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烏安慰二爺?shù)溃?p>　　“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至少我能真切的確定，自己不是無根的浮萍了，不是沒有過去的人，我也有！”

　　二爺瞅著他：“有過去，這又有什么好開心的？”假如那個“過去”是噩夢呢？是枷鎖呢？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如今自己倒想把過去都忘記，可是能嗎？有的人想忘忘不掉，有的人卻在拼命往回找。

　　阿烏卻真的高興，他心里已經(jīng)安定了大半。

　　古怪的師父，平凡的生活，恐怕自己一樣都不缺。

　　這樣就好。

　　雖然自己仍然想不起來。

　　這就像錢包，雖然自己可以一直不打開，但是它裝著錢，在那里放著，就足夠令人安心。

　　阿烏說：“你認(rèn)識我?guī)煾?，對不對？給我講講他唄？”

　　二爺說：“不講！靠你自己想，你想不起來，這方面就永遠(yuǎn)不提了?！?p>　　阿烏說：“咱們師門是怎么情景？師……伯講來聽聽？”

　　二爺暴喝一聲：“不要叫我?guī)煵衣犃穗鯌?yīng)?！?p>　　阿烏卻只是嘿嘿笑。

　　“師伯”都如此，自己師父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那么，“當(dāng)年”自己為什么不想跟他學(xué)呢？江湖人士哪有不想學(xué)下毒的？真是奇怪。

　　自己現(xiàn)在可是很想跟他學(xué)的，一想到可以更巧妙的使用更毒的毒物，可以治療火槍之傷，阿烏心里就充滿了期待。

　　不想學(xué)？真是腦袋被門夾了。

　　師父不在，可以跟“師伯”學(xué)??！

　　阿烏暗暗打定主意，即使“當(dāng)年”的自己不想學(xué)，現(xiàn)在的自己也不管，反正他要跟這個天上掉下來的便宜師伯學(xué)本事。

　　阿烏馬上對二爺指了指他肩頭和腰間的傷口：“這是我處理的，二爺您看怎么樣？”

　　二爺回答：“僅得皮毛而已，差遠(yuǎn)了?！?p>　　和誰差遠(yuǎn)了？自然是與自己師父啊，阿烏心中大樂。

　　“那二爺您繼續(xù)教我唄？”

　　“想得美?！?p>　　二爺似乎心事重重。

　　小豬看著他們“相認(rèn)”，就問道：

　　“既然二爺是第8處的人，那么，二爺你說真話，阿烏是不是你們的人呢？”

　　二爺?shù)芍∝i和阿烏：

　　“他是不是8處的人，與我無關(guān)。而且，我也不是他師伯。”

　　小豬：“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二爺：“我說過，我不知道?！?p>　　小豬看著這個怪人，無奈地說：

　　“好吧，就算你不是他的師伯。那么，您師門是哪里呢？您從哪里學(xué)了這一身可驚可怖的本事呢？”

　　二爺只是搖頭，神情開始落寞。

　　小豬又換了一個角度問：

　　“二爺，您是這樣厲害的名醫(yī)，為什么加入了第8處了呢？”

　　二爺抬起了耷拉著的眼皮，瞇眼看向天邊那一線天，似乎想起了久遠(yuǎn)的往事。他想了片刻，像是終于打定了一個主意，下定了一個決心，臉上現(xiàn)出決然的神色。

　　“想聽我的過去？那也不是白聽的，你們要幫我做一件事才可以?！?p>　　阿烏一聽，又來了！

　　“做什么？”

　　“知道我的過去后，你們要跑一趟我的老家，替我去上一上墳?！?p>　　阿烏小心地問：“是我們倆之中的一個去就可以呢，還是必須兩人都去？”

　　二爺白了他們一眼：“你們此時是兩個人之一在聽呢，還是兩個人一起在聽？當(dāng)然是必須兩個人都去！”

　　阿烏一聽，心中暗暗欣喜非常，這就好，希望你的老家在天之涯海之角，于是他馬上答應(yīng)，生怕——小豬出口反對。

　　二爺瞥了一眼小豬和阿烏，開始打開塵封的往事。

　　“剛才你們說誰都有過去，我的過去很簡單，分為前半段和后半段。

　　前半段，平靜幸福。那時，還是朱雀朝的時候，我是昊京的一名還算有名氣的年輕名醫(yī)。我家是世代行醫(yī)，靠的是家族傳承，也積累了一定的功德。朱雀末年，天災(zāi)人禍，動蕩不安，流民起義，殺向昊京。而邊境上青鳶大軍壓境，那可真是驚慌時刻。

　　流民成為悍匪，在昊京洗劫財物，從皇宮到官邸，已經(jīng)殺紅了眼。到了我家那一區(qū)域時，因為沒找到值得搶的大戶，悍匪就要抓人。附近的居民，那些被我家救治過的居民，為了保財活命，昧著良心集體指認(rèn)我家是大戶，引悍匪到我家。

