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兆
慕容千涵緩緩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趴在了榻上。
“太子殿下,您醒了?”
慕容千涵仰頭一看,太醫(yī)李易清正為自己上藥。
此時,沈傾進(jìn)來,對慕容千涵說道:“陛下剛下令,把慕容千羽釋放了?!?p> 慕容千涵聽后一激動,連忙準(zhǔn)備起身,“那我們?nèi)搴蕦m再見見兄長吧?!笨蛇€沒爬起來,后背傳來一陣疼痛,疼的他的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
“殿下先別動,等臣上好藥后再起身也不遲。”李易清連忙扶他躺好繼續(xù)上藥。
半晌,慕容千涵幾乎是纏了半身的紗布,不過這上完藥后,疼痛感確實(shí)小了不少。
李易清囑咐說道:“殿下需每日換一次藥,這幾天要好好修養(yǎng),臣先告退了?!?p> 慕容千涵點(diǎn)點(diǎn)頭,換好衣裳,微微一笑:“謝謝李太醫(yī)?!?p> “走,我們?nèi)搴蕦m。”慕容千涵緩緩起身,對沈傾說道。
沈傾見他的傷不輕,且剛剛上完藥,心里頗有些有些擔(dān)心,便說:“太子殿下,要不先修養(yǎng)幾時再去?”
慕容千涵搖了搖頭:“沒事,我傷的不重?!彪m然背部還傳來陣陣痛感,但他見慕容千羽心切。
說著便要向房外走去,沈傾連忙上前攙扶著。
白天的秦宮,院內(nèi)十分雜亂,沒有修剪的花木,褪色的門窗,滿院的蕭條景象,竟比夜晚時看著還要破敗。
慕容千羽收拾著自己的雜物,身邊卻不見一個傭人,應(yīng)是被他遣散了。他伸手緩緩打開房屋角落的紅木柜,柜上積了很厚的灰塵,他從柜中拿出一個十分精巧的銀飾盒,緩緩打開后,里面是一只玉鐲,慕容千羽有些驚訝,他從未曾見過這對玉鐲,可想來應(yīng)是母親魏婕妤的東西,便小心的將它收好。
“兄長!”慕容千涵朝著他走來,滿臉笑意。
慕容千羽抬首去看,卻見他身旁的沈傾右手緊握腰間佩劍,戒備的盯著自己,他冷哼一聲,沒有回應(yīng)。
“兄長是否已經(jīng)看好了宅院,準(zhǔn)備搬過去?”慕容千涵繼續(xù)問他。
“嗯?!眲⒛饺萦鹨幻媸帐爸s物,一面冷冷的回應(yīng),甚至懶得抬眼去看他一眼。
慕容千涵抿唇一笑,眼里的誠摯似那冬日暖陽一般,仿佛散發(fā)著微微光暈,“兄長我來幫你?!彼捕紫律?,替慕容千羽收拾著滿地雜物。
沈傾不禁又靠近慕容千涵半步,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慕容千羽的一舉一動,生怕他會突然拔劍而起刺向慕容千涵。
慕容千涵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個銀飾盒,覺得有一絲眼熟,似乎在那里見過,便情不自禁的抬手拿起它,可剛剛打開時,慕容千羽一個抬臂擊向慕容千涵,慕容千涵肩頭一震,整條手臂都頓時沒了力氣,手一松,眼看那銀飾盒便要掉落下來。
慕容千羽立刻伸出手去接,速度快的像一道疾風(fēng)忽閃而過,只可惜遲了片刻,那只玉鐲掉在地上,碎成了兩段。
慕容千涵一怔,連忙垂下頭道歉:“對不起?,兄長,我……”
還沒等他說完,慕容千羽長袖一揮,掐住慕容千涵的脖頸,冰涼的手死死抵在喉嚨處,慕容千羽用力一推,仿佛是一陣疾風(fēng),將慕容千涵硬生生抵到了墻壁上,后背遭受重?fù)?,劇烈的疼痛感襲來,慕容千涵悶哼一聲,身體微微抽搐,呼吸變得異常困難。
