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臨近傍晚,日薄西山,只余下幾束殘余的光輝照耀著城市。街上用以方便行人的燈籠逐漸亮起,其中尤為矚目的,自然是那條鋪滿琉璃燈的街道。
街上路人并不帶燈籠,因為兩旁建筑上的掛燈足夠明亮。河道上來往船只不斷,有在其中吹笛鼓瑟的;有在其中聚歌吟詩的。巷里巷外,十步之內(nèi),必能睹見幾個寫著“酒”或“茶”字的紙燈。這是酒肆、茶肆最興旺的時分,紙燈之下必定人煙滾滾、嬉笑打鬧不斷。而更多人選擇的消遣方式,便是去琉璃閣。
琉璃閣門旁掛有一個木牌子,上面用水墨寫著今日與明日的戲碼,以供來客自行選擇到來的時候,所以那處通常聚集了許多人。大家互相擠靠,前胸貼后背,只想盡快知曉演出的內(nèi)容。來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鱗次櫛比。而受到特別優(yōu)待的貴客們,則會位于二樓的雅座看戲聽書。
一樓正對著大門的方向,立了一個高臺,高臺的兩邊皆是通往樓上的紅木樓梯。而高臺的上方,便是二樓的閣道。二樓和三樓的客人都可以透過閣道看見臺上的表演,四樓則被藻井封了頂,與下面三層完全隔開了。此時高臺兩邊的紅木梯前,正進(jìn)行著預(yù)熱的表演。
“鏘鏘!”一個坐在特制高凳上的男人敲著鑼子,呼喊道:“各位鄉(xiāng)親父老、俊男美女,都來瞧一瞧、聽一聽嘞!”
眾人循聲望去,一個嘴唇上下都留有胡須,頭冠白帽,身著白衣,衣上還綴有幾處墨色竹樣紋飾的中年男子吆喝道:“我‘黃半仙’今日給大家繼續(xù)講那‘陽城任俠’智滅匪患的事跡?!痹捯魟偮?,黃半仙又敲了一次鑼子,繼續(xù)道:“話說,‘陽城任俠’不僅智略過人,武力超群,他的長相亦是非常奇特。手臂如同常人之大腿般粗;腰膀子壯如千年槐樹;樣貌似龍又似虎。只輕輕怒睹,便將那些賊寇嚇得屁滾尿流……”
正在二樓雅座的白鳳五人,亦在那聽著說書,待著干璽應(yīng)約而來。五人圍坐在一張圓桌前,桌上擺著瓜果小吃數(shù)樣,茶杯酒具數(shù)只,邊吃喝邊聽書,頗感怡然自得。
阿鵑正好是幾人中唯一不知陽城事故的,是以對其余四人聽了故事后的嗤笑反應(yīng)略為不解,問道:“怎么,這個任俠難道不是位英雄嗎?”
慕容嫣傍著白鳳,回道:“阿鵑姑娘,你看鳳哥哥的長相如何?”
“白白凈凈,挺俊俏的,就是身子有些瘦弱?!卑ⅨN細(xì)看半刻,打趣道:“你們倆兒的長相倒也有幾分相似,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夫妻相’?真讓人羨慕呢!”
白鳳與慕容嫣面面相覷,后各自頷首微笑。
趙括見阿鵑這樣頑皮,說道:“阿鵑,就別拿他們開玩笑了。其實那黃半仙口中所說之人,就是白兄?!?p> “什么?”阿鵑難以置信道:“這同說書先生描述的出入太大了吧……”
少頃,另一邊的樓梯口多了一個新的高凳,凳上之人黑帽灰袍,正是丁春秋。他敲鑼向那黃半仙,道:“黃老鬼,今日分明是我的場子,你來湊什么熱鬧?”
黃半仙回道:“這先到先得,分什么你我?你要真有本事,就把客人搶回去唄?”
