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容終于漸漸的僵凝,最終一點點的消失,眼中飛快的閃過一道淚光。
從小他便被人一直以超高的標(biāo)準(zhǔn)去對待,包括攝政王夫婦,沒有人會給他太多的溫存,這是他童年的悲哀,而更可悲的,他終究還是將這一習(xí)慣完全承襲了下來,將他的這份嚴(yán)苛強(qiáng)加在了別人身上,整個王府,怕他的人又豈止九歌一個呢……
想了許久她的心思也還是混亂,只是她不愿與別的嬪妃合住的心思是一定的。
她也暫時還不會想著急脫離四王爺?shù)恼瓶?,于是她還是慢慢的跪下,緩緩開了口:“皇上美意民女心領(lǐng)了,只是民女萬萬不敢麻煩皇上如此費心了,也許皇上的后宮妃嬪入宮大多是為了謀情,可民女可能要讓皇上失望了,民女是來謀生的,所以居所也好,位份也罷,民女都是不在意的,一切事情都全憑皇上定奪。”
“你既如此說,那朕也就放心了,你就安心的住在這里便好,等一會讓公公帶你四處走走,你瞧上哪處宮殿便和王公公直言便可,無需過分小心。朕馬上便會派人幫你打點屋子,你也不必過于勞累,朕想你身上也應(yīng)該沒戴什么銀兩和值錢的珠釵,朕已經(jīng)叫王公公幫你馬上了一些,你就是自己用不著那么多的珠釵錢財,也可以打賞下人一些。朕也該用午膳了,你陪朕吃完午膳便去忙吧,在日落之前也應(yīng)該可以收拾妥當(dāng)了?!?p> 他一面終于坐在桌案前打開了奏章,一面思索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隔了一會兒又用眼神示意她坐下來給伺候筆墨。
“民女謝謝皇上?!彼A烁I恚ь^時終于無他的眼神對視,昨夜屋內(nèi)不點燈燭,今天他又一早便去了太極殿,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清晰的看著肖策的臉。
他的眼睛如同微風(fēng)輕輕拂過的寧靜的湖泊,將她內(nèi)心所有的不安都一一撫慰,哪怕是隨意的坐在桌案前,他的脊背也挺得格外筆直,是帝王家決不隨意屈服甘愿平庸的傲骨風(fēng)姿。
他的囑咐可以說是事無巨細(xì),他乃九五之尊,卻也為了她想的如此妥帖,她談不上傾心愛慕,卻也不是沒有一點點的感動的。
她快步走至桌案前無聲的坐下,輕輕的將上好的墨硯移至桌角,緩緩地研磨著墨汁??粗麜r而皺眉苦思,時而飛快的沾上墨來奏章上書寫,偶爾隔上一陣子還會抬起頭陪她聊聊天,那么一個瞬間,她忽然發(fā)現(xiàn),見天子庸知非福這句話在她身上竟然好像真的是在一點點的應(yīng)驗。
肖策,好像真的就是她心底里的良人模樣……
沒用多久,御膳房便已派人通傳說午膳已經(jīng)做好了,肖策手上的奏章卻剛剛批閱完一半。
他想著她早早的便吃了早膳,這會恐怕已經(jīng)是是有些餓了,她一會還得去打點自己的宮殿住處,也要頗費些時辰,便停下筆來,示意宮人可以要御膳房傳菜了。
只是九歌沒有意會肖策的意思,仍沒有收拾筆墨,半響抬頭看他,低聲道:“皇上,您這奏章怎么才批閱了一半便停筆了,皇上若是不太饑餓,索性便批閱完這奏章再用午膳吧”
“還是先用午膳吧,坐在這這么久,朕多少也有些疲乏了,奏章冗長,若是等朕批閱完,恐怕還得小半個時辰,吃完午膳休息一下再批閱也不遲。下午還有的忙呢,你先去打些水來,我們洗完手宮人差不多也該把飯菜擺好了?!彼χ_了口,也沒有給她解釋太多,只是讓她去接些水來洗手。
她剛來養(yǎng)心殿沒多久,自然是尋不到院里盛水的水甕在哪里。好在宮人已經(jīng)在一個水盆里提前放好了清水,她立刻去把水盆連同檀香做的支架一并端來,低聲示意肖策他可以洗手了。
“你先洗吧,你一會再去給朕打一盆清水過來便好?!毙げ呷绱苏f,九歌也就沒再托辭什么,依著他的話水盆里先洗了手,反正一會也是要她再替他接水的,她也便沒了那么多的顧慮。
見左右已經(jīng)有人將餐前的小菜送了進(jìn)來,她便趕緊擦凈了手,想趕快再去給肖策接水,誰料,她才剛拿毛巾擦手的功夫,肖策便已經(jīng)用盆里的水洗開了手。她的心咯噔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她過于敏感,這是肖策在怪她沒有來得及給他接水嗎?
她這樣想著,肖策催她趕快去吃飯她也沒有動作,只是用余光偷偷去看肖策的眼神,還好,他好像并沒有生氣的意思。
他推搡著她向餐桌快步走去,半路終于說話:“這盛夏正午的日頭可不是鬧著完的,水甕離這里來回有一刻鐘的腳程,你若是去了,就是不中暑,那也是曬得渾身難受的,朕壓根沒有要你去接水的念頭,只是怕你不肯與朕一同洗手罷了……”
那么一瞬間,九歌感受到了她十五年來在王府都不曾感受到的溫暖,肖策的溫柔不僅僅讓她體會到了情愛的溫暖,也讓她感覺到了生而為人應(yīng)有的被善待與平等。她看著他如水的眼眸,終于踮起腳尖在他額頭上留下雪花輕輕一吻。
“有美女秀色可餐,朕想朕這午膳也是可吃可不吃的的了?!彼麕е鴰追中σ忾_口,看著四下里宮人都知趣的躲了出去,便突然奪過主動權(quán),緊緊的抱著她深深一吻。
隔了好一會,九歌臉色微紅,半羞半怯,終于慢慢的將他推開,肖策也只是笑,半響清咳一聲讓宮人繼續(xù)上菜。
肖策平素用度并不奢侈,只是兩人的午膳,也同樣按著肖策的意思并沒有過分的鋪張,但也是算的上是菜色豐富。
不多時,三五個宮人便利索的將飯菜都端上了飯桌,兩人嬉笑著落座,開始品嘗桌上的珍饈美食。軟糯可口的江米糕,酸爽香辣的水煮魚,幾道時興的地方小炒,簡單的幾道家常菜,兩人說說笑笑,竟是吃了半個時辰才吃罷了飯。
外面的天依舊是暑氣正濃,然而肖策卻是不敢再留下她在養(yǎng)心殿午休片刻了,一下午的時間整理出一間宮殿,已極是勉強(qiáng),到了晚上,她總得有個容身的住處。若是這事被下人們怠慢了,傳到其他嬪妃的耳中,她怕是會淪為六宮的笑柄,她在這里只會更加的難以立足。她雖無他與恩,卻也無仇,還不必要那樣坑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