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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劍錄

第七六回 得靈藥徐將軍詳釋暗玄機 囑重托杜小姐細說前塵事

掛劍錄 尉遲咬金 7108 2024-07-08 15:46:11

  玉鏡湖一碧如洗。

  杜林秋已然被撕咬得不成樣子,手臂處白骨畢現(xiàn),而此前被徐碩傷及的面部,經(jīng)得撕咬,已經(jīng)血肉模糊,一張俏臉怕是毀了。歸石被杜林秋劈了一掌,傷及五臟,但卻未未及性命,老婦喂給他一粒藥丸之后,便沉沉昏睡。

  那群男子被徐碩與戰(zhàn)奴制住之后,老婦給他們喂了鎮(zhèn)魂丹,個個昏睡。老婦將他們安置在船下底艙中,除去已然失了氣息的,和奄奄一息了無生機的,剩下約莫有三十人左右,按照老婦人的安排,一一從底艙處一路帶回。

  何露的哥哥何樵亦在此三十人之中,雖說被折磨了旬月,但畢竟身強力壯,精神尚好,神志也算清楚,只是這斗志已然沒了,兩眼空洞。所幸喚了名字還能答應(yīng),否則,徐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出這癡情實意的哥哥來。

  “將軍,這老婦可信嗎?”戰(zhàn)奴問道。

  徐碩對著他笑笑,“你還有別的人可以信嗎?”

  過了瓊霞丘,入了山門,穿過聽波湖,一路行舟,直接便到了寄萍洲。這條路是徐碩沒有想到的,倒也是了,這水底洞穴聽波湖都是與那玉鏡湖相連的,這水路自然亦有連接處。

  這瓊霞丘杜林秋母女之事似乎告一段落,杜林秋也被拿下。但是徐碩依舊心有疑惑。最開始暗中在銀鷗后腦勺發(fā)暗器的人是誰?還有這寄萍洲的高手,能夠在一朝一夕,無聲無息間便把三位猛士都打暈弄到湖底洞穴中,這人到底是誰?這個“高手”現(xiàn)在還隱藏在暗中,杜林秋看似樹倒彌孫散,但是這瓊霞丘,這寄萍洲似乎還是迷霧重重,這母女倆到底是什么來頭?

  對那高手,徐碩心有顧忌。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本是來尋解藥,結(jié)果掛了一身傷回去,甚至殞命異地,救不了北笙自己也犧牲了性命,豈不是人間悲???

  甫一至寄萍洲,老婦便遣人將杜林秋好生安置,歸石亦安排至廂房療傷。自己則與徐碩、戰(zhàn)奴一道入了寄萍洲大廳,剛踏進門檻,便看到何露坐在國師椅上吃著糕餅,左右是金鷗銀鷗,三人居然高高興興說著話??吹叫齑T等人進門,何露扔下糕餅,奔將過來,“徐大哥,你們?nèi)ツ睦锪搜剑课以谧舷汩w那邊大清早一睜眼,你們都不在了,把我嚇得不輕,以為你們都死了呢?!?p>  徐碩啞然失笑,“死什么啊,大清早就說死啊活的,呸呸呸!”

  “妹子,你怎么來的寄萍洲?”

  “我讓金鷗銀鷗將她帶來的?!崩蠇D人道。

  “來了倒是好的,你哥哥找到了,只是現(xiàn)在身子虛弱?!?p>  何露聞得哥哥找到了,眼圈一紅,摟著徐碩哭個不休。徐碩知這丫頭連日惦記著哥哥,心頭難受,便也好言安慰,并且跟老婦人商量,請下人領(lǐng)著何露先去見哥哥,兄妹二人早點團聚。

  “杜小姐,現(xiàn)在這瓊霞丘算是太平了,湖底囚籠也鏟平了,杜林秋也制服了,解藥可以給徐某了吧?”

