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大年初二,臨近黃昏時,李鳳和周曉安來了周家找周徵言,他們是她的初中同學(xué),道明來意之后,女孩兒才知道周琪(她的初中同學(xué)之一)在家里搞了個同學(xué)聚會,同學(xué)們差不多都去了……所以,他們是來叫她去參加聚會的。
周徵言這人性格比較內(nèi)斂,感情一般不外露,上了高中之后,嘴上雖然不說什么,心里有時候還是會想起她初中的班主任姜老師和那些同窗們,既然有人開了聚會,自己眼下又沒什么事,那去看一下也是好的。當(dāng)下跟母親說了,三人一同出門乘車,向周琪家進(jìn)發(fā)。
下了車,發(fā)現(xiàn)這地方竟然離慕容語家不遠(yuǎn),自年前那一次見面,倆人都好久沒見了啊,周徵言心里一動,說:“把阿暄也叫上吧?!?p> 幾個人當(dāng)下轉(zhuǎn)身,向西穿過一條巷子,南拐,再向西,就到了慕容家。因為是晚上了,周徵言有些不好意思進(jìn)慕容家,就央男同學(xué)周曉安去找他。
不一會兒,慕容語就出來了。
那時候天已擦黑,天色將暗未暗,周徵言站在街上,只能看到那人高大的身影,他的步子還是一貫的舒緩從容,不疾不徐。她一瞬不瞬的望著他,即使光線如此昏暗,她也能知道慕容語的目光一直緊盯在自己的身上。她又何嘗不是日日夜夜地念著他?
可他們什么時候才能有長相廝守的那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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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到了周琪家,還沒進(jìn)去,室內(nèi)的喧鬧聲就傳了出來。通過大敞的房門,周徵言看到客廳里開了三桌酒席,粗略一看,竟然坐了幾十個人,看來他們二班的同學(xué)們差不多都來了。
李鳳和周曉安往日就跟周琪比較熟,他們兩個先進(jìn)去了。
周徵言扭頭深深望了慕容語一眼,忽然有了一種要把他帶到大庭廣眾之下的感覺,她輕扯著慕容語的袖子,倆人緊隨在后一起走了進(jìn)去。
哪知道剛走到玄關(guān)那里,就聽到有人大聲嚷嚷:“啊呀,班花來了呀!”
“......”
周徵言一臉黑線,什么班花嘛,不過參加個聚會,用得著這么夸張的叫她嗎?她裝作沒聽見,淡著一張臉繼續(xù)往里走,直走到第一張桌子邊才停下。還沒來得及看清都有誰在,就有人從沙發(fā)上起了身,過來和她握手,嘴里還說:“沒想到周徵言也會來,是誰請得動你大駕啊?”
周徵言聽了,就有些想笑,又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大駕不大駕的,也太夸張了些,她自認(rèn)自己平時也是很好相處的呀。抬頭朝對方一看,還是個她貌似不認(rèn)識的男生。下意識的,她就撇眼去看慕容語,跟異性握手,她覺得應(yīng)該征詢他的意,見他微微的點了頭,她才伸出手去,同那人虛虛握了一下手。
大約是看到慕容語跟周徵言舉止親密,男生們竟然開始起哄,紛紛嚷嚷:“慕容語!晚到的人要自罰一杯!”
又沒說聚會幾點開始,憑什么說他們晚到,這是什么規(guī)矩???
還沒等周徵言反應(yīng)過來,就有人給慕容語端來了一杯白酒,滿滿的,燈光下液體微晃,晃得她都有些眼花,他們對他可是一點兒都不客氣啊!
慕容語沒有說話,神色平靜地伸手接杯,然后仰頭,微闔雙目,一口氣干了。
周徵言從來沒有喝過酒,所以根本不知道一口悶下一杯白酒是什么感覺,她只是單純的覺得他那喝酒的動作甚美,稱得上豪邁,當(dāng)下就笑了笑,她的阿語總讓人時常有驚艷之感。
干了一杯白酒的慕容語神色如常,周徵言帶著他準(zhǔn)備落座,卻看到他慢慢的放下了杯子,轉(zhuǎn)身向室外走,她不知道他這是要干嘛,卻立刻就又下意識地跟出去了。
出了房門,就見慕容語蹲在西側(cè)的花池邊,猛吐。
“......”周徵言平時沒見過他抽煙,也沒見過他喝酒,但卻不知道他會如此不勝酒力。她趕緊蹲下給他拍背順氣,但他吐得太厲害,讓她又急又氣又心疼:“阿語,不能喝干嘛不早說?”
“那多沒面子。”慕容語擦了擦嘴,回了她這么一句,他的臉色因嘔吐而顯的蒼白,連額頭上都有著一層濕意,唇色卻是紅艷艷的,一時之間竟然顯得怯弱。
周徵言大感心疼:“面子有多重要?你吐成這樣,就有面子了?”