丁春秋大怒,狠下心連敲了幾聲鑼,吼道:“近月來轟動江湖的‘龍虎山莊’滅門慘案,其中的內(nèi)情甚少人知曉。恰好,老道我略知一二……”
堂下人們聽后,顯得尤為興奮。旋即紛紛轉(zhuǎn)向丁春秋那處,將身上的銅錢往他的方向投擲。如果接到戲碼有意思,就將錢財投擲向?qū)Ψ?,以表支持,這是琉璃閣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
任那黃半仙如何挽留,也阻擋不住人們的好奇心。
丁春秋見財源滾滾,喜笑顏開,也不賣關(guān)子,開始說道:“這龍虎山莊有一門規(guī):‘凡見過莊內(nèi)絕學(xué)的外人,若不是死,就要留下身體外表的一個器官’。因此,龍虎山莊在武林江湖中可謂赫赫有名,其兇猛毒辣的‘龍虎霸王拳’不知擊退過多少自以為武力高強(qiáng)的人。也因為這樣,招惹到許多同道、甚至是朝廷中人的仇恨……”
“原來那個虎眼的家被滅門了!”趙小妹呢喃道。俄頃,忽然睹見干璽在樓道旁四處尋覓著,于是她向遠(yuǎn)處喚道:“干公子,我們在這兒!”
干璽揮手回應(yīng),走了過去,道:“各位久等了,在這里還算是愉快的吧?”
趙括回道:“干公子真是客氣了,閣下的琉璃閣奇趣甚多,真是一處別致之地!”
突然,樓下人群異常涌動,擾著那丁春秋,催促他趕緊離開。
“老道,快走吧!別擋著樂班子進(jìn)場?!?p> “媚娘唱的歌兒、跳的舞,著實讓人心曠神怡,只可惜她只愿為干家公子而歌舞,害得我也只見過一次媚娘在臺上的樣子?!?p> “你說,難道今兒干家公子也蒞臨了?”
礙于群情激憤,丁春秋不得已下了高凳,并推將其推到一邊,目送攜著各樣樂器的班子過去。簫瑟、琴鼓、編鐘,在臺下業(yè)已準(zhǔn)備就緒,只欠臺上佳人。須臾,伴著眾人的喝彩聲,身著一襲白紗的媚娘緩緩踱步而出。她光著腳丫,裙子呈百褶狀,袖子素長及地,一條白色緞帶環(huán)繞其身。頭上沒有冠飾,只用繩結(jié)簡單束了個馬尾,拖在后背上,雍容典雅。面上只輕輕描了些淡妝,看上去同那日身著紫衣的媚娘截然不同。
“哈,這媚娘又作了什么新的曲子呢?”干璽扶著欄桿,戲謔道。
隨著古琴響起,簫瑟跟進(jìn),鐘鼓擊下,媚娘的身體跟著節(jié)奏舞了起來。長袖配上白絲緞帶,頗有天上仙女之感。輕搖旋轉(zhuǎn)半刻后,她舉著長袖托向自己的臉,開始詠唱歌謠: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竊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媚娘隨著歌兒輕輕舞動,一顰一笑皆是風(fēng)情。在舞蹈過程中,她的雙眼也在不斷尋覓著干璽之所在。
“終于找到公子了!”媚娘心里想著,眼里對著樓上的干璽暗送秋波。對方自是知道,揮手回敬了過去。
俄頃,樂舞結(jié)束。干璽見媚娘離了臺,便轉(zhuǎn)身坐下,等著那位佳人到來,共商大事。
“這一趟可真是大飽眼福了,這樣的歌舞表演居然只為干公子而獻(xiàn),真是羨煞旁人??!”趙括邊飲著酒邊說道:“白兄,你覺得怎么樣?”
白鳳抿嘴道:“在下一介山野武人,以前不曾見過類似的歌舞演出。但媚娘的身姿柔美、嗓音空靈,著實嘆為觀止。”
“兩位真是抬舉了。”干璽客氣道。須臾,媚娘換回那身紫衣,來到眾人跟前。干璧見狀,忙起身相迎,道:“媚娘,最近還好嗎?”
“托公子的福,媚娘很好。”媚娘向干璽行了個禮,端莊異常。其余五人見這異況,只覺得是這媚娘逢場作戲罷了,只是在知曉她與干璽的關(guān)系后,這一判斷才被推翻……
與此同時,一位頭戴斗笠帽的熟人借著人群悄悄溜了進(jìn)琉璃閣,為的是接近慕容嫣,尋找機(jī)會達(dá)成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