  老婦人點頭,又轉(zhuǎn)身與金鷗銀鷗道:“你們在此好生招待戰(zhàn)大哥,我與徐將軍借一步說話?!?p>  徐碩情知老婦有事相告,正巧自己也有一肚子疑問,此刻她既然如此,索性便乖乖聽了她的安排。于是對那戰(zhàn)奴對了對眼神,吩咐了幾句,便跟著老婦出了廳門,穿過一亭閣,入了一處小屋,徐碩抬眼,見屋子上書:囚香閣。

  這名字倒是奇了,不過這瓊霞丘還有什么不奇的呢?

  “看到那爐子里燃的香了嗎?那叫返魂香?!崩蠇D人甫一進門,便幽幽說道。

  “哦?”

  “我若一日不吸這返魂香,身子就會加速衰老,不出旬月,便成了耄耋老人。我每日都得逗留在這間屋子里。逗留得越久,我的容貌就恢復(fù)的越快。但出了這屋子,很快就又會衰老下去?!?p>  “所以這屋子就叫囚香閣?!?p>  “嗯?!?p>  “徐將軍,我知你是華叔叔所托過來求藥,這三星在天的解藥便在這囚香閣的的藥櫥內(nèi),服下藥,再每日早晚用這返魂香做香薰,不出旬月便可恢復(fù)健康?!?p>  “謝……謝姑娘?!?p>  老婦微微一笑,“是不是叫我姑娘,很艱難?我原本的容貌便是杜林秋那般,我就是杜林秋,杜林秋就是我?!?p>  “你娘盜取了你的容貌,也盜取了你的姓名?可以這么說罷?!?p>  “嗯。我娘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娘乃定州杜氏人家,也是昭憲太后侄女?!?p>  “你娘跟先帝杜妃乃姐妹?”

  “是姐妹。娘卻說,希望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姐姐。那杜瓊真乃杜氏嫡出長女,我娘乃庶出,雖說是姐妹,地位上卻差了不少?!?p>  徐碩聽她此言,直呼其姨母閨名,怕是怨氣不小,想必其中有些緣故,便是不做言語,聽她細細道來。

  “先帝登基前,杜瓊真便已嫁入太子府,但是先帝登基之后,因杜瓊真原本妾室的身份,亦未成為皇后。想來那杜瓊真與先帝感情亦不是太深,否則,怎么會因穿了銷金工藝制作的服飾便被貶成女道士呢。當(dāng)然,這都乃上一輩的恩怨舊事,我也只是聽娘說道,并不知其全貌。這里也只能跟你略道原委。”

  徐碩點頭,心中暗道,怕是這杜氏母女與先帝有些瓜葛,又牽涉三星在天之毒,個中原委估計還一時難以厘清。便端坐于國師椅上,聽那老婦詳說。

  “那杜瓊真在洞真宮入道,號悟真大師。將軍可能也有耳聞,先帝崇信道教,宮里妃嬪也不止杜妃一人入道,那些前朝妃嬪,年長宮女,只要愿意,皆可入道。而這妃嬪入道,王公大臣門也紛紛將自家女兒送去陪伴,一同入道。我娘杜瑤真便是這樣被姥爺送至洞真宮與那杜瓊真一同為道。姥爺?shù)南敕ㄒ膊皇遣缓?,娘說,當(dāng)時想到自家女兒犯了那么大事兒,違背宮禁,罪可當(dāng)誅,皇上只降罪于她入道,已是網(wǎng)開一面。這杜氏一門也當(dāng)有所表現(xiàn),于是,在杜瓊真入道五年之后,將自家小女兒也一并送入洞真宮,名義上是陪伴姐姐,實則是家族向帝王表忠心?!?p>  那老婦說著,在香爐里撥了撥,讓那香氣揮發(fā)得更加充分,徐碩發(fā)現(xiàn)她的面龐似乎有所轉(zhuǎn)變,原本蠟黃的顏色,已經(jīng)褪了不少。

  “這一入道門,便是三年,我娘一貌美女孩子家,哪里甘得這等寂寞,而且入道又非自愿,心中自然難耐。那先帝也是良善之人,念及杜妃的舊情,隔三差五也會到宮里來探望。這一來二去,便與我娘也相識了,開始只是以小姨子相稱,也講求個禮節(jié)。但我娘也說,那先帝一表人才,又正當(dāng)壯年,血氣方剛,我娘雖是庶出,姥姥出身教坊,地位不高,但是容貌卻是極好的。我娘的長相那是比杜瓊真又高出許多,這皇上見得次數(shù)多了,哪里把持得住。一來二去,也有了私情,但畢竟是皇帝,位高權(quán)重,而我娘系戴罪入道之身,還有杜妃那一層面在,也明白這皇帝是不會輕易讓其入宮的。”

