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聽鶯樓最后一臺戲早也散了場，靳老板滿面怒容地跑上了二樓，對著一間房門使勁拍打，大聲喝道：“余蒙，你給我開門?！?p>　　余蒙給余念換了塊帕子敷在額頭上，連忙跑到門邊將門打開，對著一臉鐵青的靳老板行禮道：“您怎么來了?！?p>　　“我怎么來了？我的屋子我來不得？”靳老板瞪了一眼余蒙，推門大步走進(jìn)屋子，找了一張椅子狠狠坐了下來：“余蒙，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

　　余蒙眼皮一跳，支吾道：“我……我……”

　　靳老板瞥了一眼內(nèi)屋，嘆了口氣，說道：“當(dāng)初我看你們兄弟倆可憐，收留了你們，你們竟然把我往死里坑！”

　　余蒙忙道：“靳老板，你對我兄弟倆恩重如山，我們怎么會坑你，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說清楚。”

　　靳老板瞪眼道：“你們做了什么事你們不清楚？通緝你們的畫像就貼在街口，雖然你臉上多了個痦子，余念多了對兒眉毛，但我也能一眼就認(rèn)出你們，這個時(shí)候你還問我怎么了！”

　　余蒙驚道：“這怎么可能！”

　　靳老板站起身，背過雙手道：“不信？不信你出去看看?！?p>　　余蒙快步走到門口，正想要推門而出，但聽見屋里弟弟的輕咳聲時(shí)手上的動作一滯，又退了回來，一張略顯稚氣的臉上滿是愁怨，他轉(zhuǎn)身對著靳老板直直地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靳老板急道：“你這是做什么……你……你這樣我也留不得你……”

　　余蒙抬起頭，額頭被他磕的青紫，對著靳老板又磕了兩個頭，說道：“靳大哥，你對我兄弟倆的恩情，我們今生怕是還不了了，靳大哥，我馬上就離開這里，只求您多留我弟弟一天，我出去尋到生路，馬上就將他接走。

　　靳大哥，余念他還發(fā)著熱，這樣跟我出去，只有死路一條……”余蒙說著，聲音雖聽不出明顯的波瀾，但臉上已經(jīng)淚流滿面。

　　靳老板忘了一眼在里屋昏睡的余念，又看著伏在地上的余蒙，已經(jīng)二十幾歲的人，卻只有十歲孩童的身體，他深深嘆了一口氣，道：“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兄弟倆的……我最多只能留他一夜，明日午時(shí)之前你若不來接他走，休怪我……休怪我薄情！”

　　余蒙對著靳老板又狠狠磕了一個頭，感激道：“謝謝靳大哥，謝謝靳大哥！”

　　靳老板跺了一下腳，嘆氣走出了房門，余蒙回到屋子里又給余念換了塊布子，這才收拾了一些東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聽鶯樓。

　　……

　　次日清晨，都仁侯沈家的大奶奶一早就遞了帖子到白家來做客，自白詠原配夫人去世后，白詠一直未娶，當(dāng)了多年鰥夫，白老夫人又夏天的時(shí)候便隨著西德皇太后去了五臺山，這段時(shí)日都是由白墨羽接待女客。

　　沈夫人與白墨羽的娘親當(dāng)年是手帕交，自然與白墨羽很是親昵，她一進(jìn)白府，便拉著白墨羽的手問冷問暖，還不等在椅子上坐穩(wěn)，秦二娘就帶著賀春花也來到了前廳。

　　“喲，這不是都仁侯夫人，沈夫人么！”秦二娘見到沈夫人熱絡(luò)地上前招呼，又回身對白墨羽埋怨道：“你這孩子，貴客臨門，家里怎能沒個像樣的長輩坐鎮(zhèn)，也不知道去叫我一聲?！?p>　　白墨羽望了一眼有些尷尬地沈夫人，只能壓住心里對秦二娘母女的厭惡，對沈夫人介紹道：“這位是我大嫂的母親，秦伯母。”

　　沈夫人雖沒見過秦二娘，但對這女人卻有耳聞，面上沒什么表情，微微點(diǎn)了一下頭，并沒有過多理會，只是對白墨羽微笑說道：“好孩子，這么早過來，叨擾了?！?p>　　白墨羽忙道：“姨母哪里話，您能來我們家，是我們家的榮幸，今天若傳出去說沈夫人一早便來白家做客，不知有多少人會羨慕我們白家呢?！?p>　　沈夫人親昵地拍了拍白墨羽的手，說道：“你這丫頭，嘴真是甜，我怪道當(dāng)年跟你娘說用我那木頭幺兒換你這寶貝丫頭，她怎么也不肯，若是我，我也舍不得?！?p>　　秦二娘立刻湊趣道：“可不是，墨羽丫頭就是嘴甜，不像我們春花，光長得漂亮，卻不怎么會說話，以后還要多跟墨羽丫頭學(xué)學(xué)?！?p>　　沈夫人聞言眉頭輕蹙，但并未理會，只對白墨羽繼續(xù)道：“我這次來，一是許久未見想過來看看你，二是給你家送帖子，一個月后老侯爺夫人過壽，你和修逸也來熱鬧熱鬧。”

　　不待白墨羽說話，秦二娘忙接話道：“這感情好，老侯爺夫人過壽那可是大宴，到時(shí)候我定讓孩子們準(zhǔn)備好禮物！”她轉(zhuǎn)頭對賀春花道：“春花啊，你那日就穿上那件鵝黃色的云菱羽衣，給沈夫人也張張臉。”

　　沈夫人聞言默不作聲地轉(zhuǎn)身打量了賀春花兩眼，抿了一口茶，端正著身子說道：“皮囊還可以修飾打扮，但有些東西長在骨子里，學(xué)也學(xué)不來的?！?p>　　她又看了眼賀春花，臉上掛著端莊大氣的微笑，說道：“這孩子生得確實(shí)不錯，我家里管事的兒子似乎還沒有說親，回頭讓我身邊的嬤嬤給保個媒，沒準(zhǔn)能促成一樁好姻緣?！?p>　　聽沈夫人要將自己女兒配給一個奴才的兒子，秦二娘聞言臉色一青，忙道：“這便不用勞煩沈夫人了?！彼^賀春花的手，強(qiáng)笑道：“我們春花已經(jīng)有人家了?！?p>　　白墨羽聞言略有些驚訝，望著賀春花道：“怎么沒聽大嫂說起，說得哪家勛貴的親事，秦伯母這可是要搬走了？”

　　賀春花臉上一紅，低頭望著腰間的香囊不語，秦二娘厚著臉皮完全當(dāng)聽不懂白墨羽話間的諷刺，眼珠一轉(zhuǎn)，笑著大聲說道：“你看這孩子，還羞了，你們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有什么好羞的?！?p>　　她望向一臉狐疑的白墨羽和沈夫人，解下賀春花腰間秀著逸字的香囊，笑道：“能有誰，還不就是逸哥兒。”

　　白墨羽驚道：“三哥？秦伯母，話可不能亂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親沒向你家提過親，何來我三哥要娶賀家姐姐一說，這話要說傳出去，毀的不是我三哥，而是賀家姐姐?！?p>　　“這話怎么說的，你父親雖沒來提親，但逸哥已經(jīng)親口跟我家提過親了，你們看，這是逸哥兒交給我們春花的信物，怎么著，難道你們白家想始亂終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