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殺搏權(quán)——
這幾個字,寸言自認(rèn)為講得霸氣,但伙伴們從中聽出的卻是嚴(yán)肅認(rèn)真,聽完后還不由得心頭又是一緊,單憑字面意思,一股畏懼的寒意從后背慢慢爬起。
“相傳有一個古老的民族,他們深信有一種莫名的、人眼看不見人體觸不到卻真實(shí)存在的東西,它們時時刻刻在覬覦著人世間——這個擁有生命才配占有的地方,那種東西就是人或動物逝去后從軀體剝離但又無處可附的那種。說白了,侵占人所擁有的立足之地或是侵占人所擁有的體格,二者它們欲爭其一。所以這個民族一直要求所有的人們必須強(qiáng)壯強(qiáng)大,絕不可以讓這些東西有趁虛而入的機(jī)會。也正因如此,他們每年都會舉行一次‘祭殺搏權(quán)’?!?p> 終于進(jìn)入正題了,寸言開了個頭,但最終還是卷堆把話給搶過來了,他嘴比較快嘛,而且他是真的講得好,大家聽得很入味。
“這個‘祭殺搏權(quán)’其實(shí)是一種通過死亡來對話的方式,他們深信這是與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交流的渠道。所以要求這個過程盡可能的長一些、緩慢一點(diǎn),于是有了你們看到的這些各種折磨人致死的工具。這其中包括了碾壓、剔剝、凌遲、放血等等各種驚悚又殘忍的手法!”
“不僅如此,在這個民族中,‘祭殺’還有其他很多方式上的演變。但總體來說,就是匯聚了多種‘慢’殺人法,以邪制邪、以暴制暴、以死對話,比的是誰更狠、更不擇手段!”
寸言補(bǔ)充說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有害怕也有難以想象。
“這個尿泡遺風(fēng)既然能形成就證明這個祭殺臺應(yīng)該很久都沒有用了,所以我們不用擔(dān)心被人抓去祭殺。可是一直就這樣困在里邊的話,如果這個古老民族的說法是對的,那么等我們在這里邊又餓又怕變?nèi)趿说臅r候,我們……”更云的眼珠子左右轉(zhuǎn)著瞟過自己肩的位置:“我們豈不是要被這些‘嗖嗖’的東西想怎樣就怎樣?”
更云的話讓大家陷入了沉默,寸言看看卷堆,他搖搖頭也一副無計(jì)可施的樣子。
“叮,叮咚……”
正當(dāng)大家都又冷又餓,各種不想動但又迫于恐懼的時候,突然有了一些聽上去不屬于這個尿泡遺風(fēng)里的聲音。
每個人都把手指豎在唇邊示意同伴要絕對安靜,同時把另一只手掌括在耳朵邊,捕捉那聽上去純凈通透的聲音。
“剝麻營村的鈴鐺?”卷堆看著寸言一臉吃驚。
“不,這聲音聽上去沒有那么遠(yuǎn),而且是直接傳過來的,剝麻營村應(yīng)該在對面大山的反背?!?p> “鈴響證明有風(fēng)……”卷堆用兩個指頭托著下巴,似乎有些頭緒了,但又沒理清。大家都安靜地盯著他,生怕一點(diǎn)點(diǎn)響動就把他剛想到的東西嚇跑。
“萬事萬物無一可以獨(dú)立存在,這個尿泡遺風(fēng)能安穩(wěn)地存在于這里,那么它需要平衡。這個平衡單靠它自身、或者靠人力都根本無法做到,所以……”寸言望著地面邊思考邊說著,突然抬眼望向卷堆。
“所以這只能承托天地靈氣來完成,它自身的怨氣、冤氣等等那些亂七八糟的都是一堆不安分的,而要制約它們就必須是要能降伏它們的。這個山谷鐘靈毓秀,這也是尿泡遺風(fēng)形成的重要原因。”卷堆說著說著眼睛都亮了起來,滿臉都是興奮,其他三人雖然不是很能聽懂他們的話,但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好像有希望,這就夠了。
但目標(biāo)實(shí)現(xiàn)得沒那么快,卷堆和寸言幾乎同時又開始了另一種思考,他們靜靜地?zé)o比有耐心地聽著外面那搖曳的鈴聲和隱約可聽的風(fēng)聲。明明是多了兩種聲音,可是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得到了安撫,人心也得到了舒緩。
“天地靈氣上走為生,世間濁氣、邪氣下潛為亡,是有相逢,亦生亦殺,各行其道,是為均衡!”寸言喃喃說著,像在跟著自己對話,卻又把征詢的目光給卷堆。
“所以生路在上空……”卷堆把寸言的話轉(zhuǎn)換成了大家都能聽懂的,可是他倆又根本不管旁人的激動,只看著對方說話。
“那還等什么,往上容易啊……”更云一聽明白兩人的話,拽住卷堆的胳膊就想帶著他出去。
“不?!?p> 寸言的一個字生生把更云的腿拽回原地。
“此時有風(fēng),靈氣游走,不在其上!”卷堆還是那樣的眼神如同看正對壘的敵手那般看著寸言,眼神里透著自信的狡黠和與寸言的相互欣賞。
寸言報(bào)之以淡淡的微笑,無需多言,他和卷堆在思維上很快達(dá)成一致,這樣子說話讓他覺得無比暢快。
兩人都不說話,其余人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什么藥也不敢問,只能靜悄悄地看著他們。
“這邊?!本矶烟糁茄弁砗笠恢?,恰巧寸言也指向那個方向。
“更云你帶著卷堆,我?guī)еh飄和蘇蘇,我們需要等鈴聲的節(jié)奏,等下一波鈴聲過來我們就隨經(jīng)過我們身邊的風(fēng),讓它裹挾著我們的身體,成為一種保護(hù),隨之出去。這會很快,但需要把點(diǎn)抓得很準(zhǔn),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會在那里被撕碎!”寸言說完指著那灰白里透著血色的茫茫一片望向每一個人。
“可是我們怎么判斷那波風(fēng)已經(jīng)到達(dá)我們身邊。”葉輕飄問道。
“靠聽的,我會給你們一個指令,等外面那些鈴鐺的銅舌撞回隨風(fēng)搖擺的反向時,以它撞到鈴鐺邊緣發(fā)出的聲響那一刻為準(zhǔn),它彈回的剎那就是我們動身的時刻?!?p> 寸言說完后看著每一個人,然而大家都睜大眼睛認(rèn)真地看著他,也沒誰給點(diǎn)回應(yīng),他以為沒聽懂,于是舔了一下舌頭有些著急。
“還有什么要注意的嗎?”大家看他半天,他只舔了一下舌頭,于是大家主動問道。
“剛才的懂了嗎?”