  “于是你娘就想了一個法子,珠胎暗結(jié),想以此要挾先帝?!?p>  “嗯。她只是一個年輕女子,哪里會想到男子,尤其是帝王將相,怎會將感情看得多么重要,也不會把親情骨肉看得那么重要,何況,那帝王那么多女子愿意為他生育子嗣,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那杜瓊真此前與那皇帝也有一女,不也仍舊在道宮修行么?何況我娘,沒名沒分,這與道姑不倫之情生育的孩子,那皇帝怎能留下呢?娘自懷孕以后,那皇帝來的便少了,及后漸漸顯懷,人便不見了蹤影。娘心里恨,卻也無從恨起。倒是那杜瓊真姨媽,時常來照顧著,陪著娘說說話。娘說那是她們姐妹之間最和氣最美好的時光。她其實也奇怪的,她的這個姐姐,從來都是心高氣傲,還有幾分刁蠻任性,你從她違背宮禁之事便可知一二。但是那段時間,杜瓊真卻真真是盡到一個姐姐的責(zé)任,將母親照顧得很好,甚至考慮了孩子出生以后,怎么打點宮中女道,共同將孩子養(yǎng)大。娘也心存感激,卻未曾想這一切都是假象。天禧四年年初,新春之時,天降瑞雪。杜瓊真跟娘在道宮相慶,娘有孕在身,杜瓊真忙里忙外,倒是做了一桌子菜。娘說那是她吃的最開心的一次年飯,也是她吃得最狠毒的一次年飯,那羹湯里,杜瓊真放入了三星在天之毒,娘不疑有詐,飲湯之后,恰巧遇宮中有人送禮,先帝并給了娘修書一封。內(nèi)容是說他并非忘記娘與腹中孩子,但是皇后劉氏把持朝政,自己身體欠佳,才久不前去探視。娘一時情急,不想情毒發(fā)作。”

  “確定是三星在天?”

  “娘哪里知道什么三星在天,但是娘在女兒家時,因為庶出,家中并未嚴管,娘自小在醫(yī)館學(xué)醫(yī),與那華家公子頗有些交情。娘中毒之后,便急急遣人去請師兄華坤,華叔叔見狀,道是此毒若西夏奇毒,三星在天?!?p>  “你們確信這三星在天是杜瓊真所下?”

  “我娘說,當(dāng)日中毒,杜瓊真亦登門探視。她言語躲閃,最后不得已承認下毒,但是卻不知是三星在天,只是以為是尋常安胎之藥。”

  “三星在天是誰給她的呢?”

  “她亦不知。說只是問了宮中負責(zé)采買的公公尋藥,數(shù)日后,公公便給了她?!?p>  “這公公有詐?”

  “杜瓊真似是與這公公很熟悉,當(dāng)日在宮中之時,便有舊交。那公公擔(dān)任采買,亦未為難過他們姐妹?!?p>  “那公公現(xiàn)在何處?”

  “娘未及那般詳細地對我說明前事,我只知道是一位年輕公公,但是你想想,就是再年輕,現(xiàn)在也差不多該有五六十歲了吧,跟我娘年紀應(yīng)該差不多?!?p>  徐碩皺眉,忽的想起官家此前秘密召見自己,談及那枚出現(xiàn)在自己寢宮的西夏刀幣,官家對著大內(nèi)的安全警戒一直心存疑慮。而現(xiàn)在看,一個皇家道宮,竟然會出現(xiàn)來自夏的奇毒,算起來,先帝在位,宋夏之間尚一團和氣,但是當(dāng)時的西平王李德明卻正好干了一件大事,將都城由西平府遷至懷遠鎮(zhèn),還改名興慶府。而此時的大宋宮中便出現(xiàn)了三星在天,豈不是更加令人起疑。

  而朝廷內(nèi)外,這一年亦是看似平靜,卻又暗潮涌動。位高權(quán)重的老臣向敏中亦是天禧四年初去世,算來便是這杜瑤真中毒后不久。

  再者,何必大費周章,一個女道而已,要毒死很容易,何必用奇毒?

