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跟你這么長時間的哥們兒了，你是什么人我還是了解的，你剛剛說的我不信。你以為我是隨隨便便來問你的嗎？其實，放暑假之前那天已經(jīng)有人跟我說了這整件事兒的真相了！我今兒過來只是向你求證一下?！?p> “你說啥？誰跟你說的？”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誰會跟他說這件事呢？
“是誰我不能說，他也是聽來的?！?p> “他……他胡說八道！”
“絕對不是胡說八道，他是偷聽了曹二狗跟李黃毛、周大頭說的話，然后告訴我的！”
“他告訴你啥了？”
“期末考試前一禮拜的一天中午他在宿舍樓做值日打掃衛(wèi)生，正碰上曹二狗跟李黃毛、周大頭在宿舍里大喊大叫，囂張得很。其實住校生中午是不允許回宿舍的，曹二狗他們卻是例外，因為宿管王麻子根本不敢得罪曹二狗！門開著，他因為平時就害怕曹二狗他們，不敢路過他們門口，掉頭就想走，誰知道曹二狗的一句話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忍不住站在那兒偷聽下去?！?p> “啥……啥話？”
“他聽見曹二狗對李黃毛和周大頭說：‘他媽的，在循化一中所有學(xué)生里，我就是老大！我只要動動手指頭，想讓誰滾誰就得滾，連老師都他媽不例外！’
出奇的，這回李黃毛跟周大頭沒有立刻拍馬屁，宿舍里竟然尷尬地沉默了一會兒。又聽見周大頭說：‘大哥，你這牛有點兒吹大了吧？老師走不走還是你說了算？我不信。’
李黃毛也說：‘是啊，大哥，你再厲害，也還比不上黃校長吧？’
曹二狗‘嗤’地冷笑一聲：‘說你們倆傻×吧，你們還不樂意聽！連黃校長還得求我辦事兒呢！’
李黃毛說：‘哥你這越說越玄乎了，黃校長求你辦事兒？打死我都不信??！’
周大頭說：‘對啊哥，黃校長是啥人啊，那就是這循化一中的土皇帝，他能求你辦事兒？’
曹二狗好像有點兒生氣了，聲音比剛才大了一些，嚷道：‘你們懂個屁！知道這學(xué)校里黃校長最討厭的老師是誰嗎？’
李黃毛和周大頭異口同聲地問：‘誰？’曹二狗說：‘這都不知道，你們還知道個蛋啊？當(dāng)然是胡潔！’
另外兩個人說：‘哦，是胡老師啊，她不是辭職了嗎？’
‘知道她為啥辭職嗎？’
‘不知道。’
‘還不是因為黃校長求你們大哥我出手？’
‘真的？’
‘哥，你還有這本事？快給我們講講！’
‘講講就講講，不過有話在先，誰要是敢把今天我說的泄露了一個字兒，我他媽弄死誰！’
‘放心吧，大哥！打死我們都不說！’曹二狗就開始講起來，聲音比剛才小了些，不過仍然依稀可辨：‘胡潔總是跟黃校長對著干，黃校長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他想把她轟走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惜抓不著她的把柄。抓人家把柄是大哥我的強項，這可是你們都知道的?？赡苁俏揖司讼螯S校長推薦了我吧，有一天黃校長把我叫到他辦公室，讓我一有空就盯著胡潔。我心里那個激動啊，黃校長這樣的人居然還有事兒讓我?guī)兔?，我?dāng)然是拍著胸脯一口答應(yīng)了。我盯了好些日子，發(fā)現(xiàn)其實胡潔還真是個不錯的老師，認真?zhèn)湔n、改作業(yè)，人前背后都沒啥歪門邪道，品行還挺端正的，可誰叫她得罪了黃校長呢？’說到這，曹二狗頓了頓。
‘大哥，然后呢？’‘他媽的，讓我喘口氣兒行不行？你，去給我倒點兒水！’不知道誰給曹二狗倒了一杯水，曹二狗咕嘟咕嘟喝完了?！?p> “曹二狗接著說：‘我盯了胡潔有段時間，一點兒收獲都沒有。黃校長隔三差五就來問我，可總是沒進展，急得我上躥下跳，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正在我準(zhǔn)備放棄的時候兒，突然有一天……’
‘咋了？’‘大哥你快說??！’
‘有一天，機會不知不覺就來了！那天，一個傻小子正輪到當(dāng)英語課代表，他那段日子正被張老師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天下午，他抱著一摞作業(yè)本兒魂不守舍地走進胡潔辦公室?？吹贸鏊那樵愀獾膲騿?，胡潔看出來了，跟他聊了一會兒。兩個人聊什么自由啊、美好啊、夢想啊啥的，我在外邊兒聽著都覺得可笑！你說那小子怎么那么傻×呢？腦子里邊兒也不知道裝的啥亂七八糟東西，一天到晚胡思亂想的。胡潔一直在安慰那個傻小子，過了一會兒，突然沒動靜了，我大著膽子探頭往里一看，我靠！不得了！’
