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烏來不及后悔沒有早發(fā)現(xiàn)此間埋伏有人。
那白板臉已經(jīng)揮舞一把黑色的匕首,幽靈一樣向著阿烏剁過來。
阿烏的匕首已經(jīng)與他對上,論速度與刁鉆,竟是毫不遜色。
而且,阿烏手上這把匕首,本來就是上一次與白板臉狹路相逢時,白板臉飛刀插到阿烏肩膀上的。
二人這是,第二次相逢了。
也許有了第一次遇見時的經(jīng)驗打底,也許兩人事后都曾經(jīng)反復琢磨,這兩人竟是棋逢對手,誰也制服不了誰。
二人的反應速度都是極快,從白板臉暴起發(fā)難,到二人膠著在一起,實際上只有兩個呼吸的時間。
阿烏的耳中卻聽到不遠處的雜草堆里,又有人跳出。
這自然就是白板臉的同伙了。
阿烏右手持著匕首,一招緊似一招的殺向白板臉的要害,他準備跑了。
白板臉與阿烏對戰(zhàn)這兩息之際,卻感覺兩息長于百年。阿烏招招逼近他的必死之地,他既防范得驚心動魄,又感覺這套殺技莫名熟悉。難道是因為自己已經(jīng)多次在夢中與他相戰(zhàn)的緣故?
因為了這種熟悉,白板臉自信,如果給自己稍長的時間,自己一定能夠應對的越來越穩(wěn),直至拿住這個可疑可恨的人。
白板臉也聽見了身后同伴起身的聲音,他更加相信,這回一定能抓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阿烏的匕首貼著白板臉的脖子冷冽的劃過去,白板臉熟稔的將頭向左一偏,將將好的避過了這致命一刺。
白板臉的脖子還未回復到原位,他的眼睛余光突然發(fā)現(xiàn)一枚同樣烏黑的針,已經(jīng)到了自己右臉的邊上!
白板臉大駭,眼睛看清是阿烏的左手捏著一枚細細的黑針,正以繡花般精準而穩(wěn)定的姿勢,刺向自己面頰。他居然擅長左手?!白板臉拼命將脖子反向轉回,然而這回卻是心里明白,脖子已經(jīng)做不到了。
那枚黑針,輕輕的就刺進了他的面頰,一種很輕的刺痛伴著麻木啄上了他的臉,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然而,這只蚊子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的意識瞬間陷入黑暗,而此時,他手中的匕首仍然按著身體的慣性,劈向阿烏的腦袋。
阿烏側頭避過,這時身后的動靜已經(jīng)越來越近,那人的喘息聲已經(jīng)如在耳邊,那人手中武器的寒意,已經(jīng)逼到了阿烏的后背。
而阿烏的身體,卻還在躲避白板臉的動作過程中,眼見是避不開這一下了。
突然空中雪花力道加大,一股勁風襲來——向著身后那人襲去,一團長著翅膀的黑球掠過身后來人的頭頂,一雙利爪直撲他的眼睛。
那人大駭,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雙手揮刀在頭頂,向后翻身躲避。
等他一氣退出十幾步,感覺眼前沒有危險后,才睜開眼睛,眼前卻已經(jīng)空無一人。
而地上,他的同伴,已經(jīng)一動不動。
……
“砰”的一聲巨響,桌上茶杯跳起老高。
“馬自芳遭伏擊?以至于生死不明?逃走?回了馬宅?咱們自己還折了一個弟兄?關鍵,那人還跑了?”
趙胖子聲音暗啞,臉色更嚇人。
他非常憤怒。
然而此時還不是發(fā)怒的時候,如果他還想放長線釣大魚,他就得趕緊想辦法善后。
馬自芳遭伏擊,雖然伏擊的人不是自己的人,可是此時最不能讓朱雀意識到的,就是有人在伏擊他,伏擊,就意味著早已進行的監(jiān)視。
只要有人伏擊朱雀的人,不管伏擊的人是哪一部分的,都會讓朱雀縮回腦袋,消失在人海。
他們布了大局,好不容易才找出了朱雀,怎能讓他再縮回去?功虧一簣啊。
上一次善后,是讓真神教的人頂了缸、背了鍋,這回,怎么說?
趙胖子心里面其實有現(xiàn)成的善后人選,那就是十六寺——十六寺在自家墻外捉拿一個翻墻而出的可疑人物,是說得過去的。
大法師肯定也不會在意當一回背鍋俠,但是,但是。
趙胖子壓下心中的憤怒,凝神思索。
但是,此時的形勢就好比高手過招,一顆雪花就能改變視線,一縷風過就能改變嗅覺,一絲不對就能改變格局。
更何況一抹雪泥、一根稻草、一線蛛絲、一孔蟻穴?
對方是極敏感、極謹慎、心思極靈動之人,風向稍有不對,他就會逃遁。
如此明顯的破綻,如此大的窟窿,自己去補救,還有用嗎?