沈傾立刻拔出長劍,欲要刺向慕容千羽,怎料他一個避閃,躲過長劍,并順勢一甩,慕容千涵隨即失去重心,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兄……長……”慕容千涵費(fèi)力的發(fā)出沙啞的聲音,痛苦的咳了幾聲,攔住沈傾,沈傾不情愿的收回了長劍,連忙去攙扶慕容千涵,果不其然,背部的又有些許鮮血溢出,在白色錦緞的掩映下顯得尤為觸目驚心。
“您怎么樣?”沈傾心中陡然一緊,“我去請李太醫(yī)來。”沈傾說著便急匆匆欲要向?qū)m門口走去,慕容千涵攔住他,搖了搖頭,虛弱的說了聲“無礙。”
慕容千羽微微頷首看向他,眼神充滿敵意,仿佛是草原上的一直獵豹僅僅盯著獵物一般,語氣低沉冰冷的說:“這里的東西你動不得,尤其是我母親的?!?p> “兄長,實(shí)在抱歉。”慕容千涵垂下頭,慘白的嘴唇有氣無力的吐出幾個字來。
慕容千羽俯下身,將那碎成兩段的玉鐲收好?,瞥見慕容千涵背上的血跡,暗想自己也沒有用力,怎么會有血滲出來,便問:“你背上怎么了……”
慕容千涵微微一怔,不想如實(shí)回答,而是說了句:“不小心……”
“是不小心,”沈傾打斷他,看向慕容千羽,一字一句的說道:“太子殿下為了把你放出來,向陛下求情,結(jié)果不小心觸怒龍顏,挨了一百罰棍。”
“沈傾……”慕容千涵為難的看向沈傾,隨后垂下眼眸,不語。
慕容千羽定睛看了看他,暗想這慕容千涵是不是被人利用算計(jì)了,于是冷冷的說:“你還真是自作多情?!?p> “你!”沈傾憤怒的指著慕容千羽,想不到此人竟如此猖狂,不知感恩卻還冷語嘲諷。
慕容千涵抬手把沈傾的手臂壓下來,沉默了半晌,才說道:“兄長的玉鐲我可以拿回宮讓工匠修復(fù)一下,應(yīng)該可以修好?!彼Z氣很輕,許是十分自責(zé)而愧,或是身上的傷很痛。
慕容千羽本想拒絕,可母親的遺物不管是什么都對他十分珍貴,猶豫了許久,才帶著幾分威脅的說:“若是修不好,這玉鐲是幾段你就是幾段?!?p> 沈傾冷哼一聲,想要說什么,但慕容千涵打斷他,說道:“兄長放心,這件事本就是我的不好,我會還給兄長一個完整的玉鐲的?!?p> 慕容千羽冷冷瞥了一眼他,不在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
沈傾也扶著慕容千涵準(zhǔn)備回去,可剛走幾步,慕容千涵便覺胸口異常疼痛,好似有一把利刃將心臟刺穿,他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太子殿下,”沈傾連忙扶住慕容千涵,“您怎么了?”他不安的問。
身后不遠(yuǎn)處的慕容千羽也微微一怔,他停下腳步,有些遲疑,回頭看見慕容千涵進(jìn)捂胸口,欲言又止,但很快又朝著內(nèi)院走去了。
慕容千涵站穩(wěn)后清醒了許多,可仍覺的有一絲余痛,那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心也像是剛剛被人拿刀子割了一下似的。
“沒事。”慕容千涵怕沈傾憂心,便回答道。
因?yàn)樗敝鴮⒛饺萸Ш突貙m去看太醫(yī),便沒有再多說。
宮里,沈傾請來李太醫(yī)為慕容千涵換藥,而陳瀾早已親自為慕容千涵做了他最喜愛的蓮子湯,換好藥后,慕容千涵為沈傾盛上一碗熱騰騰的湯,“聽說沈儀將軍過幾日便要回朝了?!蹦饺萸Ш?,他清楚沈儀將軍已在邊防帶兵數(shù)月,這次回來,對于沈傾而言,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好事。