  這是為何?徐碩相信,有人用這三星在天,目的并非要毒死杜瑤真,而是在向某人暗示。其功效怕是與當(dāng)初的刀幣相仿。或許,當(dāng)初那位幫助杜瓊真給藥的公公,尚且不知這毒就是三星在天!

  又或者,到底有沒有這樣的一位公公也未可知。

  那老婦見徐碩半晌不言語,只當(dāng)他為當(dāng)年之事所驚嚇到,便言語道:“徐將軍是不不是沒有想到一個三星在天,竟然牽扯到先帝之事,心內(nèi)煩亂?”

  徐碩笑笑,良久沉吟道:“此事全貌華坤皆知?”

  老婦點頭道:“畢竟當(dāng)時娘能夠信任的,也只有華叔叔了?!?p>  “華叔叔,聽姑娘稱呼,似是與華坤很熟悉?!?p>  “我兩三歲的時候,經(jīng)常見到華叔叔,他也常來照看我們母女?!?p>  “兩三歲,至今也有些年頭了,怎的還如此熟稔?!?p>  “聽將軍此言,是有些疑問了?”老婦面色有些不快。

  徐碩并未顧及老婦情緒,忽的轉(zhuǎn)而問道:“姑娘,那瓊霞丘林子里捕獸坑內(nèi)的烏梢蛇,我終于想明白了。你娘只是用蛇來嚇唬掉進坑里的人,卻未曾想過要他們死,所以才用了沒有毒的尋常小蛇放在坑里,是吧?”

  “哦,將軍怎地說到此?”

  “在下只是聽了姑娘方才一番敘述,又聯(lián)系今日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故,便窺見了整個事件的全貌。”

  “將軍有何見地,說來聽聽?!?p>  “從一開始說起吧,華坤跟你母女熟識,怕不是你兩三歲的事情吧。你這醫(yī)術(shù),估計也是華坤一手教出來的吧。只是,這幾年你娘帶著你入了瓊霞丘,又干起了喝人血的營生,才沒了往來。但是,華坤知你處境,便利用了這次我娘子中毒之事,看似為了指了個線索尋藥,實則是讓我救人。他也不知道你們具體在錢來山哪處,更不便對我明說,只得修書一封,將我引至錢來寨首領(lǐng)歸之藍處。說起這歸之藍,我不知道當(dāng)年與華坤、還有你娘有何交情,但是聽他的意思,華坤是救過他還有整個錢來寨的人命,這個我相信,想必就是在那時,華坤將你母女托付給歸之藍安置,當(dāng)時你還小,與歸家的孩子年紀相仿,估計就在當(dāng)時與歸石相識的吧?!?p>  老婦,不,杜林秋對徐碩微微點頭,道:“歸石對外說是家奴,實則也是歸之藍的兒子。是歸之藍早年在外經(jīng)商時,與一風(fēng)塵女子的露水情緣所生。那女子倒也灑脫,不愿跟歸之藍回錢來寨,說是受不了那些夫人姨娘的脾氣。歸之藍原本也就是出于道義,女子不愿便也不強求,只是帶了他們的孩子回來。夫人雖是不快,但是與那歸之藍多年無子,又見歸石甚是可愛,便也認了。后來歸之藍與夫人又有了公子歸琪,小姐玉薇,對那歸石也不似先前那般疼愛,但總歸不算太差,大家也都當(dāng)歸石是歸家大少爺。只是歸石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對外總以家奴稱,其實對此,歸老爺也頗有點不快?!?p>  “你倒是知道得挺多?!?p>  “將軍有話不妨明說?!?p>  “我方才見歸石對姑娘,也是情深義重,為了你,可豁出性命,實屬難得?!?p>  “只是我這樣子,不知何時才能恢復(fù),談何其他。”杜林秋灰心道。

  徐碩笑道:“你們女子,總是言不由衷,說話藏頭露尾。你若真如此灰心,又何必遣歸石暗中助你?!?p>  “哦?”

