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直到內(nèi)侍傳來鳳翼公主回宮的消息，皇帝猛的瞪大了眼睛，幾乎用盡了渾身力氣吐出一個字：
“傳……”
摒退左右，看著昔日嬌艷如海棠，如今卻蕭瑟如秋菊的女兒，皇帝最終也沒忍心責備，只是問道：
“為何回來？”
鳳翼公主跪趴在地上，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女兒生不能在父皇面前盡孝，如今，縱然要死，也斷不敢再讓父皇替女兒背負為君不賢的罵名！”
皇帝愣愣的看了鳳翼公主半晌，才道：
“當初，放你走，就是希望，你能過著最平淡，最與世無爭的日子！張荻對你的情意很深，也有足夠的能力護著你！我是你的父親，既然護不住你，只能放你逃！可我也是一國之君，所以，放走了你，合該受世人唾罵！我都認了！這是我欠那你母妃的！走罷，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
鳳翼公主的眼底流露出濃濃的孺慕之情，然后便是一派堅毅：
“父皇在是女兒的父親之前，先是一國之君！我在是父皇的女兒之前，先是一國公主！父皇的苦心，女兒曾經(jīng)看不懂，還怨責過您！可是，如今我已經(jīng)長大了，明白了您身上背的擔子，也明白了我身上的責任！”
“如今，父皇因女兒深受世人非議，是女兒不孝！陷國家于傾覆，是女兒不忠！讓百姓深受戰(zhàn)亂之苦，是女兒不仁！親手毒殺了張荻，是女兒不義！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鳳翼辜負了父皇的多年教誨！我唯一能彌補的，是抹除北匈奴發(fā)動戰(zhàn)爭的借口，讓中原的軍隊，不再背負不義之師的罵名！”
“你毒殺了張荻？”
皇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著鳳翼公主！
鳳翼公主一直平靜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凄然的笑道：
“是??！就在京城的客棧里！所以，父皇，如今，再沒有一個人能帶著我逃，我沒有了退路！”
鳳翼公主的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額頭上滴滴血珠滴落道：
“父皇！張荻已死，女兒愿身受千刀萬剮之刑，以平息北匈奴怒火！只請父皇，放了張府一門，別讓他們一百八十余口，因我二人之錯，丟了性命！”
皇帝看著鳳翼公主，眼底一片痛惜：
“朝廷之上，雖主張殺了他們的大臣眾多！但朕是一國之君，可以做主，只判他們流刑，不會讓他們死！”
鳳翼公主道：
“張荻不死，我不死，便沒人來承擔罪過！他們和父皇，都會被世人唾棄！就算只是流放，也會在流放途中被憤怒的百姓打死！如今，父皇只有下令在菜市口將我殺了，再將張荻的尸體吊在城門上暴曬三日，方能平息了百姓心里的怒火，他們也才能在這世上活下去！鳳翼只求父皇，看在張荻曾對女兒有恩的份上，護他們性命無憂！”
皇帝：
“我如今也活不了多久！就算被人罵昏君，也聽不了多久了！你的日子還長……”
鳳翼公主：
“我活不過三日！”
“什么？”
皇帝強撐著身體半坐了起來！
鳳翼公主笑道：
“是??！女兒知道，父皇是無論如何也不忍對女兒出手的！所以，在進宮之前，女兒已經(jīng)服下了毒藥，只是，分量輕一點，所以，還能活三日！”
鳳翼公主臉上的笑，帶著滿足，燦爛得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道：
“所以，父皇！女兒最后一次求您，滿足女兒最后的愿望！讓女兒結束自己的錯誤！”
皇帝頹然的倒在榻上道：
“你為了不讓他繼續(xù)背負著愧疚過活，不惜親手殺了他，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皇帝眼里有破碎的哀痛，良久擺手道：
“按照他的性格！當初放你跟他走，其實就注定了今天的結果！人有的時候自以為身上沒有擔子，其實擔子全壓在了心里！罷了，罷了！我這個做父親的，便成全你最后一次！”
鳳翼公主磕頭道：
“女兒謝父皇成全！更要謝謝父皇，給了女兒這十年時間！讓女兒明白了，什么才是這個世上最該去珍惜的東西！請父皇，不必為女兒傷心！女兒找到了比性命還寶貴的東西，死得心甘情愿！只是，鳳翼死后，不求風光大葬，哪怕只有一卷草席，只求我的旁邊是他！”
皇帝老淚縱橫的點頭：
“好！父親做主，給你和他辦一場冥婚！”
父親，不是父皇！
沒有公主儀仗，只是普通人家女兒的嫁娶，我卻見到鳳翼公主的臉上，瞬間綻放了滿世界的春華！
鳳翼公主千刀萬剮之刑是在京城最繁華的菜市口進行的！
我看到她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剝下，本就瘦削的臉，蒼白一片，滴滴冷汗滴落，顯得那道紅色的傷疤更加猙獰……
但是，她的臉上，始終帶著一種釋然與滿足的笑……
最后一片血肉落下，鳳翼公主除了臉上的肉，幾乎只剩一堆白骨，她如秋天的落葉，頹然孤寂的飄落在地上，呼吸早已停止……
我心里像是被重重的壓下了一塊巨石，喉頭也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
難道，這就是七叔說的，大仇得報后的快感？
真是比不上我吃一顆大白菜來得暢快！
感覺臉上有溫熱的東西拂過，我抬眼，便看見太一微蹙了眉，指尖擦過我的臉，站在我面前道：
“世事皆有輪回，我早就告訴過你，無謂傷心難過！”
“傷心難過？”
這種情緒就叫傷心難過嗎？
可是怎么會？鳳翼公主可是祈瀾仙子，我的殺生仇人，我看到她死，怎么會難過？
太一不再看我，而是將眼睛又投向了水鏡道：
“來了！”
水鏡中，一道金色的光驟然間綻放，強大的力量，頃刻間，便將我術法幻化的水鏡沖碎，靈力的反噬讓我噴出一口鮮血！
昏迷之前，我看到了太一眼中的一絲慌亂，還聽見了九重天上，百鳥齊聲鳴叫……
九重天上，因為晉升唯一一位女上神，一派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