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為他的未婚妻子,愿意代他領(lǐng)受剩下的二十鞭。
素塵卻無意去理會他們各自的猜度和猶疑,找了個借口將他們支使了出去。
一個謊言,堆砌著另一個謊言。
他的面前,懸著巨大的星晷,人們都朝著各自的命運交匯,牽扯出一道道光亮細長的軌跡,再彼此纏繞在一起。
他彎唇淡漠微笑,至少目前,一切如他所想地進行下去。
……
令宵安分不了太久。
尤其是得知了她的態(tài)度之后,他有些氣餒和失望。
有些成見,果然難以跨越的了,阿霧走在前頭,默然良久,終于道:“你聽到素塵師叔說的了吧?憑我教導不了你,你還是想想辦法投到他名下,我也會在旁協(xié)助你的?!?p> 可她是真得關(guān)心他么?不盡然吧,她依舊滿腦子想著要將他推出去。
此前在她面前一直唯唯諾諾,可這一次少年昂起頭來,朝她靠近幾步,故作天真姿態(tài)地將落在她肩頭的樹葉兒掃落:“我自認達不到師叔祖說的那種地步,這輩子也就那樣了,大概這就是天命吧。”
阿霧卻被他的姿態(tài)神情包括話語駭?shù)煤笸艘徊健?p> 雖然之前,她就一直覺得衛(wèi)令宵這孩子顯得有點老成,說起話來像個小大人,但還是會有點兒童的天真無邪,但是如今改換了身體,她才驚覺其實他已經(jīng)有了少年人的成熟心智,她已經(jīng)全然不能將他作為孩子去看待了。
與此同時,她也在思索一個問題。
現(xiàn)在的衛(wèi)令宵,真就還是之前那個孩子么?
尤其在他說出這番話后,她略略語滯,過了半晌,才答道:“你不能這般想。”
他容色冷漠,看著她口不對心,慌忙無措的樣子。
“師父想我好好活下去?”
“那當然?!卑㈧F毫不猶豫,頓了頓,想到他一死,這具極好的靈修軀體也許會被邪魔覬覦上,就更加難受了。
“你還得好好兒活,像素塵師叔說得那樣。”
這不是他的錯,她反復告訴自己。
基于對素塵的信任,也是因為她自己的判斷。少女眸光堅定:“當然,我說的也是真心話,你拜我為師,會誤了你的前程?!?p> 少年感受到了她態(tài)度的松動,微微怔住。
她的目光里,并沒有一開始的疏離和惡意。她就是那樣一個人啊,稍微對你親近一點,仿佛就能帶來光一樣,驅(qū)散心里那些陰暗惡毒的想法。
“我只跟著你?!彼Ьo了她的衣角,話語脫口而出,帶著幾分不肯退讓的倔強。
阿霧知道一時半會兒勸不回這孩子,她眼下也不急,可以之后再多勸一勸,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相信在他真正面對死亡的威脅時,會選擇那條正確的道路的。
……
阿霧自然不能這么閑著,立馬就有挺要緊的事情傳過來。
綠渺翠微都急匆匆地找過來,告訴她薛璟打傷了其他門派的對手,現(xiàn)在正在受著戒鞭。
這個懲罰是大會一開始便定下來的,就是為了防止惡性事件的產(chǎn)生。不過薛璟似乎被罰得格外重一些,三十戒鞭,還有仙法加持,尋常人誰受得了?怕是背上皮肉都要被抽爛掉了。
阿霧立刻就趕了過去,同時心里也十分詫異,薛璟那樣溫和守規(guī)矩的一個人,怎會如此行兇,這背后肯定有隱情。
事態(tài)緊急,兩姐妹是因阻止不得,才來搬救兵。她們見到阿霧身后那少年,也是異口同聲道“君涯”,但是卻被少年笑著否定了。
阿霧一個人御劍跑得飛快,兩姐妹追上去的時候,令宵也跟著站在了她們背后。
“兩位姐姐,載我一程吧?”
他聲音清朗好聽,如潺潺的流水聲,那般溫柔謙和。綠渺在前御劍,忍不住臉紅了紅:“叫誰姐姐呢?我們才滿十六,看上去可比你小。”
“嗯。”他沒否認,一雙笑眼兒彎彎上翹,“您能快些嗎?我?guī)煾杆呀?jīng)跑得沒影了。”
兩姐妹十分詫異,還以為阿霧什么時候又收了個徒弟,這中間種種,令宵只能在御劍飛行的路上一一言明。
……
阿霧直接用劍沖開的律堂大門。
執(zhí)行的長老這才打到第十鞭,赫連康高高坐在堂上,聽到這動靜時就皺了眉頭,看到阿霧的身影時,眉心溝壑明顯更深了。
“你來胡鬧什么,出去!”
赫連康本來就在氣頭上,薛璟作為掌門底子,當眾破律不夠,現(xiàn)在自己的女兒居然還要過來摻和。
薛璟沒想到她能來,短暫失神之后別過面容去,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現(xiàn)在的狼狽模樣。
阿霧跪在他身邊,昂首望著赫連康。
她知道赫連康也是一番苦心,聽了那兩姐妹的描述,也能猜到當時場上發(fā)生了什么。
讓她沒想到的是,在薛璟心里,她是這樣的有分量。少女心里泛起一點甜蜜來,只道:“師兄犯了錯,我也無意為他開脫什么,只是他明日還要代表青崖參戰(zhàn),我身為他的未婚妻子,愿意代他領(lǐng)受剩下的二十鞭。”
十鞭已經(jīng)讓薛璟背上皮開肉綻,她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薛璟嘴唇發(fā)白:“我不要你為我承受什么,這不是你該摻和的事。乖一點,阿霧,先離開這里,三十鞭子對我來說不算什么?!?p> 阿霧知道,薛璟并不是在逞強。
三十鞭子只是讓他痛一痛而已,之后傷還是會被立刻治愈的,赫連康此舉也是做給其他門派看,好豎立一點威信來……可是她心里,就是過意不去,尤其是得知,這件事情也許和自己有關(guān)之后。
“你不要聽信流言,那個少年其實是令宵,他吃了素塵師叔給的丹丸,才變成的那樣?!彼忉尩?。
“更何況,我都已經(jīng)是你的未婚妻了,你是為了我出頭,那由此而來的禍事,我也愿意同你一起承擔?!?p> 赫連康無奈。
他不能自顧自降低鞭數(shù),更不能隨便糊弄過去,當場怔在了那里??墒窍啾绕饋硇睦锔鼩馀畠哼€沒嫁人胳膊肘就已經(jīng)往外拐,一點也不顧念他這做父親的心疼不心疼。
反正之后要立馬被治好的,赫連康也下定了狠心。
“打,給我打,一人十五鞭,各自領(lǐng)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