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德鎮(zhèn)。

　　每天天不亮便起來做飯，等殺死全鎮(zhèn)的一伙人吃飽了，程三才和大嫂、二哥吃點(diǎn)殘羹剩飯。

　　若是做了什么令那伙人疑心，必然要沒輕沒重地挨幾巴掌，而且那伙人只打臉。

　　這樣子挨打，更多的是恥辱，畢竟不是過去被親爹揍。老子打兒子仿佛是天經(jīng)地義的，但那伙人殺了街坊鄰居，毀了遲蘋果的家，該挨打的是那伙人。

　　那伙人該死。

　　程三雖然想了許多，卻什么都沒說過，他記得學(xué)堂楊先生曾在短暫的日子里，教過他們一個(gè)字：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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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不懂沒有關(guān)系，我知道你們在認(rèn)真聽，你們都是很好的孩子?！币簧砘乙赂蓛簟⒎仨槒闹虝壬纳眢w，使得他整個(gè)人看起來比小鎮(zhèn)的粗糙男人們多了一絲雅致。

　　他敲了敲桌面，沉聲道：“有人罵了你，你會罵回去嗎？噓，不用回答我。罵回去似乎會讓自己舒服一些對吧。

　　如果打不過那個(gè)人怎么辦？也沒關(guān)系，只是挨一頓打，鼻青臉腫算不得什么。

　　如果那個(gè)人不僅打你，還打你不想讓別人碰的朋友該怎么辦？”

　　說到最后一句，楊瑞霖看向遲蘋果。

　　一眼萬年。

　　程三當(dāng)時(shí)覺得別扭，一拍桌子大喊道：“那我就和朋友一塊揍他！”

　　程三記得很清楚，大家都笑了，但是只有楊瑞霖和遲蘋果沒有笑。

　　那一瞬間，遲蘋果皺眉了。

　　“好的，”楊瑞霖歪歪頭，“也是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苯虝壬Y(jié)束了這個(gè)話題。

　　放學(xué)后，程三去找遲蘋果，和她說：“我?guī)湍阕崛耸遣惶赡?，但你揍人的時(shí)候我可以在旁邊給你助威??！”

　　遲蘋果比自己厲害，程三是知道的。但男孩子就得說點(diǎn)大話嘛，尤其是自己比較在意的女孩面前。

　　“我不揍人?！?p>　　程三樂了：“嘿嘿，吃蘋果，我才不管，你以后可得罩著我?！?p>　　專走僻靜的小路，早已遠(yuǎn)去的秋天在回憶里搖動樹枝，沙沙的響聲后，落葉翻揚(yáng)，泛黃的影子走過少年少女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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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后悔，為什么沒有聽楊先生講完呢？

　　程三學(xué)會了忍，幾乎讓他崩潰的忍耐。

　　白天要做很多活，晚上疲倦地入睡。

　　一切天翻地覆，程三總會夢見以前，無論是兒時(shí)二哥揍自己，還是一群人跑山里摘蘑菇打兔子……他總會夢見。

　　大嫂老是哭，一開始白天哭晚上哭，但那伙人嫌煩，差點(diǎn)一刀砍死大嫂。

　　于是大嫂只在夜晚縮成一團(tuán)特別小聲地哭。

　　所幸那伙人沒有真的碰過大嫂。

　　二哥許多次偷著罵那伙人，甚至說要一起逃跑。程三否決了二哥的想法，因?yàn)樗麄內(nèi)齻€(gè)跑不遠(yuǎn)，而且大哥還要回來，他們走了，大哥怎么辦？

　　二哥說，是這個(gè)理，三兒，咱們等。

　　哭喪臉許久的大嫂反倒露出了笑容：“老二老三，你們想走就走吧，俺等程壽。他是俺男人，俺等一輩子也沒啥，你倆還沒找媳婦，困在這算什么事？都走，留我，我等他?！?p>　　程三和二哥一起搖頭道：“不行。”

　　留自家大嫂在狼窩，他倆還不如死了。

　　一天天的，程三琢磨，那伙人究竟是為了啥殺人？

　　起先，遲蘋果家出事，林嬸說是仇家。

　　可冤有頭債有主，犯不著一個(gè)不留，而且那伙人是真的厲害，一個(gè)個(gè)飛檐走壁的，特么就是烏鴉。

　　毛黑，心眼也黑。

　　專門報(bào)喪。

　　程三把饅頭、窩窩頭、白菜葉丟一鍋撒點(diǎn)鹽煮上。

　　給那群烏鴉做飯做了挺長時(shí)間的，程三發(fā)現(xiàn)，烏鴉們基本不挑食。

　　一鍋粥糊了，烏鴉們喝了眉頭不皺一下，最嚴(yán)重的一次，一只烏鴉刀放程三脖子上問，是不是偷著下藥了？

　　程三說他沒有，是麥子發(fā)霉了。

　　然后烏鴉們研究了一會兒，選擇繼續(xù)喝，完全不在乎味道。

　　那一次，大嫂嚇的跪下來，二哥險(xiǎn)些上去拼命。

　　最后以程二程三被拳打腳踢揍一頓告終。

　　揍的是真疼，偏偏第二天他還能動。

　　早知道就跟遲蘋果學(xué)兩招了……

　　“俺的仙女現(xiàn)在在哪??？”程三瘋狂地?cái)噭哟箦?，煙熏霧繚，熱的他都出汗了。

　　*

　　川讓城。

　　“夫……唐鶴，”楊瑞霖長記性了，說話循規(guī)蹈矩，“出去玩嗎？”

　　發(fā)現(xiàn)楊先生的轉(zhuǎn)變，蘋蠻開心地笑了笑：“嗯?！?p>　　感覺少女笑容格外燦爛的楊瑞霖愣了愣，隨即道：“你還真是，唉，走吧?！?p>　　欣賞川讓城美景，再與當(dāng)?shù)厝肆牧奶?，而且楊瑞霖似乎因?yàn)椤跋喙钡氖虑椋匾馀c蘋保持了距離，雖不知他是因?yàn)槭裁聪敕ǘ龀龅霓D(zhuǎn)變，但能在上廁所的過程不被人守著，少女感覺舒了一口氣。

　　晚上蘋洗澡，侍女在門外候著，楊瑞霖去找城主“閑聊”。

　　具體情況是，楊瑞霖坐著，城主站著。

　　一人一碗奶茶暖和和地品嘗，似乎很和諧。

　　“松先生，您喜歡奶茶？”

　　“嗯，還算可以吧?！?p>　　其實(shí)是蘋喜歡喝，于是楊瑞霖覺得該嘗嘗，畢竟上次只悶了一大杯卡瓦斯，沒喝別的。

　　“您要是喜歡，就多待幾天，奶茶每天都……”

　　“光義會的事情，查了嗎？”楊瑞霖放下杯子，右手掌心是十幾顆深藍(lán)色的小果子。

　　瞧見小果子，城主的態(tài)度更加恭敬了，黑白頭發(fā)混雜的腦袋深深低下，略顯蒼老的聲音低沉：“據(jù)消息稱，二十一年前，便有光義會，只不過開始是以教會的形式。慢慢地，光義會幫人運(yùn)送貨物，做起了生意，買了幾塊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