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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徒幻世錄

第零章——④鬼之董狐

俠徒幻世錄 詭異的逍遙子 2088 2019-11-25 21:12:03

  第零章——④鬼之董狐

  就這樣過了大半年,干璧、慕容燕二人如膠似漆,感情進展頗順,但始終沒有越過禮法之門。干璧是出于自己夫人的顧慮,以及不知對方的心意如何,直以為慕容燕只是無處可歸,暫時棲身于此,為了感激他才如此殷勤。而慕容燕則以為干璧礙于她身法低微,是以遲遲不肯踏過那一步,將自己娶進門。干夫人自是對這不知從何而來的“黃毛丫頭”異常厭惡,整天想方設法刁難她。幸得干家兄弟的偏袒,讓她不敢肆意妄為。

  某一日晌午,干瑩正同自己哥哥談笑風生,門前的慕容燕捧著淡茶走了進來。干瑩自是識時務地準備退下,好讓他們二人享享對飲談歡之趣,但是卻讓那慕容燕拒絕了。

  “干公子,奴婢只是捧茶進來,現(xiàn)在就離開,不打擾二位雅興。”話畢,慕容燕作勢離去。

  干瑩忙叫住,道:“還奴什么婢?。∧饺莨媚?,你過來!”

  慕容燕頷首踱步而去,行了個禮。

  “咳咳!”干瑩故作嚴態(tài),道:“慕容姑娘,你是否情愿嫁予干令昇?”

  “我……”慕容燕羞紅了臉,再吐不出半個字。

  干璧起身,匆忙制止自己的兄弟,道:“令充,你這是作甚?”

  “那大哥你又是在猶豫何事?”干瑩似是對這曖昧的關系感到厭煩,怨道:“韶華易逝??!難道大哥忍心讓慕容姑娘把年華都白白浪費掉嗎?”

  “令充,你根本就不明白,身為家主和長子要負多大的責任!”

  “我當然明白!大哥就是忌憚嫂嫂,還有那些陳規(guī)濫矩?!备涩摀]著折扇,指著那二位,道:“依我看,大哥一封離書,將符家夫人遣回符家,從此跟他們一刀兩斷,何必讓自己徒增煩惱?”

  “你這是胡鬧!”干璧大怒,道:“我們與符家是世交,是爹給結下的情誼。若從此斷了關聯(lián),是為不孝。而遣了夫人回去,毀了諾言,是為不忠。難道你要讓外頭的人都覺得干家盡是些不忠不孝之人?”

  夾在中間的慕容燕試圖制止爭論,不料,干夫人這時從門前出現(xiàn)。干夫人見那“黃毛丫頭”傍在自己丈夫身邊,心生妒火,走過去揪了她耳朵,道:“這個小妖精,又在偷懶不干活!快去藏書閣,把邊邊角角的塵都掃了!”

  慕容燕被扯著耳朵拖著走了幾步,眉頭委屈地擠在了一塊。兩公子見狀,忙出手阻止。干璧為了避嫌,只好斥責他的夫人要適可而止。干瑩就沒那么多顧忌,徑直上前將符家夫人同慕容燕分開。

  “哎喲,干叔叔,你怎的也這樣偏袒她,難不成你的魂也讓勾走了?”干夫人不懷好意道。

  “嫂嫂,這樣刁難一個小姑娘,未免有失風度??!”干瑩回敬道。

  “哼!叔叔那書閣許久沒打理,要是里頭的書哪天發(fā)了霉,可別來怨恨我!”

