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馬臉巡檢應(yīng)該是把商炳弄到前面去問話了。她收回頭,跟菱花叮囑了兩句后,就飛快地跑了。她跑到了前面鋪子門口,發(fā)現(xiàn)鋪子門是關(guān)上的,但能聽見里面在說話。
說話的是商炳。商炳的聲音聽上去還是那么驚魂未定:“我我……我就是想收拾一下那那那那……那個角落,因為我有大大大大……大半年都沒收拾了……我的柳藤箱子,氈布,斷了椅子的腿兒,不是,是斷了腿兒的椅子,反正就是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堆在那里……我……我沒有發(fā)現(xiàn)那里不對勁啊,唐巡檢!我很少去翻動那里,也更不會去在意那里是不是有個人……為什么翻動那里?因為……因為快年底了啊,我想收拾一下……那天之后我沒再見過徐珍珠了,我發(fā)誓,我真的發(fā)誓,我沒有殺她……天哪,我怎么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那個低沉又柔緩的聲音又繼續(xù)盤問他,這個聲音是那位馬臉巡檢的。說得太溫柔了,合合壓根就沒聽見他說什么!
“那天傍晚關(guān)了門之后,我朋友就來了。我朋友……我朋友蘇巡檢也是認(rèn)識的……他叫潘安明,是應(yīng)天書院的學(xué)生……關(guān)了門之后我們倆就去了南大街上那家燒鹵店喝酒了……為什么去那兒?安明喜歡啊,他喜歡那里的水晶膾,那家的水晶膾花樣很多,什么鴛鴦水晶膾啊虎皮水晶膾啊還有梅花水晶膾,他就好那口……之后啊,之后他喝多了,我送他回了住處,然后我就自個回來了。那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我記不得是什么時辰……我真的真的沒殺人!我連殺雞都不敢吶!您問蘇巡檢吧,我不是那種人,我殺不了人的!”商炳好像被那位唐巡檢逼得快崩潰了。
那位唐巡檢又嘀嘀咕咕了起來。合合很想聽聽他到底在說什么,就把耳朵使勁地貼在了門面板上。哪知道,門板根本沒有插牢,一使勁兒就往后倒。門板一倒,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跟著倒了……啪地一聲,門面板摔地上,她摔在了門面板上,老疼了!
一抬頭,三雙眼睛炯炯地看著她。她迅速地爬了起來,聳聳肩,指著門外無奈道:“剛才刮過來一陣好猛的風(fēng)……”
“誰讓你來這兒的?”唐巡檢板著臉問道。
“風(fēng)啊……”她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
“你聽見什么了?”
“這不什么都沒聽見就被風(fēng)刮了進(jìn)來嘛……”
“出去!”
“哦,好的!”
合合正想轉(zhuǎn)身,蘇郡生忽然叫住了她:“你先別走。”
“蘇巡檢又想干什么?”這位唐巡檢對蘇郡生的態(tài)度一直都不怎么好,好像有點怪蘇郡生多管閑事。
“她知道這件案子很多事情?!碧K郡生道。
“她?”
“徐珍珠的使女徐悠兒曾請她暗地里找過徐珍珠?!?p> “有這事?”唐巡檢把目光轉(zhuǎn)回了合合身上,質(zhì)問道,“你是干什么的?”
“無業(yè)游民啊?!焙虾弦荒樻?zhèn)定道。
“徐悠兒為什么要請你幫忙找徐珍珠?”
“你問徐悠兒啊!”
“說話這么油膩,還是個混江湖的?”
“江湖人稱溜得快?!碧K郡生冷不丁地添了一句。
“呃?”唐巡檢又把頭轉(zhuǎn)了回來,“你倆認(rèn)識?”
“不認(rèn)識!”兩人居然又齊聲回答了起來,這默契度,讓兩人自己都感到驚訝。一下子,蘇郡生有點尷尬了。
唐巡檢好像聽出了點玄機(jī),左右看了兩眼:“不認(rèn)識?聽起來可一點都不像??!你們倆到底耍的什么花樣?要是不說,我就只能請二位回開封府說一說了!”
蘇郡生收起了臉上的尷尬,變回了那個冷靜沉穩(wěn)的貴公子。他斜瞥向了合合,說道:“都這會兒了,你不該隱藏什么了,該說的都說了吧!”
“行,我也不繞彎子了!”
接下來,合合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蘇郡生和這位唐巡檢。唐巡檢一直很認(rèn)真地聽著,聽完后問合合:“這就是你為什么會恰巧出現(xiàn)在商炳后院門外的緣由?是那位老乞丐告訴你徐珍珠曾朝后巷子去過?”
合合點頭道:“對!”
“原來你是蔣二娘的人?”唐巡檢看向合合的眼神里多了些鄙夷了。
“蔣二娘怎么了?”
“我以為她大兒子出事之后她會消停點,沒想到她還是這么冥頑不寧。我勸你,”唐巡檢語氣單調(diào)乏味道,“不要跟著她混,早晚出事?!?p> “原來蔣二娘這么有名,在您這兒都掛了號的啊……”
合合話還沒說完,一個捕手就領(lǐng)著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進(jìn)來了。這男人大概二十五六,穿一身干凈體面的竹葉青色夾袍,后背微微弓著,走路有點跌跌撞撞,就好像剛才受了十萬伏的打擊一樣。
“大人,”進(jìn)來的捕手稟報道,“此人說他認(rèn)識徐珍珠。”
唐巡檢立刻將目光定在了這人身上,語氣嚴(yán)肅道:“姓名,家住哪里,在城內(nèi)以何謀生?”
這人向唐巡檢和蘇郡生略略作了作揖,說道:“小生乃應(yīng)天書院學(xué)生,姓齊,名同山?,F(xiàn)賃屋住在皇糧街上。”
“又是應(yīng)天書院的?應(yīng)天書院最近怎么了?你真的認(rèn)識徐珍珠?”
“是的,在下認(rèn)識……她。”
“什么交情?”
“略有交情?!?p> “你最好細(xì)說一遍?!?p> “是。那已經(jīng)是兩年前的事情了。兩年前家父病重,小生特地趕回家去探望。待家父病愈后,小生又立馬往回趕。路經(jīng)一旅舍時,在旅舍的詩墻上讀到了一首詞,覺得頗為新鮮有趣,于是小生便和詩了一首。誰知道小生剛剛寫完,原詩的主人就出現(xiàn)在小生身后,那便是珍珠。小生與珍珠就是那兒遇上的?!?p> “之后呢?”
“臨別時,我們互相留下了住址,通過幾回信。大概在一個多月以前,珍珠忽然跑到應(yīng)天書院來找我,把我也嚇了一大跳。原來她相公死了后她回了娘家,回到娘家不久后父親又死了。當(dāng)?shù)亓餮运钠?,說她命中克夫克父,是個不祥之人,沒人再愿意同她往來了。無奈之下,她只能跑到這兒來投奔她的六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