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歪脖子葡萄樹樹
又過了很久,我聽到均勻的呼吸聲。
揚言,終于睡著了。
睫毛蛹動,眉間微蹙,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如紙色嘴里還在嘟囔著一個人的名字。仿佛叫上個幾十遍,上百遍她就能出現(xiàn)一樣,這是有多魔怔啊。
我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燙的厲害,仿佛在上面考雞蛋都能熟。
應(yīng)該不會死吧。他身體一向很好,上次小腿骨折,不也比平常人少花一半的時間就痊愈了。
想到這里,就放心了很多,徑直的走去了他房間。
我又不是演瑪麗蘇劇,揚言也不是安風(fēng),我也做不到守在他身旁一夜不眠。
況且,房間是他讓給我的,雖然他生著病,但我也病的不清,比身體上的更疼痛。
一挨到床,整個人踏實了不少,我也很累,在雨中淋了那么久,也像虛脫了一樣。身子浮浮沉沉,感覺去另一個世界轉(zhuǎn)了一圈才回來。
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變小了,那6歲生日那天的我,還在北城沒有遇到安風(fēng)之前的我。
那天我都干了什么呢?吃了一快蛋糕,聽韓煙染唱完了生日歌就被送回房間了,好像晚上有什么事情要做。
她說:“小朵啊,今晚就早點睡,你爸在外地出差,他說沒法趕回來?!?p> 我那時候還是一個斯斯文文的小公主,韓煙染說的話就是命令,我什么也不敢反駁,只好乖乖答應(yīng),心情低落的回自己房中數(shù)著星星。
我的房間不大但像一個童話宮殿一樣,擺了滿地的洋娃娃,地磚上鋪著羊毛地毯,一直延伸到窗邊,窗子上罩著金絲邊覆蓋的粉色窗簾。從這里抬頭就能看見窗外星辰遍布的天空。
當(dāng)時有一顆流星劃過。
我雙手緊握,許了讓爸爸媽媽長長久久的愿望。
為什么會許這個愿望?
因為小胖跟我說,他媽媽發(fā)現(xiàn)韓煙染跟另外一個男人去酒店了。
小胖是我在學(xué)校的同桌,人不高,長的胖,經(jīng)常送東西給我,不接受就欺負(fù)我。
我當(dāng)時還不知道酒店是什么?還傻傻的問,是喝酒的地方嗎?
小胖和他媽媽一樣大嘴巴,那時候我柔柔弱弱的像個公主一樣,小男孩子就是喜歡欺負(fù)他喜歡的女生。
他說,我媽說酒店是睡覺的地方,你媽媽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睡覺哩,她出軌了。
我問,出軌是什么?
他說,出軌就是你媽媽不要你和你爸爸了唄。
那是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有暴力的潛質(zhì)和驚人的打架天賦。
我把小胖揍了一頓,他80斤的體重被我揍的嗷嗷大哭。
我指著他說,死胖墩兒,你再瞎說,把你嘴巴撕了。
小胖嚎了半天,嘴里喊著,你是何方妖怪!你不是我的云朵,我的云朵不會打人的!
后來,小胖去找老師告狀,說我被妖怪附身,還揍了他一頓。向老師展示他發(fā)紅的屁屁。
老師當(dāng)然不相信,他們班的小公主怎么可能會打人呢?小胖一定是摔的,見追不到公主就污蔑她。
于是給我們調(diào)了坐,我班上坐在最前面,他坐在最后面。
他再也不敢找我,我也懶得去理他,直到我離開北方,再也沒見過小胖,這都是后話。
不過小胖告訴我這個消息以后,我就心里一直不安,小小的年紀(jì)不知道出軌是成年人的大忌。只知道只要爸爸媽媽在一起陪著我,我就開心,比吃了葡萄還甜。
只要他們在一起,我寧愿一輩子都不吃葡萄。
我喜歡吃葡萄。韓煙染說,是因為她懷孕的時候吃多了葡萄的緣故,導(dǎo)致我吃上了癮。日日念著要吃葡萄。
北方一般都是不種葡萄的,天太冷,許多葡萄樹都不活。
我父親從南方買了十棵葡萄樹,就種活了一根,還是一個歪脖子。在院子里搭了架,春天的時候突然變得茂盛起來,枝滕繞啊繞啊,不多久就繞變了整個架子。
它朝著不太暖和的陽光展示著自己又綠又粗的葉子。
似乎在炫耀,索取。
韓煙染也喜歡吃葡萄,夏天成熟的時候,她喜歡騎在爸爸的肩膀上去摘上面陽光眷顧最多的。
她放進(jìn)嘴里,一臉享受,真甜啊。
我滿眼怨念,氣鼓鼓的說著父親偏心,小手揪著葡萄葉,踏上自己搬來的小板凳,揪了一顆。
真酸!
我哈喇子流了一地,導(dǎo)致那顆要掉不掉的門牙一下子就被酸掉了。
我父親把我的牙埋在葡萄地下,他說過幾天就會長一顆大大的健康的牙給你在夢里裝上。
我開始不信,牙沒了還哭了幾天,雖然當(dāng)時小,但是還很有偶像包袱的,掉了牙丑死了,肯定沒人喜歡我了。
后來牙真的長了,小小的我覺得一定是葡萄大仙保佑,還常常去拜祭。
這些我兒時最青蔥的記憶。
直到我第二次掉牙,已經(jīng)到了南方,是跟江遠(yuǎn)之打架打掉了。
我抱著牙齒問他附近有沒有葡萄樹。他丫的搶過我的牙齒就把它往房頂扔。
我抱住他的腿,差點哭了出來,擠了半天擠不出眼淚,干嚎道:“你賠我牙齒,賠我牙齒,我以后不長牙齒了,就怪你?!?p> 他疑惑的看著我:“我跟你丟了這么高已經(jīng)可以了。安風(fēng)上次掉牙我把它藏在床底下,它都長出來了呢。”
我說:“葡萄大仙不保用我,還怎么長牙?”
“葡萄大仙?什么葡萄大仙?云朵兒你不會被我揍傻了吧?”
為此,江遠(yuǎn)之嘲笑了我?guī)滋?,逢人便說葡萄大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