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樊噲大吼一聲,撲上去用膝蓋一跪擊黥布的胸脯,聽得一聲骨骼脆響,黥布的胸肋骨被壓斷裂了,頓時就口吐鮮血,黥布出手反擊,可是由于毒發(fā),已經(jīng)很難有戰(zhàn)斗力了。樊噲和利倉、辛追合力動手,已經(jīng)折斷了他的手腳關節(jié),副將柴武、丁禮上前按緊黥布這只死老虎,樊噲再來一聲吼,猬毛一樣的胡髭絲絲直立,已經(jīng)摯出明晃晃的匕首,挑斷了黥布的手筋和腳筋,這一來,黥布整個人完全就廢了,再也動彈不得,也發(fā)不出話來,只是哈哈狂笑不已。
這時候,皇帝開始籌備率大軍南渡大江,計劃全軍會師番陽縣,樊噲對黥布這只死老虎還是心有余悸,怕他又突發(fā)奇跡,成了打不死的怪物,便將他的鎖骨穿了,用檻車釘死,下了獄,急如星火地派丁禮渡江向皇帝報捷。自己打算等待皇帝蒞臨的時候,親自押赴黥布到縣公廨獻捷,皇帝在大江北岸得了樊噲的捷報,那是涕淚交加,欣喜若狂。其實他一開始本來就沒打算渡江,張良來勸諫道:“始皇帝是四海人主,所以巡狩天下,無論遠近皆為家,今陛下也是四海人主,既然承始皇帝國祚,順天正統(tǒng),理應南渡大江,深入番蠻之地,宣示皇恩?!眲钯澋溃骸白臃空f得對,黥布是開漢以來最大的勁敵,現(xiàn)在歷經(jīng)經(jīng)年,窮盡舉國之力平定,漢才得以有維穩(wěn),這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兒。朕正如我們楚國先王所言,孤家本楚人,雖然是‘我夷蠻也,也必問鼎’,好的,過大江!”便下令全軍,除了一部分人留守江北郡縣,其余的人都艨艟舳艫,風帆蔽江,從江北的鄣郡(安徽東至縣)一路劈波斬浪南渡柴桑,也就是今天的九江,接下來打算直撲番陽。
劉邦到了柴桑以后,太仆夏侯嬰進諫道:“吳楚地方,大多都是草萊瘴氣,沒有墾殖的地方,人民又少,皇上你是北楚人,會水土不服的,請皇上在柴桑駐蹕,讓樊噲將黥布押來獻捷就行了?!眲罨氐溃骸半@是哪里的話,朕是皇帝,為國不分南北,越是沒開發(fā)的地方,越要來啊,這墾殖地方和增殖人口,難道不應該從朕這一屆皇帝開始嗎?朕這次來是為吳楚這個地方找一個郡治,找一個能鎮(zhèn)住江東、江西地域的形勢之城,為江東、江西和南郡三地南昌定鼎。這比慶功打倒黥布這只死老虎更重要,先將他收監(jiān),我們一起走,大家都辛苦點?!?p> 劉邦和張良、叔孫通、陳平在周勃、曹參、灌嬰、吳芮之子吳臣等人的護衛(wèi)下,堪輿九江地利,最后大家合議道:“柴桑九江,得富可以敵國,卻難以防守,但要是論形勢能鎮(zhèn)住江西之地,還得要再考察考察其他的地方才完備,長沙王子,你們本是本地番君,你說,該不該再找?”吳臣道:“皇上說得對,何不去臣和臣父的當年守地番陽看看,那兒現(xiàn)在也是黥布落網(wǎng)的地方,可見是有利于漢的福地?!庇谑?,劉邦一行又到了番陽,君臨彭蠡澤(今江西鄱陽湖),親祭湖神。就在大家以為皇帝鐵定定郡治在番陽的時候,皇帝卻不動聲色地傳令道:“動身,再沿彭蠡澤去找。”于是,漢家君臣又一路跋涉,又來到了豫章城。劉邦和張良跑馬,忽然,劉邦仰天贊道:“好個南昌之地,終于讓朕找到了,諸位卿家你們看這形勢,襟三江,帶五湖,控荊楚,引甌越,灌嬰,你在此為朕連夜建城,作為朕的行宮,朕這次南巡就止于此地,定審誅殺黥布,論功行賞,整頓地方吏治,然后凱旋而還?!?p> 就在這時候,吳臣一身縞素而來,見了皇帝哭訴道:“臣父長沙王吳芮,隨陛下出征,用留侯大計,大義滅親,這一回被黥布在番陽重創(chuàng),嘔血不止,雖然陛下皇恩浩蕩。