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剛在愛的路上還只是初窺門徑,而林見文卻覺得自己已經“登堂入室”了。他待在宋琦的小屋里一邊烤著火,一邊幻想和心愛的人漫步在綠草茵茵的大學校園里,一起暢想人生,最后終于“雙宿雙飛”。他壓根不想解讀宋琦此時此刻的心情,就連父親林近善苦口婆心地訓斥也沒放在心上,他始終執(zhí)迷不悟地認為:“愛一個人有錯嗎?我就是愛了,你們能把我怎么樣!”
這邊宋琦的心情除了哭笑不得,還有些忐忑不安;他握著林稞冰涼的小手,慢慢走在通往“未來岳父”家的路上。
林稞期期艾艾地問:“怎么辦,琦哥?我爸上了年齡脾氣不太好,他能聽進去咱們的勸解么?”
“目前來看,只有‘死馬當成活馬醫(yī)’這一條路。我們一定要先安撫住老人,然后才能另想辦法?!?p> “琦哥,那讓我先說,實在不行你再上。”對林稞的好意宋琦心領神會。他畢竟還是外人,沒資格參與林家的是非糾紛?,F在他的舉動完全是“趕鴨子上架”,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少介入為妙。
林稞隨即又說:“不過,我看最后還得你出面才行。我爸敬重你是個有學識的人,你說的話比我有分量?!?p> 宋琦點了點頭,無奈地說:“稞兒,我會盡力的。咱倆最好能一唱一和,這樣我回旋的余地就大一些?!?p> “好吧,我聽你的。琦哥,這次又要難為你了。”
“哪兒的話?替你做任何事不都是應該的?!绷诛犃诵睦锾鹛鸬?,她突然發(fā)現只要兩人同心協(xié)力,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兩行深深淺淺的腳印留在了雪地上;雁過留聲,惟愿人過也能留情。
林近善坐在火爐旁,嘴里叼著煙鍋唉聲嘆氣,老婆周琴在一旁邊抹眼淚邊勸他:“父慈才能子孝”。
林近善氣得大聲咳嗽,說:“你成天就知道慣著他,我再不插手他還不得上天!現在這么重要的關口你看他都弄了些啥?我警告你,這次他要是不改好,我非敲斷他的腿不可!”
“行,你真要敲斷了他的腿看能不能養(yǎng)活他一輩子!”
“我豁出來養(yǎng)他一輩子,也不能讓他給我丟人現眼!”
正吵得不可開交時,林稞和宋琦一前一后走進門。猶如一粒石子驅趕走了吵鬧不休的鳥,老兩口立刻安靜下來。
林稞說:“爸,見文的事我們知道了。你能不能別再打他?我們會慢慢勸他的?!?p> 林近善在爐沿上磕了磕燃盡的煙鍋,又重新往里邊填煙絲。他面無表情地說:“要是能勸得下我還打他干啥?這個逆子居然跟我頂嘴,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子他都能六親不認!稞兒,你們都別勸,我就是要讓他記住疼!”
“真把他打跑了你不心疼?”
“他要是有能耐跑,我就當沒生養(yǎng)過他?!?p> 宋琦見周琴不停給他使眼色,只好插話說:“林叔,見文向我們保證他能考上大學。只要他肯用功讀書,我覺得就有解決問題的辦法?!?p> “是啊!爸,你先讓弟弟回家好不好?”
“小宋,他的話也能信?只要他還跟那個女子勾搭,就別指望他能光宗耀祖。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就是個‘褲帶提不起來的貨’!”
周琴不滿地說:“他才多大?咋活人都還不會,你別一桿子把人往死里打?!?p> “爸,見文小不懂事,我們慢慢勸解他會改的。”
“改個屁!他不跟那個女子撇清關系休想進這個家門!”
周琴委屈地說:“好!你趕他走我也走。這人活得還有啥意思!”
林近善沒想到老婆這么冥頑不靈,當著宋琦這個外人一點情面都不給他留。惱羞成怒地說:“我教育自己的娃娃誰也別想插手。這是嚇唬誰哩?你們都走!我一個人單過也比村里人笑話的強。”
宋琦一看局面大有土崩瓦解之勢,如果自己再不出頭恐怕就難以收拾了。想到這里,他立刻走到了林近善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說:“林叔,不如把見文交給我。我保證讓他離開那個女的,也保證讓他考上大學。你看行不行?”
此話一出,林家老少三人不約而同地望著宋琦,半天說不出話來。林近善懷疑宋琦在說大話,想從他的臉上辨別真假;周琴發(fā)自內心地感激宋琦能出面解圍,關鍵時刻三言兩語就收到了“四兩撥千斤”的奇效;她不由地感嘆讀書人就是點子多、能耐大;而林稞則顯得憂心忡忡,她不知道宋琦哪來的勇氣,敢于做出這樣的承諾?每一個承諾的背后可都是充滿了挑戰(zhàn)的“高難度”。心想:“琦哥這是打算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還是僅僅為了挽狂瀾于既倒的權宜之計?”
屋里所有的人都有些傻眼,其中也包括始作俑者宋琦。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林家就此四分五裂,情急之下不得不犧牲自己;至于會帶來怎樣的后果已經無暇顧及了。就像他說過的:死馬當成活馬醫(yī)。
林近善不放心地問:“小宋,你是說笑的吧?你哪來的辦法?”
宋琦硬著頭皮說:“林叔,我有辦法。只要你能給我一點時間。”
“好,你說要多長時間?”
“林叔,等明年見文開學前行不行?”
“行,你如果做不到怎么辦?”
“林叔,如果我做不到,從今往后我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魚塘邊,永不干預這里的任何事情。你看行么?”
“小宋,我也不想為難你。你們讀書人對‘承諾’看得很重??蛇@畢竟是我的家事,你莫要為了稞兒把自己麻纏地下不來臺面。”
“林叔,事在人為。我盡心盡力那是我的本分,成與不成就是天意了。不過有句話說的好:‘人定勝天!’我想試試?!?p> 林近善聽宋琦說完,明白了他的一片苦心,感慨地說:“小宋,那就拜托你了!見文這娃娃不好管束,但交給你我放心。稞兒,你去把你弟弟找回來。見文媽去給咱們做飯。小宋你坐下,不知咋了?我一聽你們文化人言語,心里頭就熱乎乎的?!?p> 林稞深情地沖宋琦一笑走出門去。雪就要停了,灰白的天空愈來愈明亮,院里的棗樹像是裹著一團團棉花。讓人愁眉不展的煩擾終于煙消云散了,但林稞的內心依然是陰云密布;她擔心宋琦難以收場,一旦處理的不好,不僅宋琦下不來臺,自己也會內疚不已。不過,這種敢于承擔的勇氣還是讓人分外地感動。戀人為了她的家不惜引火燒身,她用什么才能回報這份深情厚意?猛然間,林稞不由想起一句話來:“說好的一輩子,少一分一秒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