沈傾連忙低頭表示敬意,但與慕容千涵一同用膳還是顯得頗為尷尬,便拘謹(jǐn)?shù)幕卮鹫f:“是的,家父已在回都城的路上了,估計(jì)不出三日便可到達(dá)。”
慕容千涵點(diǎn)點(diǎn)頭,輕笑道:“那沈傾你也回去準(zhǔn)備一下吧,沈?qū)④娺@一路行來定是風(fēng)塵仆仆,你早些準(zhǔn)備迎接也是應(yīng)該?!?p> 沈傾輕蹙眉頭,覺得有些不妥,況且慕容千羽脫離了秦宮的限制,可能會對慕容千涵不利,且慕容千涵傷勢較重,“太子殿下,”他說道:“我本是您的貼身護(hù)衛(wèi),若是我離開,誰來照顧你您,您的傷還沒好,況且您的安危……”
慕容千涵知道沈傾想的自然是慕容千羽的事情,可他到覺得無所謂,相反,不知為何,他倒很信任慕容千羽。
“沒事的,宮中那么多的侍衛(wèi),你且安心?!蹦饺萸Шf道。
“可是太子殿下……”沈傾聽劉千涵這樣說,還是感到有些擔(dān)心,即使父親已快到長安城,他自然想早些做準(zhǔn)備為父親接風(fēng)洗塵,但他還是覺得慕容千羽對慕容千涵抱有一絲敵意,總歸是放心不下。
慕容千涵覺得沈傾這幅嘮叨不休的模樣頗為好笑,他看著沈傾,微微抿了抿唇角,輕笑道:“你這樣子還真像阿瀾,以前小的時候,她也總是這樣百般叮囑我,每件事情都會嘮叨好幾遍,不放心我一個到湖邊玩鬧,不放心我一個人騎馬,冬日里也總怕我染上風(fēng)寒……”
說著,慕容千涵便有些懷念了,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些溫馨的畫面,嘴里好像有許多話要說出來去描繪那些時光,可他卻突然頓了頓,漸漸收起了那如沐春風(fēng)般的笑意,輕輕嘆了口氣,最后,竟有一絲落寞的說道:“那時候我還會不耐煩,可現(xiàn)在啊,卻不見得她這樣了?!?p> 沈傾見他這樣,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將慕容千涵眼底里的失落看的一清二楚,“太子殿下。”他試探的喚了一聲。
慕容千涵回過神來,垂下眼眸,輕聲笑了笑說道:“看我,又說遠(yuǎn)了。”他的笑雖然還似當(dāng)初那樣,如畫般的好看,可分明透著些無奈。
他緩緩站起身,朝著門邊走去,外面陽光正好,只是那幾棵樹木有枯黃了幾分,沈傾也連忙跟上。
“走,去向父皇請安吧,”慕容千涵說道:“再道個謝?!?p> ????剛邁步門,陳瀾便正欲要進(jìn)來,她今日打扮的很是好看,淺淺水紅長裙,配上一個利落的發(fā)髻,緋紅的發(fā)帶隨著秋風(fēng)飄舞。
“阿瀾,早?!蹦饺萸Ш姷剿?,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
“太子殿下早?!标悶懼共剑⑽⒍紫律硇辛藗€禮,便向屋內(nèi)走去,再無他話。
慕容千涵一怔,想來陳瀾和自己畢竟是長大了,再沒有了兒時的親密,他輕輕嘆了口氣,便離開了。
沈傾悄悄轉(zhuǎn)頭看了看正在收拾碗筷的陳瀾,可等他回過頭來,慕容千涵已然走遠(yuǎn),他只好快步去追上。
屋內(nèi),陳瀾怔怔的看著桌上的兩碗蓮子湯,她不經(jīng)意間的蹙了下眉,可看到另一碗好像并未飲用,便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似的默默的把碗筷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