詔令太醫(yī)們悉心救治,無奈無力回天,昨夜五更天在軍營中薨了。”劉邦一聽,脫口而出:“薨了?長沙王就這么走了?嗚呼人也,就這么幾十年的光景,昨日走了酈商、田假,今日走了吳芮,看來捱號排隊,就要輪到朕的頭上了,然則朕豈能畏死哉?只是可恨黥布作亂,連連伐朕中流砥柱,朕若輕易放過這賊寇,如何能勸慰眾卿家泉下亡魂啊?!?p> 劉邦招來叔孫通、陸賈道:“你們?nèi)ソ?jīng)辦長沙王后事,要多隆重就多隆重,若有不到,唯有你們是問,長沙王殉國而死,現(xiàn)在朕下詔書,自朕而下,三軍掛孝。”吳臣聽了哭拜在地,道:“皇帝昊天大恩,臣替王父叩謝,臣愿日后為陛下馬前卒,赴湯蹈火以報陛下!”劉邦又對吳臣百般撫慰,道:“長沙王為國捐軀,朕斷不會虧歉你們,吳愛卿先節(jié)哀順變,竭力張辦后事去吧?!庇谑牵瑵h軍白衣白甲,在各軍營轅門升起素招魂幡,顯赫地辦了吳芮后事,劉邦特許吳臣為父王扶靈柩,歸葬番陽彭蠡澤邊山丘之上,以山為陵墓,極寵恩榮,彪炳后世。再說灌嬰接受皇帝詔令以后,督課軍民,晝夜不息,草草修起一座城池,里面有獻捷反王黥布臺、論功殿,劉邦親自賜名“昌大南疆宮”和“南方昌盛殿”,所以合起來取名豫章郡南昌縣,作為豫章郡的郡治,行宮名南昌宮,這就是今天南昌市的歷史原始。
劉邦又讓博士叔孫通擇定吉日接受樊噲等的獻捷,世上大多有一個鐵律,越是暴戾的人,越是氣血旺盛,正所謂好人不長久,禍害一千年,你別看黥布軀體被殘,卻是殘而不廢,到了他被提來見皇帝的那一天,他竟然能在手腳折斷和穿了鎖骨的情況下,生命力超強,意氣洋洋。當他被提上南昌宮受降的那一刻,見了劉邦,破口大罵道:“劉季啊,你還沒死???哈哈,也快了,你這老無賴賊······”一邊的樊噲怒吼道:“你這不死的惡賊,到了這份上,還敢欺天子,我來割了你的舌頭,看你還能罵否?”
殿上劉邦冷冷的道:“樊噲,休得這樣做,讓他罵,他是朕封的南王,也讓南方百姓看看是非,他起兵造反,違逆天下思定的民欲,致使民不聊生,國力凋敝,為禍慘烈是開漢以來之最,到了這份子,他還不能悔悟,也不用人道了,處極刑!朕再也不與反王費一言一語,立即執(zhí)行!”說完,劉邦讓人拖了下去,他實在不想再見黥布一眼了。于是,樊噲、灌嬰監(jiān)斬,將黥布羈押到了東湖,也就是現(xiàn)在的青嵐湖上,將他用鐐銬綁坐定在一艘船上,然后在他身上脂肪最多的部位,用韭葉小刀開挖數(shù)十個坑洞,灌滿燈油,然后插上燈芯草,點亮燈火,飄蕩在湖上,此刑就是臭名昭著的點天燈。
可憐一代梟雄,被當成了人體蠟燭,晚上照亮湖水,和星月交映,在那沒有下錨的船上漂流湖上。一開始,黥布聲如洪鐘,怒罵不止,這中國老百姓,自古以來都愛看執(zhí)死刑,男女都云集在湖岸上,在護衛(wèi)的人墻外,過節(jié)一樣指指點點,一直到黥布罵聲漸漸低了下去,疲弱直至于無聲無息。這才意猶未盡地散去。樊噲上前驗明正身確實已經(jīng)死了,便梟了黥布的首級,用防腐藥水處理了,收藏在匣子里,他們還要帶回長安,懸在城頭上示眾,警示后來的不服貳臣。
劉邦在南昌宮,專寵管夫人,在南昌縣走馬靈山秀水,那是志得意滿,因為他明白,他人生的最大勁敵就是一項羽,再黥布,如今,兩者都已經(jīng)被自己鋤除,天下大勢已定,漢的基業(yè)也扎下了根基,自己無憂矣。就在這時候,又一個好消息讓他是雙喜臨門,原來一大早起來,管夫人“哇哇”吐了,這一下可是嚇壞了劉邦,憐惜道:“卿卿隨軍辛苦了,朕這就決定離開九江郡凱旋長安,快快讓隨軍太醫(yī)過來,為我的美人診斷。”管夫人乖巧,嗲聲道:“臣妾不辛苦,雖是有些病,一想起皇上創(chuàng)業(yè)艱難,臣妾就沒把它放在心上?;噬蟿谛膰?,終于平定黥布叛亂,建立了舜堯一樣的大功,才是辛苦的?!睒返脛罟笮?,贊道:“好,朕的美人兒,解語的花兒有心計。”
