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
巍峨皇宮里,所有的宮殿都隨著主人的習(xí)慣依次熄滅了燈火,。只有侍衛(wèi)還在零零星星地排著隊守夜。
距離換崗不過只有一刻鐘的時辰,他們每個人都有些怏怏的,很沒有精神。以至于他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不過兩三米的宮墻上一身影在飛快地跑過。他們已經(jīng)值崗了兩個時辰,早已繃緊了神經(jīng),堅持許久的守衛(wèi)防守自然疏忽。
那身影飛走的姿勢透著些女氣,乍一看便可以看出那身影是個女子。她輕輕一躍,干脆利落地落在了宏偉宮殿的檐頂,四下望去,見零散的守衛(wèi)都沒有注意到她,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屏住呼吸去掀開檐上的瓦片,房檐漸漸漏出洞來,她運用輕功小心躍下,盡量不使自己發(fā)出太大的聲音。雖然艱難,但最后她還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卣驹诹说厣?。屋子里極靜,甚至連一點點的鼾聲都沒有。
她有點緊張,但最后還是屏息凝神走進了堆滿了奏折的桌案旁,心里暗罵自已的膽怯。九歌,不能怕,你要是現(xiàn)在怕了,你以為以四王爺?shù)墓造搴荻?,你現(xiàn)在退卻你就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嗎?反正大不了也都是一死,為什么不再爭取一下這哪怕是渺茫的機會呢?
再說這四王爺也真是的,她冒著這么大危險走一趟皇宮,他不讓她去偷什么虎符玉璽,居然只是讓她去偷一個皇上平常用的杯子!
她真地懷疑是不是四王爺誠心在為難她,讓她仰仗這自己只有輕功還過得去的武功來竊取東西,最后竊物不成,反而搭上性命最后被人當做刺客亂刀殺死!
心里頗多的抱怨涌上心頭總算是消解了些害怕與緊張。九歌長吸了一口氣,快速的拿起了桌案上的玉質(zhì)九龍杯,轉(zhuǎn)身準備推開窗戶逃跑。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塌上那人便忽然毫無征兆地坐了起來,迷糊的揉著雙眼,輕聲道:“你是不是今天剛選完的秀女,夜黑不小心進錯房間了啊。”
“不瞞皇上,民女的確是走錯了房間,讓皇上見笑了,還望皇上恕罪?!本鸥栊南乱惑@,暗道自己倒霉,這皇上偏偏這個時候醒來,弄得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佇在那里格外的尷尬,隔了好半響才低聲應(yīng)下。
不自然的回應(yīng)也讓她格外的忐忑,有點擔心塌上的皇上會直接拆穿她的謊言,把侍衛(wèi)喊進來把她當場殺了。她當然看得出來所謂的秀女不過是他設(shè)的一個圈套,就等著她來往里鉆呢。然而她除了這樣也確實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說辭了,也只順著他的說法暫且先應(yīng)承著了。
“哦,這樣啊,反正也這么晚了,那你干脆就留在這里吧!反正選秀完了,你遲早也是朕的妃嬪,也不怕早這么一時半刻,是不是?”暗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還是從他的聲音里微微的聽出點嘲弄??v使如此,她的臉還是很沒出息的不由變得通紅。
怎么辦啊,皇上的坑越來越深,她根本都不知道該如何招架了......
“皇上,這恐怕不太好吧,秀女還沒有全部登記,嬤嬤也沒有提前取來元帕,實在是不太合適啊……”微怔了一會兒,她總算是找到了一個還算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硬著頭皮開了口,滿心希望能夠成功地搪塞過去。
竊物不成也就罷了,怎么還能真的被他留在這里不成?他如果執(zhí)意不讓她走,她到底該怎么和四王爺交代???
她不得再一次感嘆四王爺?shù)挠萌瞬粷?。四王爺手下高手如云,她不過是有些這三腳貓的功夫罷了,的確對他實在是沒有太大的利用價值。說的難聽些,就憑她上好的輕功便要她夜入養(yǎng)心殿,難倒不是留著她來逃跑嗎?