趙胖子心神出竅,猶如進入雪后的湖心亭,寂靜、空靈。
在這個環(huán)境里,他想的問題,在心里瞬間就有了答案。
不會。
那人當然是不會相信的。
這次的意外,已經(jīng)暴露了監(jiān)視的存在,這就像一大團墨點,怎么掩蓋都沒有用了。
既然監(jiān)視已經(jīng)暴露,那就變暗為明吧,雖然這樣難度會大為增加,可是沒有辦法了。
好在,白皚人還會過來,這只洋“餌”,那個朱雀總是要吞的,自己就嚴防死守——用最笨的辦法,看到底吧。
趙胖子回過神來,馬上下令:馬宅外圍人員張開口袋,捉拿那個楊買辦從十六寺派來找馬自芳的人。
如果能截住他,自己或許還能多得一夜的時間?事實上,只要這個人沒有迅速回到十六寺,十六寺離派他出來的楊買辦,就會知道事有異常。
馬上監(jiān)控十六寺迎賓館,盡量綴住那個楊買辦。
一把大好的牌,怎么看怎么都是自己要和的牌,居然打成了稀爛,趙胖子惱得直想踢人。
……
布置完任務,手中的人出去了大半,趙胖子才揉了揉疲憊的眉心,開始處置第二件事。
那就是:誰?是誰伏擊了馬自芳?為什么?
馬思成?不可能。這只雛鳥沒有這個能力。
李家藥鋪?也不可能,那家藥鋪自保都費勁,也沒有能力伏擊馬自芳。
一個人選跳入趙胖子的腦海。
——上一次從馬宅地下通道跑出來的那人。
這個神秘的、不按規(guī)矩出牌的、總是給他搗亂的人。
目前在趙胖子的視野里的,也就是這個人了。
“阿寅,詳細說一下當時的情況?!壁w胖子耷拉著眉毛,沉著臉,對阿寅說。
阿寅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臉上還有意猶未盡的氣憤、尷尬以及不可思議,他說道:
“我和老張潛伏在十六寺外面的地道通氣口處,其中老張的長期監(jiān)視的班兒,我是這一夜的班兒。所以,他在洞口邊上,有偽裝器材,扮了一塊石頭。我因為是短期的,就在后面不遠處,躲在草叢里。
半夜之后,我們聽到十六寺里面有腳步聲到這邊來,接著有人跳墻出來,伏在洞邊。我們本著監(jiān)視不動的原則,就只看不動,我們當時都以為這個人是給馬自芳護駕的。
接著馬自芳也出來了。這個馬自芳十分狡猾,觀察了很久才開始動作。誰知道先前伏著的那人耐心很好,也是不動,這就更像是護駕的。
就在馬自芳往井里跳的一剎那,伏擊的那人才瞬間行動,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渾身上下毫無預先動作,就有東西向著馬自芳射去了!
此時電石火花,僅在一瞬間,做什么都來不及了。老張當時就在伏擊之人身邊,于是盡力一撞,讓那人射出的東西失了準頭,沒中胸口,大約射中了胳膊肩膀,直接掉進了井里。
那人接著就和老張搏斗在一起。那人動作極快,下手極狠,他用的兵器,也是黑色的,在黑夜之中無聲無息,竟然和老張不分上下。這時我馬上向前救援,誰知就在呼吸之間,那人出人意料的突使殺手,也不知用什么東西,在老張臉上碰了一下,老張就中了招。
這時候我也到了那人身后,匕首已經(jīng)伸出,正待刺進他的后背,可是突然眼前有東西閃電般向我襲擊!有尖利的東西擦過我的眼皮,要不是我避得快,眼珠子都要毀了?!?p> 說到這里,趙胖子瞥了一眼阿寅的眼框,一道細細的紅色痕跡長長的斜過阿寅的眼眶和額頭,確實兇險。
阿丁這時接著說:
“已經(jīng)驗過張兄弟的尸身了,他是臉頰上被極細的利器刺傷,中了劇毒,當場就死去的。”
在場的人聽到這話,臉色都很陰沉。
阿丁繼續(xù)說:
“屬下認為,那種利器,很可能是針,他用的,是黑色的毒針。”
趙胖子聽到這里,心里狠狠的抽搐了兩下,一股說不清的辛辣情緒彌漫心底。
趙胖子對阿寅說:
“你演示一下他當時的動作。”
阿寅讓阿丁配合,自己拿出匕首,詳細演示了當時伏擊之人的動作:怎樣刺出匕首,怎樣用毒針貼上老張猝不及防的臉頰。
趙胖子閉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又問阿寅:
“襲擊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暗器?那里還有其他人?”
阿寅仔細回想:
“不,當時沒有其他人,也……不是暗器。那東西會飛!對,他雖然是個圓溜溜的東西,但是,我在閉上眼睛之前,隱約看見了羽毛!是很長的羽毛,不是尋常鳥兒的那種短羽?!?p> 接著阿寅摸了摸自己的眼眶:
“他**的,這道傷痕,難不成是鳥的爪子抓的?他**的,這到底是什么怪物?”
“長長羽毛的鳥?”趙胖子心里猛地一跳,他想起了那天暈在他房里的那只鸚鵡,馬上對阿丁說:
“去,把走廊里那只鸚鵡抓過來!”
阿丁莫名其妙,但還是飛快的出門,悄悄的把架子上的鸚鵡抓了進來。
趙胖子拿著鸚鵡飛過阿寅的頭頂:
“是不是這樣?”
阿寅:“老大,你簡直……神了!你怎么想到的?”
趙胖子沒回答,他心里也在狂叫:原來那天他就在這里!達達那小孩兒被擄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了。陰險!
……
趙胖子把所有人都趕出了房間,他打開酒柜,看著里面存的美酒,挑了最烈、最火辣的“流金醉”,一個人開始喝酒。
如此烈酒,他喝了4瓶,一邊喝,一邊罵人,一邊……流眼淚。
他醉了。
因為……他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