  “姑娘切莫演戲,那歸石打一開始,引我們上船,船底有磁石,在玉鏡湖便要沉入湖底。我開始都以為是巧合,但隨著事態(tài)的演變,我發(fā)現(xiàn),我們的每一步都是安排好的。而最終目的,便是要引我到湖底囚牢里。若是當(dāng)時在玉鏡湖未發(fā)現(xiàn)船底玄機,可能我們的進程會加快,被湖底鐵網(wǎng)捕獲,跟所有的獵物一樣,入了湖底,但我相信,你還有別的法子讓我們發(fā)現(xiàn)杜林秋,不,應(yīng)該是杜瑤真的真面目。最后的結(jié)果也是這樣。”

  “徐將軍,您這話,林秋不敢認?!?p>  徐碩并不理會杜林秋言語,繼續(xù)道:“及后我們?nèi)肓谁傁记?,受了杜瑤真款待,我獨自探訪寄萍洲,不巧的是,我在半道上遇到了金鷗和銀鷗,偏巧還遇到有人想行刺銀鷗。我一直想不通這人是誰,后來我想明白了,這人是你。你要試探一下歸石帶來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娘的對手,只是暗中發(fā)了一枚銀針,看我的應(yīng)對。很顯然,這一科考,致澄算是過關(guān)了。”

  杜林秋笑了笑,這次不再急于言語。

  “至于我在寄萍洲探訪,看到的,其實就是你想讓我看到的,你與金鷗銀鷗的對話,也暗藏玄機,并不吐露實情,卻又在暗示些許。譬如,姑娘和小姐的稱呼,還有破窗洞間的四目相對,你都是知道我在門外而為之。我一直沒想通,到底是何方高手,能在不知不覺間一掌將我擊暈,不僅是我,而后的戰(zhàn)奴,亦是西夏高手,卻也能在須臾便被制服,難道你這府中暗藏什么高手不成?方才我進入這間屋子,聞到這返魂香,終于明白了。當(dāng)日你在屋中也點了香,金鷗銀鷗都以為是返魂香,因為有你的地方,必得點上返魂香。但是,那日你偏偏沒有點返魂香,點的是另外的迷香,我在窗外,吸入了這種香,自己不覺,但是功力卻漸弱。依著歸石的功夫,一掌下來,我豈能招架?!?p>  “將軍說的可有根據(jù)?”

  “我們進這屋子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你嗅了返魂香,面色便紅潤起來,皺紋亦有舒展??梢娺@返魂香的力道是相當(dāng)之大的。那日我偷見你,卻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面部丘壑之深,臉色蠟黃,若是你一直在嗅這返魂香,怎么會如此老態(tài)?”

  杜林秋笑笑:“華叔叔果然沒有看錯人。只是我跟金銀二人怎么沒有被迷?”

  “石髓羹,我記得你那天的餐食里有石髓羹,而且你邀她們同食。都知道石髓羹是大戶人家的稀罕食物,但是卻很少人會想起來這石髓,就是那溶洞中的石鐘乳,亦是一味藥材。補命門,溫氣血,亦可中和體內(nèi)寒毒。當(dāng)然,徐某對藥物只一知半解,只能班門弄斧,如此解釋了?!?p>  “雖是一知半解,但也算是有些潛質(zhì)。”

  “姑娘謬贊了。”

  “聽徐將軍此番言語。林秋亦不敢有隱瞞,林秋近年困境,華叔叔略知一二,林秋亦屢次三番找尋機會想歸大哥求救。此番華叔叔暗示將軍前來,還請將軍萬萬不要怪罪,都是林秋的主意。你要知道,人在絕望之時,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的。我亦沒有想到,娘會變成這樣。”

  “你娘如何解得三星在天之毒的?想那先帝,人中龍鳳,官家之血豈可隨意能有的?”