“也是,不過,這可是第一次有人敢拒絕朕,若是下一次朕可是要不留情面的罰你了?!彼拇浇墙K于透出一抹笑意,他與四王爺素來不和,自他繼位后四王爺更是一天也不曾消停。如此精明的一個人,他多少都有點不敢相信他喜然會派出這么傻的可愛的內(nèi)應(yīng),就這呆呆傻傻的腦袋,就是讓她成功地安插在宮里又有何懼?無聊的時候逗逗她,倒還樂的開心。
就這樣決定了吧,明天早上派人去四王府說昨天四王府的奴蜱不小心誤入養(yǎng)心殿,萬幸沒有被當成刺客抓住。他看那女子姿色不錯,就把她納入后宮了。
反正就是裝傻唄,現(xiàn)在四王爺勢大,一面是他還沒有十足的把握掰倒四王爺;而另一面皇城又有數(shù)十萬禁軍守衛(wèi),自然是固若金湯。兩方都互無勝算的時候,妥協(xié)裝傻往往便是最好的選擇。
“都這么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也不大方便,還是就宿在我這里吧,。我這床啊,寬大著呢!最近宮中多少有點不太平,總有小賊想要竊取點東西,。朕當然是不怕,可你一個女孩子朕擔心你會害怕。所以今晚你還是留在這吧,朕保證朕不會碰你?!八穆曇艉芎寐?,卻有些軟綿綿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淪其中。九歌被撩撥的有些臉紅,可她慢慢地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最起碼今晚是性命無虞了。
可他說到最后,九歌還是心里猛的一驚,搞了半天他這不是在指桑罵槐地暗諷四王爺嗎?他這明顯是話里有話啊!這小賊明里是在罵她,可實際上罵的卻是四王爺。她竊的不過是一個茶杯,而四王爺要竊的確實整個天下呢……
“諾。”她倉促的跪下,把所有的慌亂都暫時拋卻一旁,緩緩地走至塌前,掀起薄薄的被子鉆了進去,
她有些害怕皇上一會兒又給她上完一出大劇給她看,她特意離他很遠,伸出一只胳膊手來都沒有碰到他。她這才放了心。
然而也許皇上并不想給她省一點的心,不久又轉(zhuǎn)過身來問她為什么不離他更近一點。無奈九歌只得故作嬌羞,將腦袋躺的更低,悶悶地說了一聲我害羞。心里卻已在暗罵他,他既然都已經(jīng)看出來她只是四王爺手下的人,為什么還要這么找茬刁難她!
她這是離他離得遠了,若是離得近了,恐怕他又要說她一個女孩子離他這么近,一點都不懂的矜持了!
他也只是笑笑,沒有再多說什么,兩人一時無語,好一會才漸漸地的熟睡。
可當半夜的爐火漸漸熄滅,他便覺得有些冷。最后實在冷得有些受不了的他無奈睜開了眼睛坐起身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卻也是忍俊不禁。原來是那姑娘睡相不好,竟一個人卷走了大半的被子。
他哭笑不得,有心想要叫起她去偏房再取一床被子,可看著她熟睡,終究還是作罷,重新躺下。只是緩緩的將被子揪扯過來了一些,她清醒了一些,便也不在胡亂地卷被子了。
天還未亮?xí)r便有宮人敲來了殿門,他在宮人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吃罷了早膳,他沒有像往常一般直接去太極殿上朝,而是吩咐了婢女趕快再去準備一份早飯。
然后他才又回到了九歌熟睡的臥房門口。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醒,怕她沒有聽清,便提高了嗓門說:“小姑娘,一會起來記得吃早飯,御膳房已經(jīng)給你準備好早飯了。吃罷了早飯不要著急著回四王府,我已經(jīng)派人去與四王爺說了要你入宮的事情了。只要四王爺點頭答應(yīng),你就可以留在這里了?!?p> “好”塌上的人勉強睜開了雙眼,迷迷糊糊的開了口,整個人都有些云里霧里的。
她也很驚異她的內(nèi)心深處居然沒有一點點的波瀾,她從小是謹小慎微慣了的。面對太多的東西,她也只能選擇逆來順受。
況且四王爺應(yīng)該也是希望她能夠入宮的吧!這樣一來他也就多了一份牽掣肖策的機會,他也就多了一份江山易主的可能。
只是她斷不是什么當紅顏禍水的料,生性膽小怯懦,為人又不夠狠辣。況且她入宮不過是為了謀生,比起后宮的鶯鶯燕燕,又如何能在后宮中有一席之地在他心中有那么一份沉甸甸的分量呢?不過是她有太多的牽絆,她還不想就這樣的在浮世里游走一遭便草草離開罷了。
她本是飛蛾螻蟻,活下去,便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奢望了呢。他留她入宮,暫且也替她壓制住了四王爺。姑且來說,當今圣上倒可以算是她半個救命恩人了。
她依然是迷迷糊糊的,緩緩地下了床開始簡單的洗漱。溫熱的清水撲在臉上,她的心思也漸漸澄明了起來。四王爺與當今圣上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呢……
如果有可能,還是盡量慢慢與他們斷開聯(lián)系才好呢。她雖沒有什么鴻鵠志,但也決計不是金絲雀,可以甘心在這牢籠一般的深宮之中了此殘生的。
宮,是一個很玄妙的字眼。若是在向往它的人眼中,那里的金磚玉瓦,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是莊嚴而不可侵犯的。若是厭惡它的人,便覺得就連那里的空氣都是不自由的。
她九歌偏偏便是后者,她沒有見天子庸知非福的胸襟與氣魄,她也向來都覺得自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