不大一會兒,太醫(yī)過來把脈,突然。滾落地上,滿臉興奮潮紅,大叫:“臣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夫人她有喜了,也恭喜皇上龍體強健,風云再起?!眲钣牣惖亟械溃骸笆裁??這可是真的?”太醫(yī)回道:“啟稟皇上,臣豈敢欺君戲言,請皇上招來其他太醫(yī)復診?!眲睢班拧币宦?,壓抑住興奮,又招來其他的太醫(yī),也不說明情況,讓他們把脈診斷,果不其然,其他的太醫(yī)也是一樣的結(jié)果,并且也是一樣滾落地上,再拜賀喜,道是管夫人懷上了龍種。劉邦歡天喜地,豪爽賞賜了太醫(yī)們,抱住管美人一頓“嗯吶”狂吻,道:“好,我的美人,你要好好安胎,朕雖在軍旅,也要捧著、含著寵你,明日論功南昌宮,定南之后,我們馬上回長安?!惫芊蛉擞忠侔?,劉邦急了,叫:“免了,快免了······”
豫章郡南昌縣行宮南昌宮,正在舉行一次盛大的定南朝會,雖然不在長安,絕對也是一次開漢以來的社稷盛事。劉邦升坐殿堂,殿下文武眾眾濟濟一堂,文侯冠蓋簪纓,武侯盔鎧甲胄,因為剛剛得勝,一個個面有得色,士氣干云。劉邦清清嗓子道:“這一次朕和眾位卿家,深入淮南,急渡大江,平定開漢以來最為慘烈的黥布禍亂,離不了大家上下同心,現(xiàn)在大業(yè)既成,理應論功行賞,論過處罰,先讓淮南國歸漢的群臣進來,朕為他們受降?!痹捯粢宦洌暮顙胗眉ぐ虹H鏘的聲音吆喝一聲:“皇帝詔令,宣淮南國來歸漢將士受降!”
殿外,原淮南國大將梁父侯沛嘉、召歐、莊不識俯首碎步趨行進來,拜倒在劉邦的丹陛之下,齊聲叩拜道:“罪臣來降歸漢!我等曾追隨反王黥布為虐,惡孽滔天,請皇上恩澤賜死,湯鑊斧醢,萬死不辭?!眲盥犃艘恍Φ溃骸叭幻酝局担菫樽R時務,朕素來有大容的氣度,與天下人共富貴,不計前嫌,只要你們愿意為漢效命,朕封你們?yōu)榱泻睿暮钐?,你來官宣?!毕暮顙肼犆?,上殿來打開黃絹絲帕詔書,宣布道:“漢皇帝詔曰,朕承國祚,厚德大容,特赦叛王淮南王黥布舊臣罪責,且加封其來歸大將。黥布之亂,因賁赫而起,賁赫有入京預報密情之功,免罪,加封期思康侯;黥布淮南國相國朱軫,獻六城有功,加封都昌莊侯,平原君;沛嘉,改其故梁父侯為平悼侯;召歐為我軍內(nèi)應,論功封為廣嚴壯侯;莊不識為武強莊侯;曲周景侯酈商為國捐軀,其子酈寄世襲侯位,加封高梁共侯;長沙王吳芮殉國,其子吳臣世襲其王位,其余再議,布告天下,特使周知?!?p> 念到這兒,劉邦又補充道:“接下來我們論功再賞,黥布和朕戰(zhàn)于蘄縣,后面的一切都是用張良之謀,一步步讓黥布落入下策的陷阱,讓召歐為內(nèi)應,故意讓他救起吳夫人去鼓動黥布一直南逃。讓長沙王幾次麻痹黥布,讓他得小利而忘大害,讓梅鋗約定他南逃南越,讓陳平等騰空蘄縣,這才使得黥布在蘄縣損兵折將,主力盡被消滅,到最后,黥布才落得過南逃番陽,在彭蠡澤邊的茲鄉(xiāng),被利倉夫婦依計,致使黥布搶掠飲食中毒,這才降得惡龍,伏得彪虎。如此一來,就牽扯好多人出來了。黥布王后吳夫人,是反王之妻,父兄卻是大功于漢,她該如何處置?倭人梅鋗和利倉、辛追夫婦,為最后擒獲黥布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又該怎么賞?張良定大計,朕意欲重重厚賞,該厚賞到什么程度,諸位且議一議?!?p> 這一來,立刻就熱鬧了,大家也不能一下子揣度到皇帝的底線,于是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大殿上“嗡嗡”鬧得不可開交。