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愛軍在縣供銷社干得不如意，有過辭職的念頭，碰上高麗云后，他真的舍不得這個姑娘。

　　高麗云慢慢掙脫開楊愛軍的懷抱，說：“要不這樣，你沒有調(diào)走，我們能交往就繼續(xù)交往下去。如果你調(diào)走離開縣城了，看我們的緣分吧?！备啕愒朴麩崆械哪抗?，下定決心說。

　　“你不怕我耽誤你的時間？”楊愛軍高興地追問她。她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只是低頭嘟嚷一句：“你不怕，我怕什么？”說完，轉(zhuǎn)身跑著離開。

　　“明天，我們一起放假回家?！睏類圮娡谋秤?，喊了一聲。

　　看著高麗云走進(jìn)棉紡廠大門，楊愛軍開心地走到路邊的公話亭和母親打電話說：“媽，我想借中秋節(jié)到女孩家里看看，了解一下情況，行的話，把這件事定下來。”

　　“行?。∧銟芬饩托??！睏钅笡]有多說，只是叮囑他，“別忘了給人家買點(diǎn)東西。”

　　“知道了。”楊愛軍放下公話，哼著小曲兒走回宿舍。

　　第二天，兩個人坐車回到鎮(zhèn)上，高麗云想去照相館找堂姐夫陳小兵借自行車回家，見他執(zhí)意要去她家看看，只得雇了一輛人力三輪車。

　　高校長因?yàn)閷W(xué)校里忙還沒有回來，家里只有妻子高三嬸在家，高三嬸知道大家回來過中秋節(jié)，早已買好肉菜等著?？吹介|女麗云領(lǐng)著男朋友來了，著急地對她說：“他來，你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家里一點(diǎn)準(zhǔn)備也沒有，不能光包餃子，得喝點(diǎn)酒吧?！?p>　　“媽，你說話小聲點(diǎn)，別讓他聽到。我不想叫他來，可是他非要來，說是來咱家看看，認(rèn)識認(rèn)識。你呀！別把這事放在心上，誰知道以后我們怎么樣?！?p>　　“你這丫頭！我看這個小伙子可以，對人說話倒也實(shí)誠。你可別對人家三心二意的。頭一回來又是茶葉又是酒的，買這么多東西?！?p>　　“媽，你們做大人的都沒有見面表態(tài)，讓我怎么去做？”

　　高三嬸一聽這話，不禁笑笑說：“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們不能管你一輩子?！?p>　　吃過晚飯，楊愛軍走時，高三嬸爬梯子到房頂上端來一簸箕長果（落花生）下來，簸干凈說：“家里沒有什么東西給你，拿點(diǎn)長果吧，剛曬干。”

　　“阿姨，不用，家里有?！?p>　　“你家怎么會有，你家里也有地嗎？”高三嬸隨口問完，不等人家回答，就在心里暗暗地責(zé)怪自己，說話咋不用腦子哦。人家他爸是鎮(zhèn)長，早有人屁顛兒地送去。

　　高三嬸想到這兒，把長果裝在備好的方便袋里，不再多說。

　　“這是我媽送給你的，拿著吧。”高麗云說著拎起方便袋送他走。

　　這時，東方的白玉盤已經(jīng)掛在天空，靜靜地看著他倆。“這長果，你還是拿回去吧，家里年年有人送，多得吃不了，有的讓我媽干脆轉(zhuǎn)手送出去?！?p>　　“你不要不要緊，只是以后我家再也沒有這個給你了?！?p>　　“為什么？”楊愛軍一時不明白，連忙回頭問她?！拔覀兗业膽艨诙茧S著政策農(nóng)轉(zhuǎn)非，不能再種地了。要不是我二伯父是村干部，我媽為人好，隊(duì)里早嚷嚷著要回去了?！?p>　　“噢，我拿回去帶到縣城里吃吧?！睏類圮姴恢勒f什么才好，低頭把那袋落花生接過來放在車筐里。聽高麗云又說：“這么晚了，讓你自己騎著車回去?！?p>　　“沒事。不過這車子怎么辦，你家不用嗎？”楊愛軍拍拍車座子說。

　　“不要緊，你到家，有空推到照相館交給我姐夫陳小兵就行。時候不早了，你走吧。”高麗云說完，站住腳等他騎車子走。

　　“不晚，今天路上人多又有月亮。我們再聊一會兒吧?！睏類圮娬f著把車子支好。“剛才我想，咱倆家庭情況差不多。你姐弟三個，我是兄妹三個。你在你家排行老大，我也是，挺有意思。”他說完，拉著她的手到路邊找塊干凈的地方坐下。