  “娘的三星在天之毒一直沒有根治。她這么多年一直在研究此,當(dāng)年華叔叔從洞真宮將娘救出,先用他自己的血做藥引子,穩(wěn)住了娘的情態(tài),但無法根治。用盡百草,毒始終在體內(nèi),時好時壞。我小時候也經(jīng)常見到娘奇毒發(fā)作時候的慘樣,要嗎昏睡數(shù)日,要嗎如萬蟲啃噬。但是娘一直不放棄。這些年內(nèi)外兼修,對內(nèi)修煉內(nèi)功,調(diào)勻氣血。對外……對外,娘試盡百草,她從華叔叔當(dāng)年用自己的血做藥引子找到靈感,發(fā)現(xiàn)年輕男子的血對毒有奇效,非但如此,配上羬羊脂膏,錢來山松脂一同入藥,功效增倍。再用洗石潔面,那體內(nèi)的三星在天之毒便會控制住。錯亦在我,她每月遣我熬藥,我因憐惜一新捕的男子,將其放過,用了自己的血,但此事被娘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她誤食了混入了我的血的解毒之藥,想不到,這年輕女子的血與那體內(nèi)的三星在天之毒混合,有奇效,不但毒發(fā)作次數(shù)減少,容貌亦越來越年輕。開始我并不放在心上,但經(jīng)月之后發(fā)現(xiàn),我自己越來越蒼老,而娘變得越來越像我,甚至更加年輕?!?p>  “這毒竟然如此可怕!”

  “我是不知那黨項人如何研制出來的毒藥,都傳祁連山脈崇山峻嶺間都是奇花異草,珍禽異獸,而祁連山下的黨項人靠著這山水,這花草禽獸,獨有生存之道,我終是信了。我也不知,我這容貌何時能恢復(fù),而這返魂香,亦是娘當(dāng)日研制出來,為我續(xù)命的東西,想來,是我一次仁慈,搭上了自己的命?!?p>  徐碩笑而不語,眼前這杜林秋言語間,外柔內(nèi)剛,綿里藏針。絕非所見那般人畜無害。想來這一路,他與戰(zhàn)奴、歸石三人,歷經(jīng)種種,石洞之中機關(guān)重重,若一個閃失便喪命于中。她不可能不知曉,但一路卻并無任何暗示。而在湖底囚籠中,那些男子分明就是被教唆起來,戾氣沖天,有的男子懷中都有武器,這些武器何來?若猜得不錯,應(yīng)該都是杜林秋所為,及后男子們被放出,對杜瑤真的攻擊,則又是杜林秋的另一手好戲了。她將自己叫到這房間里,絕非為了講當(dāng)年長輩們的故事。

  “杜姑娘,你叫致澄來此,有何用意?”

  杜林秋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從房中的櫥柜間拿出一絳紅色木匣,匣內(nèi)一只稍大的扁罐子,還有數(shù)只白瓷小瓶,“將軍,此乃三星在天之解藥。扁罐子內(nèi)是羬羊脂和松脂混合而成的脂膏,與錢來松松針、甘草一同熬煮。也可單獨涂抹于面部,能使肌膚白嫩,有令肌膚回春之效。這小瓶內(nèi)的藥丸是返魂丹,每日混著熬煮的藥湯同服,一日三次,對解毒有奇效。另外這匣子有一暗格?!倍帕智镎f著,將小匣子又抽出一層,內(nèi)有五個小香囊?!澳抑惺欠祷晗?,連續(xù)點一個月,可清除你娘子體內(nèi)余毒?!?p>  徐碩頗愕然,想不到杜林秋與藥如此爽快,正要開口道謝,忽聽得杜林秋一陣笑聲,“將軍要救之人,果是你夫人?據(jù)我所知,劉平將軍的公子,并未成親?!?p>  “乃徐某認定之人?!?p>  “將軍果然是重情重義之人。即使如此緊要之人,那將軍可否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待那杜林秋條件一出口,徐碩顏色大變。

  “將軍很難辦到?”

  “姑娘的這個條件的確不是一般人能辦到?!?p>  “我見將軍可不是一般人。”杜林秋語笑嫣然,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我不怕你抵賴,藥先給你,救人要緊?!?p>  欲知解藥是否救得北笙性命,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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