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荊然果然五點三十不到就收拾好出了霍明謙家,天才剛亮,她走到公交站牌的時候正好趕上早上第一班車,荊然坐車去了一處市場,買了些元寶蠟燭紙錢之類的東西,還有一瓶汾酒一只燒雞,都買好后放在籃子里蓋上白紙,荊然提著這些坐車去墓地。
今天是她師父生前的生日,到了地方墳頭果然是許久沒人打理了,荊然把墳頭松柏落下的枯枝敗葉都掃了掃,重新把墓碑擦過,然后在墓碑前倒上酒擺好燒雞開始燒紙。
師父是老一輩信佛的人,希望自己死后墳前有人供奉,可偏他的兒媳婦入了基督教,于是連帶著叫師父的兒子也改掉了上墳燒紙的習(xí)慣,因此就只有荊然來做這些事,雖然她也不迷信。
今天沒風(fēng),紙錢燒的很旺,只是紙灰總往眼里飛。荊然隔著飛舞的紙灰看著墓碑上師父的名字,發(fā)現(xiàn)自己比想象的更加思念他。
師父自從收了荊然為徒一年后就知道她其實會說話,有一次荊然給師父晾了一碗粥,粥面上結(jié)了一層粥皮擋住了熱氣,師父干完活伸手端來喝,荊然突然就說了句:“燙!”
當(dāng)時師父一愣,抬起頭很驚訝地看著荊然??墒悄侵髱煾覆⑽聪蛉魏稳颂崞穑易约阂矎牟还室庾屒G然說話,除非她自己想開口。
師父在世時荊然沒有對他說過多少話,后來荊然一度后悔過,可是漸漸的也想開了,其實她什么都不必說,師父活了大半輩子什么都明白,他從來不問荊然為什么就是證明。到了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仍舊什么都說不出來,所有的事都習(xí)慣悶在心里,那么便不必說吧,師父一定什么都明白的,只是支不支持她就不知道了。
紙錢的火星慢慢都熄滅,荊然把那杯汾酒倒在了師父的墓前,然后收拾起東西提起籃子回去。剛到家就看見母親在她的門前等著。
她直接繞開母親去開門,母親卻緊跟過來。
“你少給我再裝,我都聽說老陶家的說了你會說話!你個死丫頭自從搬到外面什么都不跟家里說?!?p> 荊然的母親一邊說著一邊跟了進來,打量了下女兒的小房間問:“這得多少錢哪?有兩間啊,還不錯,哪天我過來住段日子?!?p> 見荊然始終不理她,母親的臉又拉下來,先伸手把荊然放在桌子上的籃子打開,見里面有只燒雞,一個酒瓶子還有一股紙灰味兒,猜出荊然之前去了哪兒,撇了撇嘴說:“哼,我死了說不定你也沒這么盡心,那個老頭子白使喚你那么多年什么都沒留給你,你還傻呵呵的把他當(dāng)師父,他那個敗家兒子兒媳婦,才開了半年服裝店就倒閉了,店也抵出去了了,活該!兩個沒良心的。”
荊然只是做著自己的事情,把工作臺擦了一遍拿出工具準(zhǔn)備開始做工。
荊然母親靠著工作臺邊揣著手看著女兒,突然說:“你爸病了,又進醫(yī)院了?!?p> 荊然收拾桌面的手頓了一下,想到她說的是繼父后又繼續(xù)自己的事。
“你個小沒良心的,”荊然母親罵了一句,“他就算不是你親爸也養(yǎng)了你幾年,如今要死了你都不管?”
荊然抬了抬眼皮,“他要死了?”
荊然母親已經(jīng)有好多年沒聽過女兒說話了,此刻竟然嚇了一跳,然后有些難過地說:“醫(yī)生說病得很重,要住院,家里的錢都花光了,洗一次腎都要千把塊,他那幾個早不死的兒子和女兒又上門來找我麻煩,還讓我掏錢,我哪來的錢……你在外面工作這么長時間就沒攢點錢嗎,你就眼看著你爸死?看著我被那些混蛋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