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楓剛回到世子府邸,看門的小廝就黑沉著臉告訴他,大將軍來了,而且怒氣很大。
戴行空比萬世閑年長許多,臉上已有許多皺紋,每一道皺紋都像是風(fēng)沙刻蝕而成,看到這些皺紋就無人敢懷疑他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兩朝大將軍,而他壯實的臂膀和隆起的胸膛,更展示出他體內(nèi)非凡的武功和勁力。他此時難得地造訪戴楓的府邸,正坐在議事廳最高主位上等著戴楓,臉色難看極了,有如烏龍籠罩,而且烏云背后埋藏著驚雷和暴風(fēng)雨。他不發(fā)怒時,都少有人敢與他對視,更何況他如今怒形于色,此時哪怕是有人走路崴一下腳,都有可能掉腦袋。
他的長子戴櫟和次子戴桪站在旁邊。地下還站著十幾個黑衣人,是戴行空的護(hù)衛(wèi)兵,一看就是高手,一眾人肅立著,大氣也不敢出。
戴楓讓他的十八名門客先行告退,他孤身一人去面對戴行空的責(zé)問。他見到戴行空,一句話還未說,先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也算是先聲奪人。
戴行空領(lǐng)兵打戰(zhàn)多年,他教導(dǎo)兒子的方法依然保持著與教導(dǎo)新兵的方法一樣:用棍棒說話。他讓戴楓趴在板凳上,又命一個名叫“杭寬”的人,拿起刑杖朝戴楓屁股上拍落。戴行空睜大眼睛看著,杭寬當(dāng)然不敢手下留情,只打了十多下,戴楓的褲子和皮肉就已裂開,屁股上開始冒出血珠。戴行空還未喊停,杭寬硬著頭皮又打了七八下,血已染紅了戴楓的屁股,每一杖打下去,還有血漬四濺。戴行空終于說了一個字,“好!”
戴櫟和戴桪看得心驚肉跳,戴楓竟全程竟未置一詞,就好像打的是別人的屁股,他痛得需要兩人攙扶著才能勉強(qiáng)站立,也不見哼一聲。
戴行空的氣終于消了一點,他說,“你也二十八歲不小了,十八歲起,我就讓你鍛煉為人處世之道,十年里,你哪一件事辦得叫我滿意?整整十年,你非但不長進(jìn),如今還闖下滔天大禍,你知道不知道!”
戴楓爭辯道,“黃氏夫婦為保赤劍門,出賣義女,本就該死,其家丁同流合污,自該滅門。宋現(xiàn)哲毒害少女,商灣之中人人皆知,卻無人阻撓,所以他們都得死。我所作所為,皆為仁義之事,我不知有何過錯?!?p> 戴行空顯然不是頭一回聽他說這樣的話,也懶得跟他爭辯,讓杭寬又打了十幾下,才說道,“我不與你爭辯,但你要知道,宋現(xiàn)哲不只是簡單的商族大統(tǒng)領(lǐng),商族也并非僅僅是江湖上一大門派,他與朝中高官多有牽連。你以為你做的是仁義道德之事,但你不知道多少人將牽涉其中!若是將商族一舉殲滅,也算你有本事,如今商族主力人馬南逃,遲早將會卷土重來。若朝廷怪罪,你,你兄弟姐妹,你爹,你娘,甚至整個將軍府,整個戴氏一族,都將可能因你這一次魯莽行為而賠上性命!”
