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飯罷,正坐到正廳喝茶說話!還不等折桑想好怎么提及香袖的事,便有人匆匆來報說宮里宣旨的人來了!
大夫人略慌了一下,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匆匆派人去將趙老爺三人追回來,囑咐折桑趕緊回去重新梳洗打扮一番!又教一眾仆從打掃庭院,自己先去大門上把人迎進來!
折桑離開時,三夫人與明珠也忙慌慌趕了回去!想是也急著回去重新梳妝打扮!
折桑才回到屋里,大夫人身邊的一等大丫鬟香巧便領了一溜兒四個丫鬟過來,個個手上捧著東西!
香巧面上喜笑顏開,夸張的沖折桑福了一禮,嘴上賀道:“奴婢給大小姐請安,恭賀大小姐萬千之喜!”
隨即“哎呦”一聲,作勢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歉然一笑,道:“瞧我這張笨嘴呦!連句吉祥話都不會說!真是該打!”
香巧笑盈盈改口道:“奴婢給瑞親王妃請安!恭賀瑞親王妃萬千之喜!”
屋里眾人都笑呵呵的跟著福了禮,折桑親上前去扶了香巧一把,嘴上道:“姑娘叫的早了,如今我還不是什么王妃!”
香巧笑意不減,隨口道:“現在還不是,過會兒也就是了!如今宣旨的大人已經入了府,奴婢來時瞧了一眼,真是好大的排場呢!”
折桑笑而不語!
香巧笑盈盈把手上的朱漆描金雕花木盒打開往折桑跟前遞了遞,嘴里說道:“自打上次宮里的李嬤嬤過來傳了話,大夫人便開始著意替王妃置辦首飾物件!只是時間緊些還不及置辦太多,只好委屈王妃先將就用著了!”
香巧說的隨意,折桑略略掃過一眼,見滿滿一盒子各式珠釵環(huán)佩,且多以金玉為主,便知價值該是相當不菲!
不過趙家是京中出了名的富商,這么點東西自然算不得什么。只是折桑少見這些,才會覺得價值不菲!
折桑面上微微一笑,剛想叫青玉接過。還不及說話春燕便先一步上前喜滋滋接了,沖香巧微一福身,道:“夫人真是有心!勞姐姐先謝過,晚些時候我們再去向夫人謝恩!”
折桑臉上笑意轉冷,不動聲色瞧她一眼。春燕并不察覺,尚一臉興奮的盯著后頭幾人手上。
香巧面色不變,招手讓幾人上前,笑盈盈道:“這些是大夫人命外頭布莊新趕制出的衣裳,都是照王妃的身量尺寸做的!也不知王妃喜不喜歡!”
“王妃先穿著,晚些時候布莊的李掌柜會再過來,到時候王妃再挑些喜歡的料子吩咐她們做就是了!”
春燕眼前一亮,喜道:“爹爹會過來嗎?那、、、”
香巧眉間飛快的一蹙,拿帕子掩了干咳兩聲,眼中含了惱意瞪她!春燕這才驚覺,斂容乖乖退到了一旁!
香巧又是一笑,道:“時候不早了,王妃也快些收拾吧!若是晚了過去聽旨只怕不好!”說罷沖折桑福了一福,遂領了人回去了!
折桑笑盈盈送她到門邊,待她走遠了才回身!
一轉身瞧見春燕正翻著首飾盒探看著,瞧見喜歡的便抓進手里,這會兒兩只手上都已經握的滿滿的了,還尤不知足。眼睛權似長在那盒子里一般挪不開!
折桑心中說不出的厭惡!臉上笑容不減,眼神卻冷冷的盯著她!青玉也有些替她臉紅,忙重重咳了兩聲提醒她!
被折桑眼神一掃,春燕也有些羞窘。她干笑兩聲把首飾放回去,上前兩步殷切道:“不如我來替小姐梳妝吧!”