　　可笑的是，他們居然是敲開我家家門的，因為我家家仆見是鄉(xiāng)親，按照慣例，怕有人患急病耽誤治療。

　　悍匪被引進(jìn)我家后，直接大開殺戒，從80歲的祖父，到尚不會說話的娃娃，全部殺死，血泊浸透了狼藉的藥柜子。那場景，我永世不忘。

　　我的心灰成了河，我當(dāng)時就想自盡，卻被一位碰巧經(jīng)過這里的年輕人救了。從那以后，我心冷如鐵，跟著那個年輕人走南闖北。

　　從那時起，我的人生就進(jìn)入了后半段。

　　從離開家的那一刻，我就發(fā)誓，這輩子再也不治病救人了。那些救過的人，灰透了我的心。從那以后，我就立了個規(guī)矩，如果不小心救了人，也必須要他做艱難的事情償還，我與人兩不相欠。

　　我對治病的手藝不再鉆研，只將心思放在下毒上。按說，毒性亦是藥性之一，但是世人由此恐懼我，稱我毒手閻羅。

　　我聽了這外號，心里只后悔一件事：為什么我沒有早早地成為毒手閻羅？如果我早一點做到這一點，我的家人也不會全部命喪黃泉了?！?p>　　短短幾段話，講述了一個血淋淋的故事，小豬和阿烏才明白二爺臉上永遠(yuǎn)帶著的冷漠神色來源于哪里。

　　小豬首先問：“那些告密的人，后來怎么樣了？”

　　二爺冷冷地說：“后來，也沒用很久，只是一刻鐘，悍匪殺完我家的人后，覺得錢財不夠，就又回頭去殺那些帶路的人，那些指認(rèn)我家是大戶的人，十之八九，跟著我家之后也被殺了?！?p>　　二爺咬著牙說：“竟然讓我失去了報仇的機(jī)會?！?p>　　小豬小聲問道：“從那以后，您就進(jìn)了第8處？”

　　二爺說：“第8處是后來成立的。當(dāng)年救我的那個年輕人，就是——年輕時的趙胖子。”

　　二爺臉上露出微笑：

　　“那時候，他還沒有這樣胖，也沒有這樣有名，那時，他是圣皇身邊最英勇的小侍衛(wèi)。圣皇當(dāng)年的侍衛(wèi)，也剩不下幾個了?！?p>　　二爺忽的把視線轉(zhuǎn)向阿烏，眼睛里隱含著某種意味難明的電光：

　　“你見過圣皇了？”

　　阿烏目瞪口呆：“……”

　　什么？不是在說圣皇當(dāng)年的侍衛(wèi)嗎？怎么轉(zhuǎn)到這上面了？圣皇的侍衛(wèi)，與我何干？

　　這……這不是應(yīng)該問小豬的問題嗎？怎么會問到了我頭上？

　　圣皇？阿烏的腦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出一張嚴(yán)肅瘦削有親切的面孔，這大概就是圣皇——他似乎在某張圖畫上看見過。

　　那個全國臣民都仰視的人？那個英明神武的人？那個6歲登基、12歲親政、15歲擊殺權(quán)臣、18歲收服三藩、20歲收回大島的天縱英明的圣皇？

　　圣皇，自己怎么能見到圣皇？

　　二爺為什么如此問呢？他傷心之下有些糊涂了？

　　二爺又低下頭，不再理會阿烏。

　　小豬問：“您也是圣皇的侍衛(wèi)？”

　　二爺搖頭：“我一個半路出家的中原人，怎么能做圣皇的侍衛(wèi)？”

　　小豬又問：“您見過圣皇？”

　　二爺說：“自然?！彼畤@道：“圣皇是天底下最會做皇帝的人，既能運籌帷幄于千里之外，也能御駕親征平定萬里之賊。僅僅這大草原，圣皇就曾經(jīng)御駕親征兩次，才把落陽部給打回了西域，這流金草原才有安寧?！?p>　　小豬羨慕地問：“當(dāng)時您也在親征的隊伍中？”

　　二爺悠悠說道：

　　“是的，我是隨軍的醫(yī)務(wù)官，專門伺候圣皇的身體。那時候，落陽部的大汗還是戈爾大汗，狡猾驍勇，還有他的婆娘阿奴，勇猛無敵。但是圣皇親自把戈爾打敗了，戈爾兵敗被自己人所殺。然后他那個侄子，那個阿拉木大汗才成為落陽部的大汗?！?p>　　小豬說：“那幾次戰(zhàn)役您都參加了唄？”

　　二爺：“當(dāng)然。那幾次大的戰(zhàn)役，還歷歷在目?！?p>　　小豬說：“講講唄？”

　　二爺說：“不。”

　　小豬哭笑不得：不講，那您嘚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