慕容語沒有吭聲,他闔上雙目,任由周徵言虛攬著,估計是方才那陣吐讓他再沒力氣犟嘴了。
周徵言心疼不已,卻到底不忍心再說他,當(dāng)下只得忍著那股氣,攬他在懷,一下下的給他拍背順氣,這會子也顧不得是在別人的家里了。
——沒想到他會吐成這樣,早知道就不帶他來了。
這時有人端了杯溫水來,給他漱口。
周徵言頭也不回地跟那人說:“不好意思,幫我跟同學(xué)們說一聲,我不參加聚會了,我要送阿暄回去?!?p> 說完,她就攙扶了慕容語起來,兩個人慢慢的往回走。
一路上還能聽見隱隱約約的鞭炮聲,也不知是哪家的調(diào)皮娃娃干的,卻讓人再次感到了濃厚的過年氛圍。
慕容語搭著周徵言的肩膀,身上的酒氣絲絲縷縷地竄進(jìn)她的鼻息中,可能是因為在街道上空間空闊的緣故,倒也不難聞,反而有種奇特的酒香。他雖腳下無力,但走路還算穩(wěn)當(dāng),只是臉色太過蒼白,讓人看著心疼。
周徵言實在忍不住,又開始說他:“阿語,以后可不許逞強(qiáng)了?!彼男南掳没诓灰?,自己真是腦抽了,沒事帶他參加什么聚會嘛!那些人也是,干嘛要灌他酒喝?如今弄成這樣,讓她好心疼。
“男人都很要面子的嘛!”慕容語勉強(qiáng)笑了一個,他的臉色愈見蒼白,額頭上仍有一層薄汗,一絡(luò)黑發(fā)搭在額前,眼里也是水光隱隱,這個樣子的他有一種破碎的迤邐美感,讓人不忍再去責(zé)備。
——都吐成那樣了,人卻還在嘴硬。女孩兒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她之前從來不知道男人是這樣子要面子的,不能喝還硬撐。
回到慕容家,嬸嬸一看慕容語那個柔弱模樣,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二話沒說就趕緊去沖了一杯蜂蜜水。慕容語直接在廚房就端著喝了,可神情看著還是有些懨懨的,估計胃里還是鬧騰著的。
當(dāng)著自家母親的面,慕容語又看了看周徵言,他那眼神黑黑渺渺的,欲語還休,還貌似很有些委屈的樣子。
周徵言被看的反應(yīng)不能,連嬸嬸說什么她都不知道。
慕容語就那樣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之后,他就回臥室了。
周徵言留在廚房那里陪嬸嬸聊天,心下卻一直掛念著慕容語,她是真不知道他不能喝酒,以前也沒見他喝過,如果她知道,當(dāng)時就會給他攔下來;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
心不在焉地說了幾句話后,周徵言到底掛念著慕容語,她心下如焚,終于還是忍不住的問:“嬸嬸,我能不能去看看阿暄?”
眼下畢竟是晚上,慕容語已經(jīng)回房了,即使她想去看看他,也覺得應(yīng)該征詢?nèi)思夷赣H的意見。
“你去吧?!眿饗饹]反對,還慈愛地摸了摸女孩兒的頭。
臥室的門沒關(guān),燈也沒關(guān),周徵言也不敲門,就直接進(jìn)去了,竟然滿屋子的都是酒氣,才喝了一杯,沒想到就這么大味道。
周徵言靜悄悄地站在床前,大概是酒后不適,急需休息,慕容語竟然連衣服都沒脫,直接合衣躺了,這才幾分鐘的功夫,他似乎已經(jīng)酣睡。
慕容語睡相安靜,呼吸極輕。他的眉眼極美,這會雖然雙目緊閉,那俊俏的臉龐在燈下依然呈現(xiàn)出驚人的俊美,讓她覺得此刻的他離自己是如此的近,可他睡得那么沉,卻又似乎離自己無比的遙遠(yuǎn)。她想幫他寬衣,卻終究不敢。
望了一會兒,周徵言就蹲下來,趴在床邊,心思復(fù)雜地望著醉酒沉睡的那個人,本來她今晚還有好多話想對他傾述的,卻沒想到會弄成這個樣子。
蹲的腿麻了,周徵言就站起來,立在床前癡癡地看慕容語,她不太敢坐他的床。過了一會兒,她才幫他關(guān)了燈,轉(zhuǎn)身離開。
——這畢竟是在慕容家,他都睡著了,她不好意思呆在他的臥室太久,也不能呆太久。
——那是周徵言第一次進(jìn)慕容語的房間。
周曇臺
2002年大年初二那天,言言是第一次參加同學(xué)間的聚會,原本以為只是去聊聊天說說話而已,卻不想會連累得慕容語被他們灌酒,見他醉酒難受,她更是感到心疼和懊悔。所以啊,聚會而已,為什么要灌人家酒呢?這個社會的規(guī)則,言言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