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烏在山右會館的夜宴上喝得酩酊大醉,被伙計抬到一個小房間休息,再也無人打攪。
可是。
伙計剛走,“大醉”的阿烏就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他眼睛閃亮,哪有一絲醉的樣子?
他吃下一顆藥丸,嘴里、身上的酒氣很快消失。
本來,他是一個無名的伙計,不必這么小心裝醉,但是,作為一個諜子,他還是習慣謹慎對待一切事物。
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能讓人懷疑到自己這里。
他悄悄離開了山右會館。
他回到家里,帶著烏鴉和爺們出門,在一處地方,將它倆放下。
兩個小伙伴按照阿烏早已交代的,飛奔而去,消失在黑夜里。
安排了烏鴉和爺們后,他就悄悄的進了一座大宅子。
他知道,宅子的主人,并不在宅子里。宅子里的護衛(wèi),也有一部分會去十六寺后門。
此時剛剛起更,許多人還沉浸在晚飯后的懶散中,他們的警惕性,還沒有上升到最高峰。
所以,他選擇在這個最薄弱的時節(jié),來夜探此地。
這座宅子,就是馬宅,熟青馬家店鋪的宅院。
馬自芳此時正在山右會館生著悶氣拼酒,他心情十分不好,因為他的伙計因為偷常家的馬車技術,被抓住了。估計,酒后人散去,常老爺子、王老爺子,和馬自芳還會就此事有一番擂臺可打。
阿烏相信,馬自芳多數(shù)情況下,會大醉,會回來的很晚。
至于馬宅的護衛(wèi),當然是因為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去了十六寺后門。
這是馬宅內(nèi)里最空虛的時候。此時不來,更待何時?
阿烏十分忌諱那個到當鋪取書畫的白板臉張爺,希望他也去了山右會館,或者十六寺后門。
阿烏心中緊張而警惕,但是越是緊張,他越是施施然走在馬家院子里。
他的身上,并沒有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他只是尋常穿著一身普通的衣服。
可是,如果有人知道馬家的情況,就會發(fā)現(xiàn),這樣的一身普通衣服,恰好是馬家的伙計們穿的衣服。
阿烏的這個“恰好”,是因為在山右會館,那個被捉住的馬家偷車伙計,早已經(jīng)在驚恐和迷惑中,“恰好”被人剝?nèi)チ送庖隆?p> 因此,只要不是和院內(nèi)的人碰了個面面相覷,遠遠望去,誰也不會懷疑阿烏。
阿烏首先進了書房。
然而,他居然很快就出來了。
因為,馬家的書房里面,并沒有多少書,叫做賬房反而更恰切些。但是,阿烏看不太懂那些賬,也不耐煩浪費時間去查賬,他只搜檢了一番有無書信、信物之類的東西,但是非常令人失望,沒有任何書信。
難道馬家掌柜的不識字?
阿烏又潛入到正房門外。側(cè)耳傾聽了一會兒,竟是毫無人息,后院里居然沒有家眷。
正房有兩層,二層是臥房。阿烏進了臥房門,開始快速而細細的搜檢,就連床底下、欄桿處也不放過。
不過,這次更加失望,臥房里空空如也,抽屜及柜子里面普普通通,沒有珍寶,沒有銀子,沒有暗器,床底下也沒有暗格,甚至床上的被褥,似乎都很久沒人動了。
阿烏深深驚愕,連忙溜了出來。
沒人住在這里?
不可能。這個宅院的格局與其他店鋪相似,前店后宅,旁邊帶跨院,沒有很復雜的樣子。
前面店里有不少伙計,院里的廂房里也住得有人,不可能正房的大房子沒人住。
阿烏悄悄的進了東廂跨院。
一邁進門,阿烏就馬上一閃身,躲在了月洞門邊上的一棵海棠樹下。
有人在悄無聲息的巡視。
待那人過去,阿烏伏在黑影里,順著墻根兒溜到了北屋柱子邊上,然后再次凝住身形。
又一個人影兒無聲的從對面墻根兒下露出身形。與先前那人對了一個手勢,各自交錯,繼續(xù)前進。
一個不大的跨院里,竟然有兩名高手在巡邏。
阿烏心頭一緊,這里的戒備,要嚴密得多了。
阿烏在柱子后面小心移動著身子,始終處于對方的暗面。待那人轉(zhuǎn)彎,趁前面那人沒有回頭,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的身子一竄,雙手一長,勾住柱子頂端的橫梁,翻身上去。
他耐住性子等待。待那兩個人巡視了兩圈下來,阿烏已經(jīng)摸到了他們巡視的間隔規(guī)律。
等到第三圈巡視完畢的時候,阿烏剛想翻身落地,卻見兩個人改變了原有的巡視路線。
阿烏大驚,有什么問題?自己剛摸到他們的規(guī)律,他們可不要隨心所欲開啟新的模式。
那兩人巡視交叉后,一同轉(zhuǎn)身,向旁邊走去——推開廂房門,進去休息了。
阿烏無聲的透了一口長氣。
立刻翻落下地,拿出懷里的工具,悄悄的打開了房門,一閃身進去。
那把鎖,依然掛在外面,不湊近看,不會覺察異樣。
阿烏人一進門,馬上行動。
他的時間不多,外面的兩個人隨時會發(fā)現(xiàn)不對。
這是一明兩暗的三間房子,東邊有床,西邊有榻,原來是一套臥房。
阿烏恍然大悟,原來馬家的主人,并沒有住在外面看起來像是臥房的房間內(nèi),而是住在東廂。
房間內(nèi)異常潔凈,異常整齊。
說明它的主人非常整潔,非常謹慎。
阿烏越查越焦躁,因為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如果什么也沒有,外面那兩個人為何如臨大敵的嚴密看守?
所以,這里一定有什么。
阿烏查遍了每一個可疑的地方,仍然一無所獲。
他沮喪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的視線低了下來,他舉目四顧,竭力讓自己安靜下來。
他的目光在房間里快速掃動,突然打了一個突。他驀的停住視線,慢慢回頭,將眼光集中到那張靠墻的榻上。
阿烏前兩天剛剛被常熟強迫著在榻上躺過一夜,所以他對榻記憶猶新。
而眼前這張榻,卻有些不太一樣。
常熟家的榻,是木質(zhì)的、可移動的,類似單人床的一種低矮家具,眼前的榻,卻是長長方方,像一個炕。
它和榻有什么不同?
榻是可移動的,可以抬起來走的,炕,卻是在地上壘的,不能動。
這張榻,似乎就是固定不動的。
阿烏飛快的爬過去,細細查看。
果然,這張像榻的東西,并不能動。
阿烏爬上榻面,將上面層層的狼皮褥子和墊子掀開,細細摸索。果然,他摸到了一道四四方方的木縫,和一個小小的凹槽。
這是一塊可以活動的木板。
它的里面,藏著什么?
阿烏心頭一陣跳動。
“卡塔……”忽然門口處傳來一聲極輕微的響聲。
然而傳到阿烏耳朵里,卻不啻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