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盛景諸多,天界有花好月圓、銀河星海,妖界有青冥翠火、紫玉狂風(fēng),璃書鈺見識短淺,這些美景一個都沒看過,如今卻時來運轉(zhuǎn),竟然可以一步登天直接賞得波瀾壯闊遠(yuǎn)勝其他盛景的天火燎原,自然是越想越高興,越想越興奮,越想越睡不著覺。
第二日,紫霄真君和桓逸看著她青黑的眼底和深深的眼皮,一時都覺得有些好笑。
“一夜未睡?”桓逸問她。
璃書鈺一時尷尬,扭頭沒有理他,紫霄真君見桓逸臉色微變似是要生氣,趕忙說:“殿下,咱們該出發(fā)了。”
桓逸也不想在下屬面前失了風(fēng)度,便冷哼一聲沒有和璃書鈺計較,長袖瀟灑一拂,立刻便聽到一陣天駒嘶鳴之聲破空響起,接著馬蹄踏水聲由遠(yuǎn)及近轟鳴而來,十六匹雪白天駒撞開天宮濃重的云霧闖入璃書鈺視野,懾得她瞠目結(jié)舌,震撼驚艷到無法言語。
天駒乃仙獸,蹄下生風(fēng)、鬃尾帶雷,疾馳猶如雷鳴電閃,破風(fēng)奔騰之聲振聾發(fā)聵,天宮僅有王族才可駕馭。
十六匹天駒在桓逸面前停下,身后是一輛被數(shù)十條金索牽引著的華麗車攆,車攆很大,裝有十?dāng)?shù)個精美寶箱,正是桓逸提前準(zhǔn)備好的賀禮。
“此次受邀觀禮,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關(guān)乎天宮顏面?!被敢菘v身躍上馬車,俯視著還沒從震撼中緩過神來的璃書鈺,挑眉道:“你既是紫霄宮道童,那便也是我天宮中人,切莫失了分寸?!?p> 璃書鈺心說你架子還挺大,嘴上還是乖乖應(yīng)下:“知道?!?p> 被紫霄真君拎上車攆,璃書鈺感覺自己似是活在夢里。眼前是高大挺拔神情倨傲的天駒,腳下是金玉為架寶石為飾的車攆,隨著桓逸一聲令下,金色結(jié)界繞車張開,天駒們仰頭長嘶,疾風(fēng)在他們蹄下凝聚,驚雷聲在璃書鈺耳畔炸響,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忽覺身體迅速被向后甩去,然后落在了桓逸提前準(zhǔn)備好的臂彎里。
“多謝。”璃書鈺趕緊從他懷里離開自己站好,伸手緊緊拽住車攆邊緣的黃金欄桿,小聲說:“我剛才沒反應(yīng)過來?!?p> “無妨?!被敢菔栈馗觳?,直視前方無甚起伏的說:“天駒野性難消,奔跑起來毫無章法,你抓緊了?!?p> 紫霄真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底不由長嘆一聲,徒弟同時被兩位大神仙相中,他這個當(dāng)師父的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岐山峰頂,岐鳳緩緩睜開已經(jīng)化為赤色的眼瞳,抬腳緩緩走出天池。頸上懸掛的姻緣玉緊緊貼在胸口,他抬手溫柔摩摯片刻,再抬頭時眼中已是一片毅然清明。在侍從伺候下穿上工匠特意為了今日浴火禮趕制的緋色長袍,戴好金絲曳地的華麗冠冕,岐鳳踏火而行,以金線繡著鳥羽紋飾的長袍映著他莊嚴(yán)神圣的神光,在空中鋪散盛開,宛若金紅鳳尾,美得不可方物。
岐心塵崇拜的看著自己這位兄長,再一次深刻體會到族里那些女仙為何要勾心斗角使盡渾身解數(shù)得到他,璃書鈺這廝祖墳上何止冒青煙,怕是要把整座山頭都燒了。
山腳觀禮臺上,璃書鈺不受控制的接連哆嗦好幾下,只覺背上涌起一股涼意,卻不知這涼意的源頭是哪里。
前來觀禮的賓客很多,臨時搭建的觀禮云臺上停滿了各色神獸仙禽和金色車攆,璃書鈺本以為天宮這輛天駒車已經(jīng)足夠華麗,卻在看到龍族的車攆后明白了何為小巫見大巫。
龍族碩大的珊瑚珍珠水晶車攆上,四部龍王并排而坐,身后整齊站著陪同前來的太子和公主,其中便包括了東部龍?zhí)影狡酢?p> 敖契似乎對這場浴火禮并沒有太大興趣,他握著腰間那把令三界妖邪聞風(fēng)喪膽的破浪龍骨刀,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視線在觀禮臺上溜了一圈,最后準(zhǔn)準(zhǔn)確確落在了天宮這臺天駒車上?;敢莶煊X到他芒刺般的視線,頭皮瞬間一陣發(fā)麻,他低頭簡單交代了紫霄真君幾句,然后深吸一口氣,認(rèn)命的去給自己的舅舅和外公請安。
“許久未見,桓逸已經(jīng)這般大了?!?p> 北部龍王敖逵將跪地行禮的桓逸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扭頭同大哥敖覆說:“上一次見他還是個毛頭小子?!?p> 敖覆抬手示意外孫起來,聲音帶著長輩固有的威嚴(yán):“你母親可還好?”
