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佰緊緊盯著千初的臉,仿佛要從中看出點什么,但是千初坦坦蕩蕩地直視玄佰投過來的目光,沒有絲毫破綻。
“初兒,不管你遇到,或是聽到了什么,此事都不要再過問?!毙垡娗С踹@般,無奈道。
“叔父,我不知你有什么難言之隱,但是,我只是想知道,葉師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千初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見千初還是緊咬著不放,玄佰耐心漸退,“我說過!此事我不會告訴你?!?p> “我要是說,在伏羲洞內(nèi),我見到了葉師姐的魂魄了呢?!币娦塾望}不進,千初沒法,只好欺騙一下自家叔父。
果然,玄佰呆愣住了,他的目光哀傷而無奈,千初準備再加一把火,于是她繼續(xù)道:“葉師姐,她仿佛有些夙愿想要完成。”
終于,玄佰動搖了,他緩緩地向前走去,千初連忙跟上,又走了幾步,玄佰才開口:“葉安寧是你玄澤師伯的女兒,在他的教養(yǎng)下,葉安寧成為了一名出色的藥師與醫(yī)者,但是,她自己的身子也是極差的,在下山歷練時,她被魔界之人於于燼誆騙,后來我們將她帶了回來,但是,那於于燼卻不死心,他居然一人攻上天應(yīng)山,那於于燼被殺,你師姐不發(fā)一言,以一己之力對抗我們幾人,連玄澤的話都不再聽,只是帶著於于燼逃進了那伏羲洞,她入了伏羲洞,多半是兇多吉少,再也沒有出來過?!?p> “后來呢?”千初問道。
“我們也入那伏羲洞找過她們,可是,我們連帶著靈犀秘境,足足找了半月,才找到兩個尸首,按照安寧在石壁上留下的遺言,你玄澤師伯將兩人火化,埋到了她指定的地方——風凌渡。”
千初沉默不言,袖中的儲物袋也不再跳動,她對玄佰道謝,卻發(fā)現(xiàn)玄佰目光似有淚光閃過,“其實我們也沒想過要殺死那於于燼,只是,哎……”
“叔父,逝者已斯,我知道你內(nèi)心有諸多無奈,既然葉師姐與我有緣,我定會為她完成未了的心愿?!?p> 玄佰看向千初,半響,他點了點頭,“既是你葉師姐的愿望,你盡力而為吧,只是,你要多照顧到你玄澤師伯的心思,自安寧死后,他便開始酗酒,我多次勸阻,他也不聽,索性就隨他去了……”
聽完玄佰的敘述,不知不覺,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大殿門口,在那門口,千初見到了她一直避而不見的司觀云。
“掌門?!彼居^云對玄佰行禮道,他看了一眼玄佰身邊的千初,“師妹?!?p> 反正也沒有什么人設(shè)限制了,千初索性掛了一張臭臉道:“師兄。”
司觀云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千初的表情,便向玄佰開口道:“天應(yīng)山結(jié)界已加固完成,地伏陣也已修繕完畢?!?p> “好,辛苦你了,若無事,你便回去休息吧?!毙壅f道。
“謝掌門,那弟子先退下了。”司觀云說罷便轉(zhuǎn)身離開,千初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連忙向掌門告辭,追上司觀云。
“師兄若無事,那便同千初一起回去吧?!鼻С跤樞Φ?。
司觀云目不斜視,只是開口說道:“你又有什么話想說,或者,有什么企圖?!?p> “師兄果然了解我,”千初笑了笑,“請師兄告知我離魂術(shù)二卷中,如何抽出一個魂體中的一魂或者是一魄。”
聞言,司觀云轉(zhuǎn)過頭,看向千初,清緘的眉眼滿是疏離,他啟唇問道:“你要這個做什么?”
“當然是正事,你……”千初挑著眉看他,“不會是因為上次我在大殿時沖撞了你,所以記恨我了吧?!?p> 司觀云聽到這話,好整以暇地看了千初一眼,可他那眼神分明是覺得千初說了一句相當愚蠢的話。
“離魂一魄,需原身之體,施于一決。”司觀云不咸不淡地說道。
千初皺了皺眉,“骨灰可以嗎?”
“只需要死者的載魂之體,無論是尸體,還是骨灰,皆可使用離魂之術(shù)?!?p> “多謝師兄?!鼻С跸蛩居^云行了一禮,說道,“那我先走了?!?p> “褚千初?!?p> 千初還未走出幾步時,便被司觀云叫住了?!拔液芎闷?,自九年之前開始,你為何變化如此之大,有時,我確實懷疑你不是褚千初,還是利用換魂之術(shù)……”
司觀云走到千初身側(cè),“可是,我卻沒有在你身上發(fā)現(xiàn)絲毫施過這種邪術(shù)的痕跡?!?p> “師兄。”千初伸了一個懶腰,語氣淡淡道:“也許,是我想活的清明一點呢?不以任何人為重心?!?p> 見司觀云沉默無言,千初便說道:“師兄若是無事,便早點回去吧,若是碰到我徒弟,還請別為難他?!?p> “不,我還有事處理?!彼居^云沒在管千初,便加快了腳步離開了,千初見司觀云離開,也落得舒心,她看了看天,估計著時辰,準備去一趟清心閣,將境知弦?guī)Щ貋?,然后讓她同自己一起下山?p> “喂!”千初拿出儲物袋,“怎得?聽到事實真相,你還不敢信啊?”