戴行空想到這一點就忍不住氣,親自拿起刑杖在戴楓屁股上狠狠打了三下,他功力十足,手臂粗的刑杖也受不起他的勁道,斷成了兩節(jié)。
戴楓屁股本來已經(jīng)麻木,可這最后一杖,力度極大,疼痛鉆心,實在忍不住,大聲慘叫一聲,險些暈死過去。
戴行空當(dāng)然并未打算把戴楓打死,他捉住戴楓的肩膀,讓他站立,以便聽清他的話,他說得也極其清晰明白,“我會指派萬世閑收拾商族殘局。自即日起,你和你手下那幫人就替萬世閑做事,商族事務(wù)處理好之前,休想回來!另外,萬世閑的閨女,仍然照常娶她過門?!?p> 戴行空隨即一甩袖子,帶著他的護(hù)衛(wèi)們走了。戴桪也急匆匆地跟著走了。
戴櫟明知道戴行空會因他滯留而生氣,還是留下來與府里的小廝和丫鬟們們扶戴楓回房歇息、用藥。戴櫟比戴楓年長許多,已經(jīng)四十多歲,他很有大哥氣度,屏退左右后勸戴楓道,“三弟,我明白你有你的想法,你所做所為都是出自好心,只是世間萬事萬物,并不如你一樣單純,像赤劍門這樣的小幫小派,滅了也就滅了,可商族不比赤劍門,它在江湖上名聲雖不大好,可地位仍不減當(dāng)年,在朝廷中,他又是朝中重臣之財路來源,滅商族不但得罪江湖各門各派,更將得罪皇上身邊的紅人,要是他們反撲過來,將軍府或?qū)⒚媾R滅頂之災(zāi)。這也即是父親讓萬世閑接手商族的因由,若有人在皇上面前撥弄是非,父親方可以萬世閑為說辭向皇上闡明誤會,撇清關(guān)系。因此父親交代的事,務(wù)必謹(jǐn)記在心,力保戴家平安度過危機(jī)?!?p> 戴楓似乎很信任戴櫟,他趴在床上,扭過頭看著戴櫟道,“大哥,我真是佩服你,爹爹脾氣暴躁,強(qiáng)硬死板,又不能容人,你們居然也能相處融洽??纯次?,就像他說的,十年來我無論做何事都不盡如人意,想想我為的是什么?我不為權(quán),不為利,只求爭一口氣。父親年事已高,我們?nèi)值芤捕疾辉倌贻p,可在父親看來,我們?nèi)艘廊皇钱?dāng)年頑皮的孩子,不聽他的話就打屁股。交代給我們辦的事不是去警告某個小幫小派,就是給哪個小官員拜壽送禮,全然未將我們當(dāng)成人看待。朝野之中,只知大將軍戴行空,哪里會有人記得住戴櫟、戴桪、戴楓之名?外人提起我們?nèi)值?,莫不稱戴將軍之子,我戴楓實在難忍,兩位兄長倒像是安之若素。”
戴櫟語氣中含著笑意道,“安之若素四個字放在二弟頭上算是不失偏頗,他似乎并不想博取自己的名聲,有大將軍世子名號他就已經(jīng)知足。我雖然和你想法相同,對于父親一直小看輕用,也心感不快,只是不像你這般魯莽急于證明自己而已。我向繼母多次提起,請她老人家在爹面前多多提醒,可爹一直以江湖廟堂險惡為由,仍不放心我等插足。我也十分無奈,總不能像你一樣,鬧出如此大動靜,一把歲數(shù)回來還得挨板子。只得再等待機(jī)會,你也勿再操之過急。”
兩人相對無言,惟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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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得將軍府常年征戰(zhàn),對治病療傷頗有造詣,戴楓的武功功底也幫了大忙,結(jié)結(jié)實實躺了兩天,他就能下地走路,只是還不能坐。他下地第一件事就是召集門客,論功行賞。
伍映川武功稀松平常,人又并不十分聰明,他本以為戴楓賞了他刁瓊丹,就不會再有額外賞賜,沒想到戴楓還是賞了他二兩銀子。
子午陣卜梅熙、和飛沙、姚菲菲、穆見歡、尹希怡以及成對飲六劍均有賞賜,都是一塊金子,大約有半斤重。
祁昭錄等都有殺敵之功,根據(jù)殺敵人數(shù),或金或銀,或多或少,人人皆有,一時之間人人歡喜。
成對飲也不例外,他正想著用這些賞錢,帶他們一家人去東島國坐陸上帆船,晚上回家一趟,要跟妻女們共享歡樂,忽然聽到戴楓問,“成對飲,你是農(nóng)族七大護(hù)衛(wèi)星之一,你使的凝氣成劍,凌空射出的劍法是農(nóng)族七星劍,是也不是?”
成對飲愣了一愣,不容他有第二個念頭,他知道戴楓問出這句話,就絕不會讓他活著離開,當(dāng)即拔腿就往外跑去。顯然戴楓早就在暗中布置了一切,成對飲剛邁出腳,卜梅熙的劍就如靈蛇一般來咬他小腿。成對飲想也未想,立即使出七星劍法,擋開卜梅熙一割,但他已被十八人圍在議事廳中心。
戴楓坐在高臺上,旁邊有一個人坐著輪椅,緩緩滑到戴楓身邊,他是個老年人,與戴行空年歲相仿,雙腿完全殘廢,但精神卻異常矍鑠。成對飲才想到,這個神秘人一定就是躲在戴楓背后的高手,是戴楓的師傅,也是子午陣的開創(chuàng)者,他料想此人必定武功極高,看來他今天是要死在世子府,當(dāng)即面如土色,悔不該未聽平江心的勸誡。
戴楓并非一個可以糊弄過關(guān)的人,他冷冷地說,“殺!”
卜梅熙大喊一聲,“布陣?!表暱涕g,子午陣五劍已把成對飲團(tuán)團(tuán)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