  干瑩沒有回答,慕容燕隨后向二位公子和干夫人逐個行了禮,退下做事去了。

  夜半三更,干璧因失眠癥倍感苦惱,提著個油燈正欲往書閣覽覽書籍。隔著閣門數(shù)丈,瞧到里頭仍是燈火通明,以為自己的弟弟又在通宵達旦,溫書寫文。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是那金發(fā)少女正在收拾散落四處的典籍。

  “燕兒。怎打理到現(xiàn)在還未完?”干璧關懷道。

  慕容燕捧著幾疊書,一頭被汗水濕透的秀發(fā),滿面塵埃,看上去十分狼狽。她頷首不敢讓干璧睹見自己的窘態(tài),道:“夫人她……把書都翻了出來,讓我重新整理一遍……”

  干璧于心不忍,把慕容燕扶了起身,意圖讓她休息片刻,哪知這女子趕忙謝絕了好意,繼續(xù)擺弄著書籍,并講道:“夫人說得對,我不能白吃白住,至少能幫上一點忙也是極好的!”

  干璧心中只覺自己虧待了對方,想了一個借口,輕撫著慕容燕的肩頭,道:“今日我夜不能寐,可否請燕兒為我奏一曲琵琶,好解心中煩悶?”

  慕容燕至少沒有拒絕,回房拿琵琶去了。聽那少女腳上的銅鈴聲漸漸遠去,干璧便著手整理這四散的典籍。若是讓干瑩見到自己收藏的書被如此對待,怕是會對符家夫人更加怨恨。

  為了維持好家中的日?,嵤?,做好工作上的政務,自己業(yè)已竭盡全力。明明比起兄弟只略年長幾歲,須發(fā)竟已顯白跡,哪有時間去顧得了兒女私情?干璧心里這樣想著。少頃,慕容燕抱著琵琶回到了書閣。

  見閣內(nèi)亂象已被整治得七七八八,慕容燕才發(fā)覺自己中了干璧的“計策”,頗帶羞意地笑道:“干先生你平日里這樣操勞,這些事就交給下人來做嘛……”

  干璧捧著書坐在一小圓桌旁,默然將對方請到了另一邊。四周的火光已是滅了,只剩下桌上的油燈,以及桌子上方的通氣窗外射進來的白月光還在亮著。

  “先生,奏什么曲呢?”

  “額……就我們見面那晚你奏的曲子,如何?”

  慕容燕輕點了頭,開始彈奏。大漠歌謠伴著燭光回蕩在小小書閣里,循著月光傳到了外頭,搖曳在夜空中。

  而干璧手中正好捧著關于大漠的書籍,看了半晌,他倏然伸手止了演奏,好奇地問道:“燕兒,你說這大漠真的如書中所言——‘黃沙遍布,人跡罕至’,是個自由無拘之地嗎?”

  “雖是如此,但那里危機四伏,要在大漠生存下去,可不是一件易事……”慕容燕似是憶起了父母、家鄉(xiāng),不自覺傷感了起來。搖擺的燭焰將女子眸中之淚映照,晶瑩剔透,似珍珠般落在裳上。

  “燕兒,你怎的哭了?”干璧掀起衣袖,欲拭去其面上淚水。慕容燕見狀,自覺祈然。她把琵琶放到一邊,雙手抓著對方的手臂,將其手掌挪到自己的臉頰處,貪婪地感受著干璧掌中的溫存。

  干璧此時自是知曉對方心意,也由著慕容燕,沒有拘節(jié)謹禮。須臾,慕容燕抬起雙眸,淚光閃閃,望著對方,道:“先生,讓我隨您一輩子,無論做什么,我都愿意?!?p>  “為何?你早已是自由身,不必屈身于此……”干璧面露難色,問道。

  慕容燕笑著,將臉更貼緊到對方的手心,眉眼彎成長長的月牙形狀,道:“燕兒若是說‘這是上天要我這樣做的’,先生定是不會相信罷?”

  二人相視片刻,俄頃,閣門響起了陳年木門獨有的“吱啞”音,被人從外面打開。干夫人剛好將那二人幽會的境況睹見,頓時妒火中燒,隨手從旁提起了把掃帚就往慕容燕方向去。

  “叫你勾引別人家相公!”說罷,干夫人揮著掃帚打了過去。慕容燕被干璧拉到身后,因此閃過了這一擊。不巧的是,這一擊打到了那琵琶上,兩根琴弦應聲斷裂,琴面也碎了些許。金發(fā)少女見此慘狀,欺身而上,護住了琵琶。

  就在干夫人準備揮下第二擊之際,干璧伸手阻了她的手腕,奪了掃帚,扔到一邊去,怒道:“夫人,有話好好講,為何要傷人!”

