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遇險
夫差輕輕嘆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默默轉(zhuǎn)過身,沿著來時的路返回。叔雍與井察子齊步跟上,其余兵士亦一言不發(fā)地跟隨他們之后。到了扎營的山腰,夫差立馬命人喚來辛九,詢問審查瘦老頭的進展情況。辛九瞧了一眼黑頭臉的太子,十分無奈,“屬下審了一整天,威逼、規(guī)勸、嚇唬......什么招數(shù)兒都使遍,問得口干舌躁,可那死倔老頭就是不肯開口,害得屬下嘴唇都起泡了!”辛九側(cè)過身向大家展示嘴角的破潰。
井察子瞅了一眼,頓覺好笑,勾吾夫人平日對侍衛(wèi)、宮女很友善,時常給予他們幫助,解決他們的后顧之憂,辛九自然也承過勾吾夫人的恩澤惠好。所謂投之以桃李,報之以瓊瑤。辛九雖然不能饋以豐珍之物,但他愿予赴湯蹈火,以回報勾吾夫人的恩德。井察子讓他審問那老者,辛九心系勾吾夫人安危,自太子進山后,就刻不停歇地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向他闡明此事的嚴重后果。可老者似乎猜透他的心思,任憑他如何威嚇,絲毫不懼,一直冷冷地掃視著辛九。二人就這么僵持了一整天,辛九也沒得到半點線索。辛九心里那個恨呀,恨不得撬開老者的嘴,將他藏起來的線索掏出來??上霘w想,畢竟無法施行,辛九越著急,心火越盛,才短短一天時間,嘴唇干裂,嘴角長了個皰。問得時候情緒一激動,張嘴扯破出血,疼得呲牙裂嘴!
“把他帶過來!”夫差命令道,他一聽到老者抵死不肯透露消息,十分憤怒,本就冷峻的臉色愈加地陰沉。
“走!”辛九與兄弟將五花大綁的老者押到太子跟前,“跪下!”辛九狠狠訓(xùn)斥。
“你以為不怕死就能熬下去?”夫差話音不高,但眼中的憤怒令人不寒而栗!“想死很容易,一劍之下,傾刻斃命!可你不會痛痛快快地死去,而會在痛苦恐懼中慢慢地煎熬!軍中的醫(yī)士見多識廣,折磨人的手段多種多樣,他最喜歡做各種稀奇古怪的實驗,以檢查他的醫(yī)術(shù)和治療效果。他會在你瀕死的那一刻,重新救活你。然后,往復(fù)循環(huán),再進行下一輪檢驗?!?p> 老者一聽夫差開口,剛開始以為與辛九一路手段,威脅恐嚇??陕犞犞?,他頓時面如土色,渾身汗毛倒豎,緊接著,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他養(yǎng)了一種藥蛇,咬上一口,不會立刻斃命,但是血肉會漸漸潰爛,一天一天,蠅蛆撕咬腐肉,等到所有皮肉都吃完,它們開始食臟腑,一口一口,似萬蟻鉆心。當然了,你比他們活得久一些,最后一個死去。因為,你要親眼看著莊里的同伙一個一個地爛死。”夫差面無表情地說著。
“不......”老者望著夫差冷靜卻無比冷酷的臉,嚇得直冒冷汗,沙啞著乞求:“不要......不要動他們!他們是無辜的!”
“心痛了?”夫差冷冷嘲諷,他低聲怒吼:“我的夫人也是無辜的,平白無故被你們抓走,難道我不心痛?我比你難過得不知多少倍?”
“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夫人,馬夫把車往莊里一趕,他......他就走了......”老者面帶驚恐,斷斷續(xù)續(xù)地述說。
“若再不說實情,定讓你活得比死更難受!村莊里的同伙也一樣,他們一定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夫差狠狠怒罵。
“軍爺,真的不知道您說的夫人,也沒見過!小的只是奉命守在莊里,辦什么事情只能聽吩咐,無關(guān)之事,一概不準打聽。”老者惶惶然回答。
“將那天的經(jīng)過詳詳細細地說一遍?!狈虿铌幊脸恋哪樕杂芯徍?。
老者見狀,暗暗松了口氣,他仔細回憶那天發(fā)生的事,“趕車的人叫息也,那天,他匆匆忙忙地來到莊里,說要將馬車放一放,讓小人務(wù)必藏好。小人以為他暴露了蹤跡,擔(dān)心被官府發(fā)現(xiàn),趕緊將車卸下,藏于稻草堆中。后來,這位小將軍來村里借糧,言談中得到只言片語,這才了解大概。小人心想,壞了,惹上大禍矣?!崩险咔忧拥赝送辆?,隨之又陷于沉默。
“息也人呢?”夫差耐著性子問。
“他將馬車交待給小人就走了,臨走的時候嘟嘟囊囊,說不靈了,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具體什么意思,小人也不明白?!崩险咝⌒囊硪淼鼗卮?,“他平時很兇,多問一句就會被訓(xùn)斥,因此,小人未敢多嘴一問?!?p> “說說他的同伙!”夫差命令道。
“他們的形蹤更難知悉,每一次見到,都是臉蒙黑巾,從不開口,所有事情都有息也出面打理?!崩险哽话驳乜戳朔虿钜谎郏M倪@番話,能消解夫差的怒火,別再上那些慘目駭人的手段。
“這些情況,早上問你為何不說?”夫差責(zé)問道。
“息也說,小人經(jīng)辦的事并未違背國理法紀,他許諾,聽從他的吩咐,給莊里每戶人家每月一斗糧米。將軍也看見了,莊子處于半山腰,周圍一片荒蕪,缺田少地,每家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一到夏天,稻米不夠吃,只能到山上挖野菜熬薄粥充饑。若能每月得一斗米,一年積攢下來,總共有十二斗,夏天就不用再挨餓了。都怪小人糊涂,一心想得好處貼補日子,忘了息也干著傷天害理的勾當。將軍,小人所說句句屬實,求您開恩,千萬不要為難莊里的鄉(xiāng)鄰。”老者可憐巴巴地乞求。
夫差緊緊盯著老者,見他驚惶不安,所說不似有假,便道:“自己尚且難保,還一心系念鄉(xiāng)鄰,你想在本將面前博德嗎?”
