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稀奇以后的每一天都會在放學(xué)的時(shí)候給燕然送上一袋辣條,悄悄的。
喬席浙得知了這件事之后的態(tài)度……有些欣慰:“嗯,看來孩子們把你寵得不錯(cuò),我放心了?!?p> “明明是我自己用魅力征服了他們好不好!”
“叫鄭稀奇是吧?”喬席浙對這個(gè)小男孩很有好感,若是有緣,說不定還能好好交談一回。
喬席浙坐在電腦面前下載論文,閆肅則躺在他的床上打游戲。
閆肅被喬席浙和燕然的電話粥打擾到了:“那位怎么那么能聊?”
喬席浙指著房門:“出去!”
早有準(zhǔn)備的燕然還是被嚇了一跳:“你又把閆肅轟出去了?”
“這么大了還這么粘人!”喬席浙收回剛剛踹了閆肅的腳。
“喬老頭,我馬上就要走到辦公室了,我先掛電話了哦?!毖嗳唤裉燧喼底鲈绮?,也沒有排數(shù)學(xué)課,所以剛在住的地方補(bǔ)了一個(gè)回籠覺。
喬席浙下意識揮手:“拜拜?!?p> “燕然,你們班班長今天沒來上課。”
燕然剛進(jìn)辦公室就聽語文老師駱老師說鄭稀奇上午沒來上課。
“不會啊,”燕然踟躕道,“鄭稀奇平時(shí)來學(xué)校來得挺積極的??!”
說曹操曹操到。
鄭稀奇腳底踏著一雙涼鞋,小腳趾上還站著泥草:“報(bào)告!”
心軟的駱老師一看見鄭稀奇就冒火不起來,連馴人都是溫溫柔柔的:“你是不是又沒寫家庭作業(yè),你上午故意逃我的語文課是不是?”
“語文老師!”鄭稀奇笑嘻嘻往燕然的辦公位置走,可眼睛還是看著駱老師的:“我不敢不上課,我就是睡過頭了?!?p> 鄭稀奇不請自來,也不像是來給班主任、語文老師道歉的。
看著鄭稀奇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燕然試探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嗯,對?!编嵪∑鎿沃约旱南掳?,盯著燕然批改作業(yè),突然指著一本作業(yè)道:“這是鄭勝男的作業(yè),這個(gè)字兒我認(rèn)識!”
“為什么心情不好?”燕然一邊改作業(yè),一邊關(guān)注鄭稀奇的表情變化。
“要是我的字也能寫這么好就好了。”鄭稀奇換了一只胳膊撐下巴,樣子有些老氣。
燕然聽聞后哈哈大笑:“你也知道你那‘龍飛鳳舞’的字???”
“燕老師,駱老師說了,龍飛鳳舞的意思是說一個(gè)人的書法筆勢有力、靈活舒展,一看你就語文成績不好!”鄭稀奇嫌棄地望著燕然,“你可以說我的字是雞飛狗跳!”
不爭饅頭爭口氣,燕然在駱老師反駁鄭稀奇之前先反駁回去:“什么雞飛狗跳,那是春蚓秋蛇?!?p> “欸,駱老師,春蚓秋蛇是什么意思?”鄭稀奇覺得這個(gè)詞兒格外陌生。
駱老師內(nèi)心羞愧,她原本只是要警告鄭稀奇“雞飛狗跳”不是那么造句的,自己著實(shí)也沒聽過“春蚓秋蛇”這么個(gè)詞,但大概能猜:“就是把字寫得歪歪扭扭,是龍飛鳳舞的反義詞?!?p> “駱老師說得對嗎?”鄭稀奇似乎有點(diǎn)過于殷勤了。
“對。”
燕然琢磨著鄭稀奇今天不僅言行奇怪,就連今天穿的衣服都換成了長外套。
這么暖的艷陽天,穿著短袖都嫌熱,怎么會想到穿長袖子呢?
燕然一抬頭便看見鄭稀奇頂上懸掛著一頂三葉吊扇,把他額前的幾根劉海吹得左右搖晃。
“鄭稀奇,你來辦公室的目的是什么?”燕然把自己桌角上的一根阿爾卑斯棒棒糖送給了他:“你跟我出來。”
鄭稀奇不情不愿跟著燕然出了辦公室,轉(zhuǎn)角下了教學(xué)樓,再往前走了二十來米上了一個(gè)花壇,花壇中間有一個(gè)乒乓球臺,二人就在乒乓球臺面前停下了。
“說吧,你為什么有小情緒?!毖嗳话燕嵪∑嬗滞鶅?nèi)拉了拉,躲進(jìn)樹蔭下,不讓他被太陽直射。
“好吧,看在你這么真誠的份上,我跟你講一講?!编嵪∑骢谀_跳到乒乓球臺子上。
“我爸昨天回來了,他在廣東開廠子,每年就是暑假期間回來一趟。即使是春節(jié)他也不回來,因?yàn)榇汗?jié)是賺錢高峰期?!?p> “那你媽媽呢?”
“跑了呀!”鄭稀奇掰著手指頭算日子:“跑了有十年了吧!”
“我小的時(shí)候家里特別窮,住的是土房子,吃的是粗茶淡飯,于是我媽受不了,收拾行李就跑了,至今杳無信訊?!?p> 嗯,會的四字成語還挺多。
鄭稀奇繼續(xù)吐苦水:“我爸回來的前一天我把我弟揍了一頓,因?yàn)樗麑W(xué)習(xí)不認(rèn)真,大妹妹是我的幫兇。
“于是我爸就找我談了話,先是詢問了我的成績,后又對我說……”
鄭稀奇從乒乓球臺跳到地面上,扮演起他父親的暴躁:“我們廠里缺人啊,你小學(xué)畢業(yè)了就來給我?guī)兔Π?。我沒答應(yīng)?!?p> 燕然自然以為鄭稀奇的爸爸是在激勵他:“然后呢?”
“我跟他說,我就算是再差也不會跟他一樣在外面買媳婦給兒子找后媽,更不會去什么小破廠!”
鄭稀奇下意識捂住胳膊的動作突然揪起了燕然的心:“你爸打你了?”
燕然不敢說得很大聲,她輕輕將手搭在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鄭稀奇胳膊上,一切盡在不言中。
鄭稀奇撩起袖子,眼眶中珠光爍爍:“燕老師,這是男人的印記!”
“嗯,好,哪個(gè)男人不留疤?”燕然突然走了神,琢磨著喬席浙有沒有留過疤。
“所以下星期你們別去我家訪了,挺讓人難堪的?!编嵪∑娣畔滦渥?,臉上又笑了起來。
“難堪?這有什么難堪的?”要是能在短短的支教期間說服鄭稀奇老爹,讓他對鄭稀奇別動不動抄棍子,那也是好的。
“我爸打人這都算輕的哦,我后媽當(dāng)年懷孕了,還是我爸一腳把肚子踹開的,好在我那兩個(gè)弟弟不是傻子。你們要是去了七說八說的,我老爹連你們都打!”鄭稀奇語速越來越快,有些手足無措。
燕然此刻才真正認(rèn)識到自己的班長:成熟,幽默,樂觀,有想法。
燕然在私底下問過,鄭稀奇以前就是班上的“臭流氓”,怎么能惡心老師就怎么做。
可見,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