  “好講?還有什么好講的?我明天就離開這家!”話畢,干夫人拂袖而去,只留下幾滴因羞憤而流下的淚。

  翌日,干夫人便整理好行裝,叫了十數(shù)人同行,往西行去。干璧知道這一日遲早會來,只是自己為了心中的道義,一直讓‘這一日’的到來推遲再推遲。不久,因為得罪了世交親家的千金,干璧在官途上屢屢受阻,最后落了個被辭官的下場,只得暫且閑賦在家,休身養(yǎng)病。而新來的太守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子弟,整天想著巴結豪紳,搜斂錢財。甚至還制定了專門針對窮苦百姓的“法律”。例如衣裝上有補丁的,論數(shù)罰款數(shù)錢;未經(jīng)許可進入內(nèi)城的外城人,罰款數(shù)錢、收監(jiān)數(shù)日……而外城偏偏又多聚集著窮苦之人。

  如此這般,江州漸漸形成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內(nèi)城極其富貴豪華、窮奢極欲,外城則相對落差極大,甚至同西北經(jīng)年遭受戰(zhàn)亂之地無異。這樣的狀況,放在努力為民做事的干璧眼中,是非常悲慘的。因此,干璧“郁癥”和失眠愈來愈嚴重,每晚若是沒有慕容燕奏的琵琶相伴,根本不能正常入睡。過了不足一年,已然油盡燈枯。

  “燕兒,若是我生在大漠,就能遠離這些世家俗事。至少,能同你一起快樂地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吧?”這是躺在床上的干璧對慕容燕說的最后一句話,說完后,他便咽氣了。

  遠在西邊符家的干夫人,名義上仍然是干璧的妻子,按照禮節(jié),她理應回到干家為干璧披麻戴孝。就在干瑩將哥哥病重消息遣人送去符家的半月后,干夫人方才匆匆趕來。為了等她來到,干璧的尸首在墓前留了半月才入葬。

  就在入葬當天,眾人行了法事,準備散訖。但慕容燕仍在那跪著不愿走,說是要再呆一會兒。干瑩知道他們二人感情頗深,就讓那掘墓人半夜再下葬。見那“黃毛丫頭”如此癡情,此時,干夫人內(nèi)心萌生了一個計劃。

  夜半,墓園背山面湖,是個極好的安身之所。慕容燕就在那里吃喝了半月,如今確是有些不舍。

  掘墓人催了三四次,慕容燕還不肯。那頭戴淺藍麻巾,身著藍麻布衣的男人,實在不耐煩了。此時,迎來了一位衣著異常高貴,行路也雍雅非凡的女子,讓他以為撞見了女鬼,嚇得魂都差些沒了。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干夫人。

  “夫人,您這晚上來,也為了多見幾面老爺嗎?”

  干夫人示意他不要做動靜,然后拿著一張手絹,悄悄地靠近慕容燕。忽然,將手絹捂在了慕容燕的口鼻,不出半刻,慕容燕昏死了過去。

  “你,把她也給我埋了?!?p>  掘墓人大驚:“這……這是殺人?。∵@我可不能干!”

  干夫人拿著一袋錢,扔到了地上,道:“這些錢夠你回鄉(xiāng)下過一輩子了,以后你也不用做這不干凈的事務,不好嗎?”