“懂了呀!”大家異口同聲,但依然嚴(yán)肅認(rèn)真聽話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即便他的一舉一動只限于眼珠子。
“噢!”寸言吞了一口口水:“那就準(zhǔn)備吧!”
“噢!”結(jié)束得太突然,大家都閃著眼皮子權(quán)當(dāng)過度一下。“好,好,好的。”
計(jì)劃周詳,無比順利——
只恍惚之間,大家已立于一片清爽的世界里,盡管這個清爽的世界寒風(fēng)刺骨,到處傳來正在結(jié)冰的嘎吱聲;盡管這個清爽的世界暮色沉沉,已是黃昏。但大家心情一下子好起來,心里無比踏實(shí)。
幾人回頭一看,哪有什么案子、架子的,還是幾個時辰之前看到的樣子,一切如同聽故事聽得入迷些罷了。
“過去試試?”卷堆問同伴們。
“呃……”除寸言外,大家的頭搖得像撥浪鼓,還沒搖停呢,寸言已經(jīng)一步步走進(jìn)了那個所謂的喇叭狀。
還不知道看著別人陷進(jìn)“尿泡遺風(fēng)”是什么樣,大家都緊張得捏緊了拳頭。
只見寸言繞那喇叭狀一周,沒什么事,在仰頭看對面山的時候卻停了下來,目不轉(zhuǎn)睛。
“怎么了,寸言,你看得到我們嗎?”葉輕飄在外面上躥下跳、手舞足蹈,但寸言依舊沒有回頭。
這下連卷堆都慌了,難道……
“我們再進(jìn)去一次!”葉輕飄看著三人,“或者你們等我,我一個人進(jìn)去?!?p> “什么你一個人,要進(jìn)一塊進(jìn)唄,反正都知道怎樣出來的,怕什么!”蘇桂說著擼著袖子就要走。
還不待葉輕飄下決心,更云和卷堆已經(jīng)跟著蘇桂走進(jìn)去了,葉輕飄反倒是成了最后一個進(jìn)去的。
“沒什么事啊,站在這里和站在那里沒什么兩樣嘛!”蘇桂站到寸言身邊左蹦右跳。
“不,有區(qū)別!”寸言轉(zhuǎn)過身來,正好大家都聚到他身邊。
“既然沒事,干嘛不理人?”葉輕飄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口中抱怨著。
葉輕飄嗔怪的樣子,寸言已經(jīng)暖得無法只藏在心底了,嘴角忍不住地上揚(yáng)。
“原來……”
寸言還沉浸在甜蜜里的時候,大家都看到他所看到的了。
原本這片山谷中天地間只有樹干的黑和雪的白,順著溪水一路走來都是如此,就算是剛剛站在喇叭外看到的也不外乎如是??墒乾F(xiàn)在大家看到的不一樣了。
因?yàn)槭侵厣剑灾荒芘袛辔恢么蟾旁陬愃粕窖侥_的地方,那里多了一片綠色,生機(jī)勃勃的綠色,不是一抹,是一大片。因?yàn)檫@大山里冬天色彩的單一,所以那片綠尤為顯眼。但是加上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距離又遠(yuǎn),也看不清是什么。
“你們說那鈴鐺聲不會真的是從剝麻營村傳過來的吧?”蘇桂把四周查看了很多遍,沒有見到任何鈴鐺的蹤跡,而且那些樹梢光禿禿的,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掛鈴鐺的地方。
“是呀,現(xiàn)在也聽不到鈴鐺的聲音了?!备普0椭劬Π阉闹芸吹锰煨剞D(zhuǎn)。
“我們回去吧,餓了,天也黑了!”葉輕飄的聲音里那努力克制卻裝滿恐懼的顫抖在告訴大家她害怕。
“嗯,這地方邪氣。天黑,山路也會不好走,我們先回去?!贝缪砸话寻阉サ阶约汉透频闹虚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