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冰花搖頭道,“本來我爹腳崴了今天就不能出攤了,不出攤就沒收入,怎么能要你的補(bǔ)償費呢?你快拿回去!”
“那就當(dāng)是租擔(dān)子的錢好啦!哎呀,美人,你還跟我客氣什么呢?孤的不就是你的嗎?快點收下啦!瞧你每天幫人家洗衣裳,兩只手凍得像紅蘿卜似的,叫孤好心疼的啦!收下!收下!”
冰花想了想,轉(zhuǎn)身跑回了她自己的小屋,不一會兒,拿著一雙鞋出來了。她塞到合合手里,臉上掛著木棉花般的笑容說道:“我給你做了一雙鞋,你試試合不合腳!”
合合感動得要哭了,一把抱住冰花道:“美人,就知道你最疼孤了……”
“哎呀,合合,你不要動不動就這樣好不好?”冰花一臉尷尬地推開了合合道,“你這毛病什么時候能改一改啊?快點,試試鞋子,看合腳不合腳!”
合合狠狠地吻了那雙新鞋一下,冰花臉上的嫌棄更重了:“合合你……你……你上哪兒去學(xué)的這些東西?簡直太……太……”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尖利的聲音給打斷了:“許合合!”
不用回頭,一聽聲音就知道是那二娘。
“大小姐最近真是神龍見不見尾??!老是看不見你人影兒,看見的時候準(zhǔn)是在冰花家里,你已經(jīng)搬到冰花家住了嗎?”二娘司氏冷諷道。
合合走到矮墻邊上,倚著道:“有事說事,別那么磨嘰?!?p> “嘖嘖,”司氏彈了兩下舌頭道,“大小姐的譜兒擺得真有模有樣呀!許合合,你腦子壞了是吧?你自個是個什么東西你自個不清楚嗎?一個窮鐵匠的女兒在這兒擺什么大小姐的譜兒?”
合合斜目一瞥,冷光嗖嗖地飛出了兩道:“找欠兒是吧?說說,哪條胳膊風(fēng)濕病犯了,我替您捶捶?”
“許合合我是你二娘!”
“我也能立馬把你變成二鬼!”
“你……哎喲,哎喲,大伙兒都來看看呀!”司氏大小聲地叫喚了起來,“孫三娘,尤保保,胡婆婆,佘二姑娘,你們都來看看呀!這姑娘我簡直是管不住了呀!她罵我呢,還罵我是鬼,太欺負(fù)人了!我男人一死,她就要翻天了呀!”說罷她掏出一條舊手絹捂著臉哭了起來。
四鄰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安慰起了司氏。司氏見有人過來了,說得越發(fā)有勁兒了:“我一個女人當(dāng)不了家,我這日子太難過了!你們諸位替我這可憐的人想想辦法吧,我實在是管不住這丫頭了,天天上外頭跑,到半夜都不回來呀!萬一出點什么事兒,我拿什么臉去見我死去的男人呀?你們諸位可憐可憐我,替我想想轍兒吧!”
“女大不中留?。 焙牌艙屜乳_口道,“她爹死了,你就該給她張羅一門婚事。留在家里早晚出事!”
“合合也不小了,照理說是該嫁人了??梢幌伦由夏膬喝フ夷敲撮T當(dāng)戶對的呢?”孫三娘接過話道。
“憑合合這模樣還找不著人家?你隨便吼一嗓子,保準(zhǔn)媒婆立馬上門!”尤保保道。
“找不知根不知底兒的,司娘子哪里放心啊?得找那熟識的,知道根底的。畢竟許鐵匠只有這么一個女兒,司娘子當(dāng)然想她嫁得好了。你說是不是啊,司娘子?”
胡婆婆這么一問,司氏立馬像小雞啄米似的點起了頭。她一副萬般委屈的樣子,不停地用手絹去擦那一滴眼淚都沒有的眼角,語氣幽怨道:“我自然想她嫁得好了。我真恨不得她不嫁出去就招個上門的女婿!可這年頭,誰肯白白給你做上門女婿?萬一遇著那種圖家財?shù)?,騙了你錢財就走,那不就害了她嗎?所以我這心里急呀——”
“怎么沒有?”胡婆婆忙接了話,指了指灶房門口,“那不就有個現(xiàn)成的嗎?”
眾人齊刷刷地把目光對準(zhǔn)了灶房門口。只見司氏的侄兒何瓜正坐在門檻上。太胖,幾乎一個人就堵了整個門檻。他左手拿一只大大的烤紅薯,右手拿一只大大的烤紅薯,狼吞虎咽著。見眾人忽然盯住了自己,他嚇得不敢吃了,帶著滿臉的紅薯泥傻愣在那兒了。
“何瓜?”孫三娘嗓音里透出了一點嫌棄。
“何瓜就很好??!”胡婆婆眼睛里閃著光,就好像在介紹某位鼎鼎有名的青年才俊似的,“何瓜是司娘子的親侄兒,知根知底,而且脾氣特別好??!你上哪兒去找這么般配的人?”
尤保保撇嘴冷笑了笑:“是啊,食量也特別好呢!”
“能吃是福,懂嗎?”胡婆婆白了尤保保一眼。
“那也得問人家合合愿不愿意??!”尤保?;氐闪艘谎?。
“合合怎么會不愿意?合合跟何瓜好著呢!”
“哎呀,其實呢——”司氏忽然嘆了一口氣,欲說未說,兩只轱轆轱轆直轉(zhuǎn)的眼睛里透出了一絲狡猾。
“其實什么?”胡婆婆忙問道。
“其實早先我男人就有那個意思了。我跟我男人說要把何瓜接過來住的時候,我男人就提過把合合許配給何瓜的意思。他說何瓜老實懂事,又孝順長輩,把合合交給何瓜照顧他很放心的。誰知道他去得那么快,這事兒還沒說定下來他就沒了,唉……”
“那你后來怎么不說出來?。俊?p> “我怕別人說我閑話呀!我這個人很要臉的。我怕別人說我好事兒全都給了親侄兒,一心想霸占許家的東西呢!可是胡婆婆您是知道的。許家壓根兒就沒什么東西,連一塊兒七分色的銀子都找不出來呢!我男人就留下了幾把鐵剪刀鐵菜刀,和這么一個破破爛爛的小院子,我能有什么可霸占的呀?我不是沒想過另外給合合尋門親事,只是她陪嫁太少,沒人家肯要她呀!”
“那就給她和何瓜把事兒定了,親上加親,多好呀!”
“我一個女人……哎呀,做不了主的……”
“那就叫幾個熟識的老街坊,再把巷子頭的梁老爺請來,大家一塊兒就把事定了,不就好了嗎?”
“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