劉邦冷靜地過了一陣子,終于開口道:“朕也聽到大家的意思了,還是一步步來吧,雖然利倉夫婦,為擒獲黥布建立奇功,而且主要的功績在于辛追,但家再大也得有主,朕就封利倉為軑侯,領長沙國相國,妻子辛追,賜命婦夫人,黥布王后吳夫人,念其父兄長沙王功高,赦免罪業(yè),貶謫為黔首,送歸故鄉(xiāng)六縣終老;至于梅鋗、田假那就等同諸將一樣封賞好了?!闭f到這兒,受封的諸人一齊上前謝恩,劉邦特別加關注辛追道:“辛追夫人有奇節(jié),以婦人之身,建功立業(yè),朕特賜你等同朕的命婦夫人,從此后富貴尊榮,什么時候都可以來長安見朕,任何官吏不得阻攔,你就隨你夫君赴長沙國臨湘去吧?!毙磷汾s緊上前再拜領受。
到了最后,劉邦笑道:“世人都在腹誹朕專滅異姓王,朕會證明這絕不是那么回事兒,現(xiàn)在荊王劉賈被黥布所殺,他有沒有后人,致使吳地和會稽郡已經(jīng)成為內(nèi)空,朕想辦一件堵住天下悠悠眾口的大事,立一個吳王,一個異姓王,眾位卿家看怎么樣?”這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既吊起大家的胃口,也在······可能沒有誰知道他的深意,一時間,轟動效應堪比當年的洛陽宮漢殿論功,這是任憑是誰都在連做夢也想得到的事兒。于是,殿下的群臣,將自己的脖子往上望長了一寸,但也有人不,這個人就是張良。雖然不是很熱,但是他現(xiàn)在的背脊溝里滿是汗水,就像被爐火在炙烤一樣,他腦子里在不停的打轉(zhuǎn),假如這好事兒落在自己的頭上,該怎么辦?一般人會感到自己的祖墳上冒青煙了,可對于自己,那就是玩到頭了,這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對自己的兒女,那可是斬了韭菜除了根,一代盡了頭。
想到這兒,張良再也站不住了,趕緊出班朗聲道:“陛下,現(xiàn)在我們漢軍主力都渡江在豫章郡南昌縣,離京城千余里,一旦有事,將會尾大不掉,既然已經(jīng)滅掉黥布,論功之事何足掛齒?還是回長安緩緩圖之,臣請陛下立刻回京?!眲畲蚱鸷呛堑溃骸白臃堪?,你別岔開話題,南昌縣山清水秀,人杰地靈,朕還沒在此行宮住夠呢?你就別再說了?!笨山裉鞆埩家环慈逖懦B(tài),偏偏不依不饒,又道:“陛下,你在庸城被黥布所傷,幾乎是九死一生,天幸賴我?guī)煾更S石公神醫(yī)之力,這才得以讓康復,建立奇功,然而,神助折于人禍,臣請得陛下珍惜龍體,遠離淘虛,將管夫人移出南昌宮,別院另處,如此一來,陛下既可以盡快回京,也利于龍體痊愈,請陛下聽臣馬上之勸?!?p> 劉邦的眉頭皺在一起了,自己正在興頭上,卻被當頭澆了一瓢冷水,放在別人早就發(fā)作了,但這是張良啊,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苦笑道:“那好吧,今天就議到此為止,這些事兒大家都下去想想?!闭f完示意退朝,等著看重頭戲的大家,交頭接耳,都在心里埋怨張良,只有陳平暗自冷笑不已。到了次日,劉邦依然在行宮召集群臣,繼續(xù)討論還沒有完成的議題,不過,他猛然轟炸出讓所有人意外的重磅消息出來:“現(xiàn)在荊王劉賈被殺,吳地和會稽郡民風輕悍,終究是漢家的心腹大患,所以,朕決定立一個吳王,一個異姓王,朕退而三思,徹夜不寐終于決定了人選,這個人就是留侯張良,朕決定封張良為吳王,眾卿家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