折桑也不睬她,喚了青玉上前替自己挽發(fā)。
依舊是尋常的單螺髻,略向左傾,尾部墜一束長長的銀片流蘇直至頸邊。耳上換一對子母珠耳環(huán)。瞧一瞧略素凈了些,稍顯小家子氣!
折桑心想,這是自己頭一次見宮里的嬤嬤,總不能讓人一眼便小瞧了!
遂抓出一把頂珠銀針在髻上細細點綴一圈,又從大夫人送來的首飾盒里撿出一對金絲累就鑲寶石蝴蝶插頭,分上下插在髻上,又拿一支碧玉云紋簪戴上!復又瞧見盒里一對翠玉手鐲顏色通透水亮,瞧著很是不俗,也取出戴在腕上!
折桑自己略施脂粉,掩去眼底的烏青,輕掃蛾眉,又取了胭脂點唇。對鏡自照,見鏡中人細長柳葉彎眉,一雙杏眼含著水光,鼻子小巧周正,朱唇微啟間有雪白貝齒微露!
折桑平素不愛在裝扮上用心,如今見自己稍稍打扮一番,竟是個不俗的美人兒!倒教她有些不習慣!
青玉在一旁驚喜道:“小姐平素不愛打扮,氣色總顯得不好些!如今稍稍擦些胭脂,不想竟這般的明艷動人,教人見之欲醉呢!”
折桑被她說的臉上一紅,不由得瞪她一眼,更顯得嬌羞無限!
春燕也上前恭維道:“小姐生的這般美貌,將來定能牢牢抓住王爺的心呢!”
折桑聞言神色一冷,心中生出一股凄然之意!再看那鏡中人只覺得可憐可笑!
打扮的再好看又如何呢?便如自己的母親,一個不得丈夫憐惜的女人,便如那離了土的春花,又能有什么好下場?!
折桑驟然冷了臉不語,青玉兩人一時間有些無措!恰在此時,夏荷打了簾子進來道:“小姐,老爺跟兩位少爺已經回來了,小姐若是好了便趕緊過去吧!”
折桑收拾好心情,囑咐青玉留下照看香袖,再把大夫人送來的東西收好記下。自己領了春燕夏荷兩個過去!
待一家人到齊,又開了中門擺了香案。來宣旨的內監(jiān)拂塵一擺,叫聲“接旨”!趙家眾人按次序跪下,折桑與趙老爺、大夫人一起跪在前排。
折桑垂了頭,說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覺,有一絲慌亂,一絲茫然,又有一絲安心!心緒紛亂間只聽到耳邊嗡嗡的響,內監(jiān)宣旨時特有的尖細嗓音聽在耳中,只覺得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一般,有著如在夢中的不真切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故翰林院掌院林致遠之外孫女趙折桑,溫良賢淑,品貌出眾。朕聞之甚悅!今瑞親王風華絕倫,青春正盛。二人佳偶天成,可堪良配!朕有紅娘之意,欲代月老之職,特下此詔書成二人之美事,冊林氏為正一品瑞親王妃,昭告天下!擇吉日完婚!欽此!”
折桑隨眾人伏地叩謝皇恩,髻上的銀葉流蘇有幾縷灑在頸上,略微的涼!
由趙天澤代接了圣旨,眾人才起身。
那傳旨內監(jiān)姓王,約莫四十來歲年紀!人倒是和氣的很,交過圣旨后笑呵呵上前拱手道:“恭喜瑞親王妃!恭喜眾府上!”
折桑笑的得體,略一屈膝了回禮。王內監(jiān)慌忙上前攙了,驚慌道:“哎呦呦!不敢當不敢當!”
趙天澤久在商場,待人接物自是嫻熟得很。當下一拱手道:“如今天氣冷,還累得大人跑一趟,實在辛苦。趙某備了薄酒一杯,為大人暖身,還望大人不嫌棄!”