“……”
“我看你也是沒臉說話,自己一直以為葉安寧騙了你,騙你上天應(yīng)山,然后殺你,但是卻發(fā)現(xiàn),事實根本不是這樣?!鼻С跻贿呑?,一邊往於于燼心上扎著針。
“我想知道全部真相。”於于燼終于開口。
“這不就是正在幫你嗎?我懷疑,你的魂魄之所以還能存在,是因為有葉安寧,以魂養(yǎng)魂,我會帶你去那風凌渡口,施展離魂術(shù),到時,一切真相大白,當然,接下來我?guī)湍?,全額外收費啊,這個人情一直都給我欠著,你可別在知道全部事實后,就自散魂體而亡,到時候我找誰討債去?!?p> 儲物袋終于動了動,“你這是趁火打劫!”
千初滿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就是,你又能拿我怎樣。”
“……”
於于燼此時是徹底安靜了。
清心閣內(nèi),境知弦在司觀云門外站了小半個時辰,卻沒見司觀云的身影。
“阿弦?你怎得來了?”沐千璃從回廊走來,見到境知弦在門口安靜地站著,便說道。
“我替我?guī)煾迪驇熥鹎笠患|西。”
沐千璃溫柔笑著,但那笑容明顯帶著苦澀:“師尊今日可能要很晚才回來,我們即將下山,去鄴城準備即位大典,所以,有諸多事務(wù)要安排。”
境知弦點了點頭,將手里的紙團遞給了沐千璃,說:“那勞煩師姐,將這個交于師尊,告知他我?guī)煾敌枰@紙團上的東西?!?p> 沐千璃接過紙團,放在袖中,垂下頭,猶豫開口道:“我有些事,想到同你商量一二,不知阿弦,是否有時間?!?p> 聽到沐千璃的話,境知弦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清心閣內(nèi),有一條紫檀木建成的長廊,長廊位于一個湖的中央,湖的面積較小,但很合適地將整個長廊環(huán)繞住,湖中生長的不是蓮花,而是一簇簇白色的花,花瓣很小,散布在湖中,和點點水草的綠色異常和諧。
“阿弦,阿弦?”沐千璃打斷了正在發(fā)呆的境知弦,“該你落子了?!本持一剡^神來,捻起一枚黑子,放到了棋盤上。
境知弦的棋風很穩(wěn)健,在走棋上卻極易容易迷惑別人,表面上他下棋很正派,但其實在走第每步棋的時候,他都在布局,不過,同沐千璃下棋,他刻意掩飾了他詭變的棋法,因為沐千璃不喜。
“阿弦的棋下的是越來越好了,不過還需加強?!币苍S是沐千璃并不精于棋藝的樣子,她絲毫沒有看出境知弦每盤棋都在故意讓棋。
“嗯,以后還需沐師姐多加教導?!本持尹c了點頭,突然想到第一次和千初下棋的樣子,千初很笨,幾乎每步走棋都讓境知弦堵上,他不會讓著自家?guī)煾?,出于私心,他很喜歡看千初輸了后哇哇亂叫,瞪著眼看他的樣子。
“師姐想說什么?”境知弦開口。
沐千璃停下了落子的動作,抿了抿唇,輕聲開口道:“我在為師尊打理下山所需的物品時,無意間打開了師尊內(nèi)室的柜子,發(fā)現(xiàn)了……”她落下的子,正好為境知弦的子讓出一條生路。
“我發(fā)現(xiàn)了同雪瑤一模一樣的玉佩?!?p> 境知弦心中了然,語氣稍變:“許是撞了玉料樣式,天下間的打造玉器的名家,不過寥寥幾人?!?p> “可是,我心中感覺,這并不是簡單撞了玉式而已?!便迩Яn心道。
若是平常,境知弦一定會將沐千璃的思路往探求真相上引,可是如今,他并沒有實行這般做法的興致。
“我知,你同我一樣,對自家?guī)煾怠小便迩ЯУ穆曇粼絹碓降停皠e樣的心思,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別樣的心思?這話倒是引起了境知弦的深思,他對褚千初,在旁人看來,已經(jīng)是這種……感情了嗎?
“無論師姐你選擇怎么做,但求從心而已?!本持彝nD半響,笑了笑。
聽到境知弦這樣說,沐千璃仿佛也堅定了心意,這件事還沒有一個明確的定論,就算這玉佩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師尊也對雪瑤并無其它心思,她……還有機會。
思及此,沐千璃展顏一笑:“阿弦,我何其有幸,還有你在我身邊?!?p> 在這和風習習的午后,萬籟俱寂,沐千璃這句話的聲音不大不小,不偏不倚,順著微風傳到了回廊拐角處,正好趕來的千初耳中。
在千初的視野之內(nèi),境知弦與沐千璃相視而笑,落棋生香,似乎她在多踏一步,就會破壞這一和諧美好的景象。
“縹緲云煙開畫卷,眼前人是意中人?!贝藭r,千初只想到這一句話。
的確,有他的兩世執(zhí)念在此,她還有什么資格帶境知弦走,千初轉(zhuǎn)過身,順著長廊往回走,風卷起她的白衫,散落了一地的玉色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