“回外公,母親一切安好?!?p> 敖覆滿意點頭,又向后抬了抬手,桓逸立刻心領(lǐng)神會,起身去向各位舅舅姨母問安。
一圈問候下來,桓逸背上已經(jīng)汗?jié)?,正想著?yīng)該可以回到自己車上去了,就聽到親舅舅敖契涼涼的說:“桓逸,你隨我來。”
桓逸心口一抽,知道是福不是禍,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
跟著敖契離開觀禮臺,桓逸全程安靜如雞一聲不吭,敖契回頭睨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看你這表情,應(yīng)是知道我要問你什么吧?”
“舅舅要問的無非是姨母行蹤?!被敢莶豢此?,低著頭悶悶的說:“我不知道,您問也白問?!?p> 敖契被他氣笑,一巴掌拍他腦門上,斥道:“你撇的倒快!”
“舅舅您都尋不到的人,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桓逸一臉憤恁,仿佛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冤屈,“龍族子弟眾多本領(lǐng)通天,讓其他三部的舅舅姨母們幫著一起找不就成了!”
敖姝離家私奔是家丑,是家丑就不能外揚,去找其他三部的兄弟姐妹們幫忙,和貼個榜將家丑昭告天下沒有任何區(qū)別。敖契被自家外甥氣得胃疼,可又偏偏拿他沒有什么辦法,想揍人的手抬了幾遍,最后還是無奈的放下了。
“我只是想知道她現(xiàn)在還好不好?!卑狡跹壑虚W過一絲心疼,那可是他最寵愛的妹妹,她生來體弱嬌生慣養(yǎng),從小到大從未長期離開過東海,如今她可能正藏身山野,風(fēng)餐露宿,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怎能不難受。
桓逸從未見到自家舅舅臉上露出這般表情,差點沒忍住將敖姝和敖峰的行蹤交待出來,好在懸崖勒馬及時緩過神來,把到嘴邊的話又憋了回去。
“罷了?!?p> 敖契長嘆一聲,他從懷中取出一個貝殼制成的盒子遞到桓逸面前,無奈的說:“這是海神丹,若有機(jī)會見到你姨母,便將這個交與她吧?!?p> 海神丹同旭日果類似,是龍族獨有的靈丹,此丹以深海珊瑚為柴,取海中百歲生靈為料,經(jīng)蚌仙殼內(nèi)三十年煉制,才可凝得一顆。海中仙族服食此丹不僅可以增長修為,還能聚氣固元,即便身處沙漠也可如在海中一般行動自如。
既然敖姝不愿意見他,那便罷了吧,只要她能好好的,只要她真的得到了想要的幸福,他這個哥哥便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桓逸將盒子收好,心里還沒盤算好要怎么回答敖契,忽感覺到后頸一緊,他竟是被敖契拎著飛回了觀禮臺。
“舅舅?!”桓逸大窘,掙扎著想逃開:“我好歹是天宮太子,您這般拎著我,豈不是要我在眾仙面前顏面掃地嗎?!”
“好外甥,你之前已經(jīng)令我和你外公在三界顏面掃地過了,今日機(jī)會正好,你便也好好體驗一下我和你外公的心情吧。”
桓逸心中叫苦不迭,幾番掙扎無果后,只能抬起袖子遮住臉,心如死灰的當(dāng)了一回自欺欺人的鴕鳥。
觀禮臺上,璃書鈺正認(rèn)真聽紫霄真君向他介紹前來觀禮的一眾大仙,呼聞人群中響起一陣哄笑,不由和紫霄真君相視一眼,同時向仙人們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霞光之中,敖契騰云疾行回來,他的右手上,太子桓逸以袖遮臉,宛如一只被欺負(fù)的可憐小雞。
紫霄真君和璃書鈺沒忍住,同時“噗”一聲笑了出來。
似是察覺到他二人的笑聲,桓逸移開袖子,目光猶如利刃直射而來,嚇得璃書鈺和紫霄真君同時噤聲,迅速把目光挪開了。
拎著桓逸在天空溜了一圈,敖契終于覺得稍稍解氣,揚手用力一扔,將他丟回了天駒車?yán)铩?p> 桓逸在空中瀟灑翻了個圈穩(wěn)穩(wěn)落地,俊俏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晌都沒能把頭抬起來。璃書鈺和紫霄真君不敢吭聲,師徒倆人不著痕跡的和桓逸拉開距離,不知不覺便縮到了車攆角落。
“方才的事,絕不可同天宮其他仙官說。”
璃書鈺和紫霄真君忙不迭點頭:“當(dāng)然!”
“呼——”桓逸長長吐出堵在胸口的濁氣,強(qiáng)迫自己無視從四面八方投來的嘲笑目光,抬起頭站直身,恢復(fù)了往日天宮太子沉穩(wěn)可靠的形象。
人群的議論聲漸漸消去,璃書鈺終于放下心來,她偏頭想讓紫霄真君繼續(xù)為自己介紹不認(rèn)識的大神仙,忽聞人群再次劇烈騷動,接著伴隨幾位女仙一句激動的“來了”,一道緋紅身影自岐山峰頂翩然落下,猶如一顆落入麥田的刺目火星,頃刻便點燃了厚重的云層,熾熱強(qiáng)風(fēng)撲面而來,瞬間吹起璃書鈺所有垂下的鬢發(fā)。
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璃書鈺什么也聽不見,她緊緊盯著那道神圣到有些陌生的身影,心臟在胸腔內(nèi)劇烈跳動,明亮火光映在她眼中如波瀲滟,她可以清晰感受到姻緣玉中岐鳳神魂的熱度,仿佛他已經(jīng)穿過遙遠(yuǎn)距離將她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