說罷雙手一擊掌,有小廝躬身捧上一個蒙了紅布的托盤。趙天澤扯下紅布,露出盤上整齊碼好的十錠金元寶!那元寶個個足色足重五兩,十個便是五十兩!
五十兩黃金做腳錢,如此出手,可算闊綽!
王內監(jiān)眼神一亮,臉上笑的更加和氣些。一面揮手教隨行的小太監(jiān)接過,一面嘴里說道:“趙大人客氣!趙大人客氣了!”
趙天澤假意推脫道:“唉!趙某粗陋鄉(xiāng)野人一個,哪里當得起您‘大人’二字?折煞了折煞了!”
王內監(jiān)拿了好處心中暢快,嘿嘿笑著湊近說道:“老奴既叫您一聲‘大人’,自然是有些道理的。大人只管等著便是,不日便又會有好事上門了!”說著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來。
趙天澤眼神一凝,隨即小聲笑道:“那趙某便先謝過大人吉言了!”
王內監(jiān)退后一步,指著身后兩位宮人打扮的嬤嬤沖折桑介紹道:“這位是太后身邊的李嬤嬤,是太后欽點了來教導瑞親王妃禮儀的嬤嬤。這位是內務府的孔嬤嬤。這兩位嬤嬤都是宮里的老人了,王妃有什么不懂的盡管詢問,兩位嬤嬤必會用心教導王妃的!”
折桑順著王內監(jiān)指引看過去,見李嬤嬤身量高挑,四十歲左右年紀,一雙眼睛含著笑意,垂手直立,瞧著很是氣度不凡的樣子!折桑心中暗嘆一聲,果然不愧是太后身邊侍奉的人!孔嬤嬤則略微富態(tài)些,人也顯得更隨和!
折桑久在深閨,對外事所知了了。心知還要仰仗兩位嬤嬤悉心教導,不敢有一絲疏忽!當下上前幾步福了一福,道:“李嬤嬤安!孔嬤嬤安!”
兩位嬤嬤都慌忙上前攔了,推卻道:“瑞親王妃使不得!”
折桑不依,執(zhí)意行了禮。道:“折桑愚鈍,還望兩位嬤嬤不棄,用心教導于我!”
兩位嬤嬤對視一眼,微微一笑,扶了折桑到廳中正座坐好。
折桑不解何意,只得依了!
只見兩位嬤嬤退后兩步禮拜到:“奴婢們參見瑞親王妃!瑞親王妃安!”
折桑一驚,忙上前去扶了,不讓她們行禮!
李嬤嬤扶上折桑的手,嘴角一笑,解釋道:“如今圣旨已下,王妃已經是皇室正一品命婦了。正一品階以下官員命婦都是要按品階行禮的,普通百姓更是要行跪拜大禮,無一例外!”
“王妃若是攔著奴婢們不讓行禮,來日傳到了太后耳朵里,太后是要責怪的。便是傳到言官們耳中,也是要生事的!還請王妃安心受奴婢們一禮!”
李嬤嬤這話本就是是說給廳上所有人聽的,意在提醒趙家眾人!趙老爺等人一時間臉色都有些不自在!
禮罷,折桑親扶了兩位嬤嬤起身。兩位嬤嬤都笑意深深,顯是對折桑的敬重受用的很!
王內監(jiān)又道:“大婚吉日定在了十二月十六日!日子雖緊些,一應事務都有內務府操辦!不礙的!這里有孔嬤嬤在,府上若有什么只管找孔嬤嬤便是!”
趙老爺忙應了!
王內監(jiān)呵呵一笑,告了辭離去。眾人直送到府外!
當夜,折桑移居后進正院,兩位嬤嬤分居左右?guī)?。除了折桑近身的香袖、青玉、春燕、夏荷四位丫鬟,其余均換了宮里來的小內監(jiān)小丫鬟伺候。有持刀侍衛(wèi)圍了院子,等閑人都不許靠近!
府里人這時才真切體會到折桑身份不同了,可現下想巴結也已經靠不上去了!一個個都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