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nèi)殿出來,沈風眠隔著窗紗,瞧見殿外屋檐下站了一娉娉婷婷的身影。
沈風眠將手中的折本遞給忍冬,隨口問了一句:“外面是文妃?”
“回娘娘,是文妃娘娘。王公公說文妃娘娘每日這個時辰都過來給陛下送解暑湯和糕點?!?p> 沈風眠點點頭,未再多言語。
文妃瞧見皇后娘娘從里面出來,立馬迎上來行禮:“臣妾參見皇后娘娘?!?p> 日頭毒辣,文妃看樣子是在外面站了一會子功夫,原本白皙溫玉的臉龐紅撲撲的,額頭還冒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沈風眠頷首,溫和一笑:“起來吧,外頭這樣熱,快進去吧?!?p> 文妃點點頭,道了一句“恭送皇后娘娘”,進殿之時還不忘吩咐身旁的侍女為她擦額頭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恐弄花了臉上的妝容。
沈風眠從文妃身旁走過時,瞥見了侍女手中的食盒,心想文妃也是個有心思的,這樣熱的天,還每天過來給陛下送糕點。
剛走出去幾步,沈風眠突然想起什么,兀地回頭:“文妃。”
“皇后娘娘還有何事?”文妃轉(zhuǎn)過身,梨渦淺淺,江南女子就是不同于京城女子,笑起來都帶著水鄉(xiāng)的柔美。
“近來天熱,莞公主還小,細心照料著,小孩子容易中暑。”沈風眠是后宮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理應(yīng)多多關(guān)懷,更何況如今宮里只有這么一位公主,那孩子生的可愛,沈風眠也很喜歡。
“臣妾多謝皇后娘娘關(guān)懷,勞娘娘掛心,等暑氣不那么重了,臣妾就帶著公主去給娘娘請安。”
“好。”文妃溫溫柔柔地,繞是女子見了,也我見猶憐,所以同她說話向來舒心。
回了鳳藻殿,頓感涼爽,果然炎熱的大夏天還是不出門最好。沈風眠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素秋已端來一碗雪梨銀耳羹:“娘娘,喝完雪梨銀耳羹解解渴吧。”
雪梨軟糯,銀耳入口即化,解渴消暑,剛剛好。
“再去燉一盅吧,陛下晚上要過來,本宮記得他愛喝這個,”和趙縕華夫妻五年,他的喜好,沈風眠都是知曉的:“冰糖不要放多了。”但是他不怎么喜歡太甜的東西。
“是,奴婢等會去準備?!?p> “忍冬,去請御醫(yī)好好給許妃瞧病,這幾日她也不用過來請安了,既然病了就好好在她的乾寧殿養(yǎng)著?!痹S妃病了三番五次去請趙縕華,他已經(jīng)不耐煩了,剛才她在勤政殿提了一句,他就極為不悅,她可不能再寬縱著許妃了。
“是,奴婢都明白的?!?p> 沈風眠低下頭,指尖摸挲著袖角的牡丹花紋,垂下來的流蘇步搖在她唇邊投下陰影。
“許妃雖然病了,但是她日常熏衣裳用的香料還是不能少了。她生的貌美,香味縈繞的衣裳與她也是極為相稱的?!?p> 輕紗簾動微風起,縷縷花香撲面來。沈風眠循著花香望向角落里,雕花桌案上放了新插瓶的梔子花,綠色白花,清麗光澤,花香素雅。
“這是今早尚工局送來的,新培育的頭一批就送來了我們宮里。”忍冬順著沈風眠的目光望去。
沈風眠站起身,走到那束梔子花前,手指托起一朵瑩白的花兒,低頭嗅了嗅,終還是拿起來遞給忍冬。
“拿下去吧?!鄙蝻L眠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淡淡道。
忍冬有些詫異,她記得娘娘是喜歡梔子花的,可今日這是怎么了,雖是疑惑,但還是按照吩咐將花拿了下去。
沈風眠不是不喜歡梔子花,只是她記得上次許妃穿了用梔子花做的香料熏染的衣裳,趙縕華極為不喜,訓斥了許妃。所以,她想,趙縕華應(yīng)該是不喜歡梔子花香的。
天子不喜的事,她身為皇后,怎么能做呢?
沈風眠望著殿外碧浪橫波的綠樹,突然有些落寞,后宮的女子,當真是可悲,一言一行,穿衣打扮,都要按著天子的喜好,稍有不慎,輕則失了恩寵,重則更是連累家人。而她身為皇后,更是一步都錯不得,外人看著金尊玉貴,榮寵一身,殊不知她是如何殫精竭慮,如何勞心傷身。
趙縕華為太子時,東宮還有兩位側(cè)妃,文妃溫漫漫,是當年嫁到江南的清遠郡主唯一的女兒,溫柔似水。
還有一位,是中書侍郎的女兒,許琇瑩,出身高貴,自然驕橫些,其實以她的家世,完全可以嫁給朝中親王,做王府正妃,可她偏偏被賜給了趙縕華做側(cè)妃。
當初趙縕華初登大位,讓沈風眠定兩位側(cè)妃的位份。許妃自恃高貴,想著貴妃之位,沈風眠也不是不知曉,既然她想要,那沈風眠便給她,只是呈到趙縕華面前,卻被駁了回來。一同為側(cè)妃的溫漫漫只是普通妃位,卻給許妃正一品貴妃之位,厚此薄彼,趙縕華怎么會同意?借趙縕華之手結(jié)結(jié)實實打壓了許妃,沈風眠的鳳藻殿也清凈了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