“小人不敢戲弄大將軍!”老者急忙否認,“小人泊于,因戰(zhàn)禍,族中壯丁損失殆盡,余下的,皆是老弱婦孺。為保族親血脈,十幾年前,小人率合族宗親來到此地,開荒拓土、平地蓋房,歷盡艱難萬險,總算勉強在此落腳。小人是族長,莊里的人皆是同宗手足,且此事因由小人私心而起,不該連累其他族親?!?p> 老者替妖匪辦事著實可恨,可他亦是為親人的生存不得已而為之,尤其方才苦苦哀求不要禍及旁人,可恨之下竟讓夫差生出幾分敬意!“仔細想想,看能不能提供別的線索,若能將功折罪,助本將救回夫人,過去的事可以既往不咎?!狈虿畹纳裆呌谄届o。
“是是是,小人一定好好想與息也見面的所有情形!”老者忙不迭地點頭。
“押他下去?!狈虿罘愿赖?。
“走?!毙辆抛尩苄謧兺妻险?,將他押去看管的地方。
夫差望著老者離去的背影陷入沉思,“殿下在懷疑泊于嗎?”一直在旁仔細觀望的叔雍開口問。
“他是個習(xí)武之人!”夫差冷不丁地說。
“早上剛一照面,就覺得此人不簡單,絕非尋常村人。”井察子從旁邊摘了一片蔥綠油亮的草葉,細細的莖枝上長了四瓣圓形葉片,他將葉子放在口中慢慢嚼著。
“不錯,他年過五旬,瘦削卻矍鑠精干,只有長期習(xí)練且武功高強之人,才會有這般精氣神。”叔雍十分贊同。
“可是,早上抓他時,根本沒有一絲反抗。若是他會武功,為何束手就擒?”辛九將泊于交手同伴看管,自己折返回來。井察子一回,他總是想方設(shè)法待在他身邊,央求井察子教他武功。
“這才是蹊蹺之處!”井察子嚼完一根草枝,又摘了一葉。
“他肯開口,總比默不作聲好!多少能從他的話語中找到些蛛絲馬跡。”夫差淡淡地說。
“殿下發(fā)現(xiàn)破綻了?”辛九興奮地問。
“暫時還沒有!只是從剛才那些話,至少可以斷定,息也將馬車放在莊子,妖匪定然在到達莊子前下了馬車,通過咱們還未發(fā)現(xiàn)的隱密暗道逃脫追擊??梢源_定,妖匪藏身于莊子附近的這片區(qū)域,而不是接近楚國的茫茫大山,咱們的搜尋范圍小了許多?!狈虿罾潇o地分析。
“對??!屬下還為方圓近百里范圍發(fā)愁呢,想著依照這般速度,何時才能搜完?”辛九立刻來了精神。
“趕緊回去和泊老頭說說話,閑聊中他的戒心會有所松懈,可以套出他的話?!本熳訉π辆欧愿?。
“怎么又是我?”辛九不樂意,他好不容易等到井察子回來,不愿意放棄請教的機會。
“你跟他呆一天了,熟悉?!本熳有ξ卣f。
“別嚼了!你又不是牛,吃什么草?”夫差突然開口,“辛九太嫩,像泊于這樣狡猾的老狐妖,不是他的對手?!?p> ”就是!就是!屬下審問一天,也沒問出半句話,還得井將軍出馬。”辛九巴不得與井察子待一塊兒,趕緊附和太子的話語。
“怎么又是我?”井察子很不樂意,這回換他說這句話了。
“你話多,和他聊天正合適?!狈虿畈焕硭瑥街弊叩揭慌?,他看勞累的一天兵士坐在樹畔歇息,于是往東邊走去。
叔雍樂見二人的懟扯,強忍笑意:“此事非井兄莫屬,要是能得到有用線索,可是大功一件,回頭重重有賞呢?!闭f完趕緊去追夫差。
“功、功、功......哪有那么容易?”井察子見他倆把這個苦差事甩給他,憤憤不平,望著夫差與叔雍遠去的背影,一邊抱怨,一邊又摘下一片方才吃過的草葉子。
辛九好奇地問:“井將軍,這草真這么好吃?”
“好吃!”井察子沒好氣地回道,他見辛九半信半疑,一本正經(jīng)地跟他說:“清甜多汁,好吃得很,要不要嘗嘗?”
辛九知道井察子心思多,連連擺手拒絕。井察子不強迫他,只顧只往關(guān)押泊于的地方走去。辛九緊跟其后,離開之即,他偷偷摘了一片井察子手中的劃葉,放入口中嚼著,這一嚼差點沒把辛九嚼跳起來!原來,這草葉根本不像井察子所說的甘甜爽口,而是酸得快掉牙!辛九急忙將嘴里的草葉吐掉,可還是晚了一步,酸得他咂嘴舔舌,趕緊解下腰間的水袋,猛灌幾口才算解了這酸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