‘咋啦？’
‘你猜怎么著？倆人抱到一塊兒去了！’
‘我靠！’
‘胡潔當(dāng)時表情挺驚訝，看來是沒想到那小子會抱她。那小子抱了一下，轉(zhuǎn)身就跑，我嚇了一跳，趕緊縮到門口后邊兒，可還是來不及了，跟那小子撞到了一塊兒！眼看就露餡兒了，老子他媽嚇了個半死！誰知道那小子瘋瘋癲癲的眼睛發(fā)直，居然根本沒認出我來，就那么一路狂奔著跑了！我樂得要命，光憑這一點就可以讓她吃不了兜著走了！我馬上去報告黃校長，黃校長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里早樂翻了天，我看得出來。他叫我繼續(xù)盯著胡潔，我又盯了一段時間，卻沒再發(fā)現(xiàn)她跟那傻小子有親熱舉動，我猜那傻小子那天應(yīng)該是一時沖動才抱了胡潔一下，不過這也足夠成為讓他們兩個滾蛋的罪狀了，哈哈！’說到這兒，宿舍里沉默了一會兒，他以為他們要出來了，嚇得夠嗆，掉頭就想跑?！?p> “誰知道里面又傳來說話聲。
周大頭問：‘大哥，那傻小子是誰??？’
曹二狗罵了句：‘傻×，這你還猜不出來嗎？看來你比他還傻！’
李黃毛說：‘就是！大哥，那個傻小子就是張東山吧？’
‘廢話！不是他還是誰？’
只聽周大頭又問：‘大哥，張東山那小子當(dāng)英語課代表好像是上個學(xué)期的事兒了吧？那咋這個學(xué)期才把胡老師轟走?。俊?p> ‘你知道個屁！聽我舅舅說，黃校長拿著胡潔這個把柄，心里有底，就不著急了。他本來想等她帶的班期末考試成績不行就發(fā)作的，誰知道胡潔的班，也就是咱班跟三班，英語考試成績居然全年級最好，黃校長覺得胡潔還可以用用，沒下決心把她弄走。結(jié)果胡潔太不上路，總是跟黃校長對著干，后來才決定必須想辦法轟走她的?！?p> 李黃毛又問：‘不對啊大哥，想轟她走直接說她跟學(xué)生亂搞男女關(guān)系不就得了嗎？為啥還費半天勁整個課堂秩序?qū)ｍ椪涡〗M，折騰半天也沒啥用？’
‘你也是個憨貨！我舅舅說了，哪有人打牌一開始就出炸彈的？好牌當(dāng)然留著后邊兒關(guān)鍵時刻再出！明白嗎？黃校長這么厲害的人，先成立課堂秩序?qū)ｍ椪涡〗M是探探胡潔的底，一是看看她服不服，服了就放她一馬，二是看看她能掀起多大風(fēng)浪，她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都鬧到縣教育局去啦！所以，黃校長二次出手就有把握了，他先跟縣教育局胡潔跟學(xué)生亂搞男女關(guān)系這件事兒，然后再讓張老師嚇唬張東山，那傻小子哪兒見過這場面啊，一下子全都招了，不過讓黃校長跟張老師沒想到的是，那傻小子還挺有骨氣，死也不肯把責(zé)任推給胡潔。這倒是費了一番周折，黃校長先讓張老師把張東山轟回家去，然后又請你們大哥我?guī)兔ι⒉枷?，說胡潔跟張東山亂搞男女關(guān)系，沒幾天就傳得整個學(xué)校風(fēng)風(fēng)雨雨。不出所料，胡潔果然頂不住了，去找黃校長攤牌，黃校長先晾了她兩天，胡潔就沉不住氣了。她也算有情有義，又去找黃校長，說只要保證張東山能回學(xué)校上課，她就辭職。黃校長等的就是這句話，當(dāng)然是順?biāo)浦?，馬上答應(yīng)了。胡潔立刻辭了職，第二天就離開了學(xué)校。你們說，黃校長是不是求我辦事兒？大哥我厲不厲害？’
李黃毛說：‘大哥厲害，真厲害！’
周大頭好像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曹二狗又說到張東山跟陳小敏的事兒，說什么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他早晚要把陳小敏搶過來，接著又說陳小敏怎么怎么好看，應(yīng)該怎么弄到手，說的不堪入耳、污穢不堪，宿舍里傳出來陣陣浪笑。偷聽的那個人害怕曹二狗他們出來，就不聲不響地走了，本來想把這些話都爛在肚子里，誰知道越想心里越憋得慌，都快把自己憋瘋了，后來終于在放暑假前把偷聽到的這些話原原本本告訴了我。山子，你還不跟我說實話嗎？”
我聽川子說了這么一番話，不由得悲從中來，積累了好長時間的情緒像火山噴發(fā)似的爆發(fā)了。
“都他媽賴我！我就是個混蛋二百五！”我咬牙切齒地咒罵著自己，拼命地用頭撞身邊一棵大楊樹，瞬間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