　　路邊是一片片收割過的莊稼地，空氣中彌漫著桿秸特有的香氣。放倒成堆的玉米秸，在等著人們拉回家喂養(yǎng)牲口，里面有蛐蛐在唱歌。

　　兩個人默默地望著月亮下的村莊，不知過了多久，才聽楊愛軍問道：“剛才，你們在廚房里說的什么？你媽對我們有意見嗎？”

　　“沒談我們倆的事，只是說今年莊稼的收成。我媽說今年的棉花產(chǎn)量不行，價錢也不行。人們都說明年不種棉花了，種也只夠自家用的。”

　　楊愛軍一邊聽她說話，一邊暗暗觀察她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月光下的她十分美麗動人，沒有令人不快的神色。心想：看來她母親不反對這門親事，自己也不能把這門親事往下拖，拖來拖去對誰也沒有好處。

　　深秋，楊鎮(zhèn)長家的院子里開滿了花朵，有金黃色的萬壽菊，紅色的月季，美人蕉，一串紅，太陽花，夜來香。

　　楊母一面在水管子下洗衣服，一面問兒子，說：“你和那個紡織工談的怎么樣？不行早點(diǎn)散了吧。”

　　“媽，你不要管這么多，行嗎？我已經(jīng)年齡不小了?！睏類圮娬驹谠鹤永镉^看正在盛開的花草。

　　“無論你長多么大，辦什么事情，也得和父母說說，聽聽父母的意見。誰家的大人不疼自己的孩子，哪有大人害自己孩子的?！睏钅覆焕⑹钱?dāng)老師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我不反對你和姓高的那個丫頭談戀愛，只是想告訴你，高家那個丫頭真不如衛(wèi)生院里的這個護(hù)士瑩瑩好?！睏钅敢贿呄匆路贿吪ψ鰞鹤拥乃枷牍ぷ鳌！懊魈炷銈円娨娒?，談?wù)劙?？她一直沒找?！?p>　　那個護(hù)士瑩瑩來過楊家?guī)状危瑮類圮娋褪强床粦T她，覺得她人漂亮是漂亮，有些清高。

　　“她找不找，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談了，豈不是腳踩兩只船?！睏類圮姄u頭不答應(yīng)。

　　“真是個書呆子，找對象哪有一下子成的，誰不是一下子見上幾個，挑一挑?！睏钅刚酒饋硪幻嬲f，一面把擰干的衣服遞給兒子，讓他幫著晾上。

　　“嘿嘿，哪有一下子見幾個的，你當(dāng)是古代給皇上選妃子呢?！睏類圮姲岩路钤诹酪吕K上拽平了，笑嘻嘻地看著母親。

　　他想這樣說讓母親開心。誰知楊母一聽這話，反而更加焦急。她瞪了兒子一眼，“雖然不能一下子見幾個，但是一年見幾個行吧？也有吧?！?p>　　“就算是有，也是這個不行才見另一個的。媽，你別在這件事上逼我了，好好替我想想工作吧?，F(xiàn)在公司深化改革，施行經(jīng)營承包責(zé)任制。我怎么辦？不能在科室里干坐著吧?！?p>　　“哎，你不說，我真是差點(diǎn)忘了呢。因?yàn)檫@個，才讓你和衛(wèi)生院里的姑娘見面談對象，以后你調(diào)到鎮(zhèn)上來不正好嗎？如果你真的調(diào)到鎮(zhèn)上來上班，那個高麗云是個擋車工，咱鎮(zhèn)上沒有紡織廠，怎么把她一起調(diào)過來安排？”

　　“我不是還沒有嘛。萬一調(diào)到大城市里呢？”楊愛軍聽母親又啰嗦這件事，有些煩了。他抬手看看腕上的表，干脆向門外走去。

　　“不管怎么說，調(diào)到鎮(zhèn)上來可能性大。別忘了我和你爸都在這里?！睏钅缸返介T口說。

　　從剛才的對話中，楊愛軍聽出父母有意把他調(diào)到鎮(zhèn)上來工作?？墒擎?zhèn)上有什么單位適合他呢？鎮(zhèn)政府？派出所？郵電局？學(xué)校和糧所？稅務(wù)部門和銀行部門？這些部門剛畢業(yè)沒有進(jìn)去，現(xiàn)在莫非進(jìn)的去？

　　他沿著馬路一面散步走，一面思考著以后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