輕順入我脖頸后,極有耐心地?fù)崦遥氖种副鶝?,如同一條小蛇鉆入我脖間。
此時我驚慌一怔,身上卻仍是無力,幾步外就是安睡的陛下,這刺客敢如此大膽闖入寢宮內(nèi),外面巡查的禁軍一個個都是不長眼的愣頭漢。
我伏在桌前,氣息不穩(wěn),又擔(dān)心這人是沖著陛下而來。
不多時,他的手已撫上我的臉頰,我沒有力氣回身看他,只覺滿是驚恐,我轉(zhuǎn)動指尖,想要恢復(fù)些許力氣,一面穩(wěn)住這刺客說道:“你今日能入南魏皇宮,卻不一定有本事出的去,若你此時離去,我尚且不會叫喊。今萍水相逢,我們還是不要弄一場殺斗,你雖用香迷倒了我,可我未必不能再恢復(fù)力氣,此時不走,你今晚必命喪于此?!?p> 話猶未完,他把一條黑色綢帶自身后拿出,不到片刻,我便被這人縛住了眼睛,看不見寢宮的情況。黑暗和恐懼籠罩著我。
我連言語的力氣都漸漸失去,可知這迷香的厲害,陛下睡得悄無聲息,不知是不是身子太弱,受不住這迷香。
我心中慌亂,這人蒙住我的眼睛,又一言不發(fā),唬得我腦中難以思考他下一步的動作。
我不免口出狂言,“你若是敢動陛下,南魏的任何一個子民都會將你撕成碎片?!?p> 他依舊是寂靜無聲,這可怕的沉默惹惱了我,我不由怒觸眉稍,罵一聲:“大膽賊人,竟敢公然闖入皇宮,再不離開,南魏禁軍必定來將你五馬分尸!”
我跪坐在桌邊,手里無力抓住任何東西,倘若他將手伸入我的衣領(lǐng)中,我不知如何抵抗他。
他不答我的話,卻突然俯身過來吻住我,輕吻的動作雖柔緩,我卻感受到這人的急躁與不安。
極漫長的一個吻。
我嗅到草原上干凈清新的墨脫花的香氣。
我猶自冷靜,可他的呼吸卻全亂了,我忍住被羞辱的難堪,暗自伸張手指,不久發(fā)現(xiàn)力氣回來了一些,他太大意,沒有發(fā)現(xiàn)殿中的香氣已經(jīng)散去了部分。
我蒙著眼睛,也不知這人是不是宮中的侍衛(wèi),能躲過禁軍的盤查,我想著必是極熟悉宮中地形的人。
他終于停下來,卻細(xì)細(xì)吻我的耳后,在我發(fā)間停留,我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心跳聲,也能嗅到他身上的清新的味道。
下一刻,我聽見他在我耳邊嘆氣,沿著我的耳廓,指尖觸過我的五官。
我被他嚇得發(fā)抖,本來以為自己膽子夠大,可他的手一碰我,我就嚇得想要逃走。
就在我頗覺絕望之時,他忽然停了手,把我摟入懷中,幾乎要把我鑲?cè)胨眢w之中。
遂整我的衣冠發(fā)髻,他的長袖劃過我手邊,我的手臂恢復(fù)了力氣,只是裝作依然虛弱。
就在他要出宏易殿,走近門口,我忽的把眼前的黑綢布扯下,望著他的背影道:“你敢惹上我,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盼著他轉(zhuǎn)過臉,讓我看清這人是誰。
又道:“你不敢讓我看見你是誰?裝妖作怪,看我不把你的皮撕下來?!?p> 他沒有回身,一抬手便從手中甩出個東西把殿中的燭火打翻,燭臺倒在地上,殿中昏暗,我又看不見一切了。
我氣得說:“你欺負(fù)了我,死在禁軍手里我也不解氣,我要親自取你狗命。不必多講,交手斗一回罷?!?p> 說著近前動手,他從容招架。
我抬腳飛身狠踢他,裙擺也跟著翻飛,這南魏的宮裙真是礙事,阻了我的行動。
他抬手,飄揚大袖,輕易擋住了我的橫踢。我尋到他的手臂,正要像折花一般折斷他的手臂,他單手平推,好似推風(fēng)化了我的招式。
彼此往來約有七八個來回,我改招換式,以左手隔開他之手,右手低下從靴中拔出短匕首,將匕首一把抓過,直刺這人的面目。
他卻閃身躲開蹤跡無影。
我連他的氣息這下都尋不到。
轉(zhuǎn)身聽聞他坐在交椅上低聲笑。
我稍歇一會,等我歇過來,我非得把他活吞了。
“你敢拿我消遣?”我道。
他仍然在笑。
我氣喘吁吁說:“且等我歇歇氣再同你交手?!?p> 他笑盈盈,磕動一下桌子。
我不明道:“何意?”
他從我身邊略過,臨走又偷親了一下我的側(cè)臉。
我遂跑出門外,找了半天,哪里還有人影。
正欲喊人,回身見門里陛下還在安寢,于是閉了嘴暗自生悶氣。
第二日我侍候陛下著衣。
他見我眼下發(fā)青,“昨日休息不好?”
我自認(rèn)為功夫不賴,卻吃了這暗虧,怎么也是不愿意承認(rèn),“不過是有些擇床?!?p> “那在宏易殿外間換一張你喜歡的?!?p> 我搖頭,把他的袖子撫平,“多謝陛下,適應(yīng)兩日便好,無需更換?!?p> “你眉間輕蹙,是有什么不開心的嗎?”
我昨晚被嚇得差點哭出來,哪里是有一點不開心,是非常,極其,十分不快。
“沒有,陛下要去上朝,先用一些糕點墊墊肚子,下了朝再開正食?!?p> “我不……”
“吃一些,就一點,以后慢慢恢復(fù)?!蔽液逯溃俺蠜]有力氣可不行,怎么處理政務(wù)呢?”說完,我被自己的話一驚,我何時同他如此相熟。
他低著頭正要和我說話,門外大監(jiān)進(jìn)門道:“皇后娘娘在殿外。”
“嗯,宣她入內(nèi)?!?p> 他還未梳發(fā),隨意散在肩上,烏發(fā)如瀑,一雙眼睛燦若明珠,我總覺他有些不一樣了,可究竟是哪兒,卻也說不上來。
人人都說雨師大人平生貌美,私下稱他玉美人,可卻沒有幾個人見過這樣的宇文仲弘,周身別有一番風(fēng)流顏色。
我問是否先行退下,陛下說不必,讓我在一邊等候,我不敢違逆,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娘娘身邊跟著的磐若,拿眼不住地打量我,我低著頭,不敢直視,可我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知為何心虛不已。
雅拉和我來的時間尚且不久,給皇后娘娘請安雖是日常,可總共在娘娘面前說得上話的良人美人只有四五個,都是些穩(wěn)重得體的宮妃,得皇后娘娘喜愛,雅拉自然不在其中。
我微微抬起頭觀察皇后娘娘,確乎是個美人,不妖不艷,舉止尊貴大方,沒有一絲小家子氣,皇室宗親這樣人家才能養(yǎng)出皇后娘娘如此這般的女孩,她父親是前朝的奉莊王,有這樣的娘家,我本以為會是個尷尬境地,可見陛下同她相敬如賓,必也得了母儀天下的榮光。
她未曾看我一眼,只是同陛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