  掘墓人看著倒在眼前的金發(fā)少女,咽了口唾沫,把錢收下了。干夫人躲在一旁,看著掘墓人把事情做完后,滿心歡喜地離開了。

  次日,干瑩問及干夫人慕容燕的去處,后者說她看見情郎死去,已經(jīng)無心留戀此處,回家鄉(xiāng)了。干瑩便沒再過問,事情也貌似就此瞞天過海。

  怎料是夜,干夫人于夢中驚醒,滿頭虛汗,像是做了噩夢。她走到鏡子前,竟然看見了死去丈夫的臉!旋即尖聲喊叫,往后一瞧,虛無人煙。慢慢轉回鏡子時,又睹見了那臉龐,嚇得她將鏡子砸碎。

  聲響將府里人都驚醒了,家丁們持著武器過來,詢問是不是進賊了。夫人連連搖頭,說是“撞鬼”。干瑩后腳趕到,知曉事情后,同干夫人講人死后魂魄未必會立即飛升,可能還會游蕩在世間數(shù)日的民間故事,叫干夫人不要掛心上。

  鏡子沒了,倒是看不見“鬼臉”了。但噩夢依然夜夜來到,而且還多了些詭異的低吟,這讓干夫人一連幾天沒有休息,連房門都不敢出。

  干瑩見嫂嫂這樣奇怪,幾次前去關心,但對方每次都連連搖頭,低吟著:“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若是讓第三人知道那件事,干夫人和符家必然會身敗名裂。為了不讓這些事情發(fā)生,干夫人只好默默忍受這一切。

  約莫半月,前去送飯的婢女發(fā)現(xiàn)了干夫人的尸首掛于白綾之上,業(yè)已死去。時人皆說是神鬼纏身所致。

  之后,夫妻二人就算關系再不好也應該合葬在一起。秉著這樣的規(guī)矩,干瑩差人開了兄長的墓穴,所見所聞皆讓在場所有人驚了一跳。一位身著淺綠衣裙的金發(fā)少女正趴在木棺中休憩,背部有節(jié)奏的隆起收縮,正是她活著的證明。

  “慕容姑娘?”干瑩驚道:“慕容姑娘!你怎么在這處!”

  慕容燕睜開被陽光刺著的眼,下意識地躲著,道:“干公子?太好了,我得救了……”說罷,她便昏了過去。

  干瑩趕忙把慕容燕抬回干府中,見她一身邋遢,但皮膚白皙如同從前,面龐也只是纖瘦了些許,看上去在墓穴中并沒有吃太多的苦。

  待慕容燕醒后,她將一切都細說與干瑩。

  “不知怎的,原本那掘墓人要趕我走,然后我兩眼一黑,醒來就在墓穴里頭?!蹦饺菅嘌酆瑹釡I,緩緩說道:“原以為自己將命喪于那處,未曾想到,居然是干先生救了燕兒一命?!?p>  她搖晃著手中的銅鈴,把自己的身份——“巫之血脈”的后裔告訴了對方。而手中的銅鈴,則是讓其血脈能力發(fā)揮的重要法器。

  “我看見了干先生的魂靈,他告訴我……是干夫人害我進了墓穴。”慕容嫣微笑道:“不知怎的,我居然一點也不恨干夫人。畢竟這樣,才讓我能再見干先生一面……”

  干瑩覺得驚詫不已,這樣只存于傳說中的事情,居然發(fā)生在了自己大哥身上:干璧的魂靈為了讓慕容燕活下去,為后者尋水尋糧,硬是撐了個把月,直到干夫人死去,墓穴被打開。

  遠在西邊的符家家主符赟得知千金離奇死去,悲憤不已。誓要稟報朝廷,治干家罔顧人命的罪責。從未接觸過官場的干瑩招架不住,但是干家家主的重擔已經(jīng)落在了他的肩上。是以一連幾日茶飯不思,差些都忘了自己的孩子干璽已經(jīng)出世。慕容燕見到這位救了自己兩次的恩人這樣窘迫,主動請纓去解決這場矛盾。而方法便是:一物換一物,一人換一人。

  干瑩差人把和解信送去符家,而內(nèi)容大致如下:

  晚輩干瑩今獻一鮮卑美人,以慰叔叔喪女之痛,還望念及先夫之情誼,對干家之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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