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到了夏末,但三面都是樹林的邊境之城諾倫拜爾仍被蟬鳴聲包圍著,那些精力旺盛的小東西一天到晚不知疲倦地發(fā)出叫聲,對于那些被高溫消磨了干勁的人們,這聲音簡直就是一種懲罰。
今年的夏天不同以往,熱得讓人難以忍受。已經(jīng)算不上年輕的獵人麥斯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工作了,他把原本要用來買房子和土地的存款拿到酒館來,沒有什么比一杯解暑的冰麥酒更重要。
咕咚、咕咚、咕咚。
用井水冷卻,再加入一塊冰塊的麥酒,進(jìn)入喉嚨時候的清爽口感和麥酒特有的濃郁香氣讓麥斯一瞬間忘掉了炎熱和煩躁,他貪婪地尋求著這份夏天特有的快感,一口又一口地把麥酒灌進(jìn)肚子里?!八弧丙溗拱涯局频谋忧玫阶雷由?,大口地吐出冷氣,一幅心滿意足的樣子。
“唉,麥斯你也不要老是窩在這里喝酒,去工作如何?”
龍心亭的老板保羅端過來一盤水煮蠶豆,店里沒有其他客人,一大早就游手好閑來喝酒的只有麥斯一個,閑暇之余保羅也會和他聊聊天。
“保羅你年輕時不也當(dāng)過獵人嗎“”
“是啊,問這個做什么?!?p> 麥斯一臉無奈的樣子,嘆了口氣,順便撿起幾顆蠶豆丟到嘴里,他嚼著蠶豆,鼓著一邊臉說道,看上去心情很糟糕的樣子。
“你也知道的,這個季節(jié)獵不到什么東西,大家要賺錢要么組隊去討伐魔獸,要么去當(dāng)雜工或者護(hù)衛(wèi)??赡敲礋岬奶?,光是呆著就能把人蒸熟了,要是曝露在陽光下一整天,真是不能想象?!?p> “哪有你說的那么嚴(yán)重,我那時候天天跟著商隊走,你這個年紀(jì)的時候已經(jīng)把這家店建起來了。你老是說著想要買房子,就你這樣一天到晚沒干勁,到夢里去買嗎?!?p> “我還以為你下過礦井挖煤呢,我可不要變成這個樣子。”
酒館老板年紀(jì)也就大麥斯十幾歲,像樹皮般的棕黑色皮膚讓他看起來像是過了50的大叔。而他壯碩的身材和背心圍裙更是一點都不相稱,給人一種山賊和小攤販子結(jié)合起來的詭異畫面感。
“你這小子……”
正在這時候,一個用灰色麻布包裹著全身的人走了進(jìn)來,一看有客人來了,老板麻利地起身前去招待。麥斯瞥了那人一眼,還沒到飯點,本來就是很少有客人的時段,又打扮的那么可疑,雖說可能只是多慮,但麥斯還是悄悄用腳把自己放在地上的長劍撥到身邊。
灰袍人說話的聲音很小,嗓音有些低沉,聽不出是男是女。他點完菜后老板返回廚房,大廳只剩下麥斯和他兩個人,由于灰袍人渾身散發(fā)著讓人難以接近的氣氛,麥斯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有理會他。這尷尬的氣氛下似乎酒也變得難喝了,麥斯就著蠶豆把最后幾口酒喝完,在桌子上留下小費(fèi),正打算離開。
端小菜上來的老板叫住麥斯。
“哎哎,你別急著走啊,有件事和你說。”
麥斯對老板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有外人。老板走近麥斯,小聲說道。
“你上次不是拜托我打聽‘那件事’的消息嘛,恰好昨天有個人從王都回來,我和他聊了幾句,他在路上聽到的消息你可能會感興趣?!?p> “說來聽聽?!?p> 保羅告訴麥斯那個人的姓名和相貌特征,他剛剛從王都回來,這兩天會經(jīng)常在商人的工會辦理手續(xù),讓麥斯去商人工會找他打聽消息。
打探了很久的事情終于有了眉目,麥斯急匆匆地離開了酒館,回到旅店取了一些必要的東西,便去到商人工會詢問老板所說的人的消息。
諾倫拜爾的商人公會占據(jù)著中央大街最為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位于兩條主干道交匯路口左邊,坐西朝東,氣派的三層石建筑從城門進(jìn)來的時候就能一眼見到。公會側(cè)面設(shè)置有寬敞的馬車出入口,再往街道里走就是林林總總的商店,能夠看見馬車和顧客往返不絕地運(yùn)輸或是買賣貨物,忙碌的景象就像是在向世人昭示著商會的繁榮盛況。
衣著簡陋、身上配備有臟污的武裝的麥斯,與富麗堂皇的商人公會格格不入。但在本地活動多年的商人們并沒有嫌惡麥斯的到來,不少衣著得體的胡子大叔還會微笑著與麥斯打招呼。商人工會的接待小姐和麥斯算是熟識,見麥斯過來先是嘲諷了他游手好閑,看到麥斯似乎要生氣了才連忙笑著道歉并告訴麥斯消息。麥斯要找的人大概中午就會來工會,接待員讓麥斯先坐下來喝茶靜候。
過了半個多小時,直到麥斯不耐煩的時候一名男子走進(jìn)了商人工會的大門,他所穿的黑色絲綢短襯衫能讓人一眼辨別出其身份,和粗俗的麥斯不同,顯然是從大都市過來的富人或是貴族。接待小姐向他打了個招呼,引導(dǎo)他辦理一些商業(yè)手續(xù),并介紹了麥斯的事情。
對方回頭打招呼,麥斯示意讓他先辦完正事。又是一個小時后,他終于忙完了,來到麥斯的面前。
“你好,維布萊特先生,我是麥斯,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龍心亭的老板說過了。”
“很高興見到您,年輕又出色的獵人麥斯,我在王都也不時能聽到你的傳聞,見到本人是我的榮幸?!?p> “那可還真厲害啊,沒想到我那么有名氣,大都市來的人果然會開玩笑?!?p> “沒有的事,三年前您在霍格伯爵領(lǐng)一個人解決了讓領(lǐng)軍都頭痛不已的六頭海德拉的事情流傳了很久,您這樣技藝高超的獵人就算在王都也不常見,大家都說您有圣騎士一般的實力呢?!?p> “哈哈,聽起來是讓人挺開心的,不過客套話就免了,我只是個普通的獵人,和那些騎士大人們的專長不一樣,拿來相提并論我可消受不起。而且今天是我有求于你,別那么客氣,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麥斯笑著,表示讓話題進(jìn)入正題。維布萊特臉上保持著商人式的微笑,看起來還算友善。
“獵人說話果然很直,龍心亭的老板提起過您的事。正好我肚子有點餓了,咱們走吧?!?p> 商人公會不遠(yuǎn)處就有一家小酒館,兩人在這里坐下。麥斯肚子不餓,只點了一杯酒。兩人開始商談起來。麥斯作為獵人的活動主要是探索寶物和討伐魔獸,而獵人能夠接受的任務(wù)十分的廣泛,采集狩獵,乃至傭兵間諜,世間大多數(shù)的事情都能通過金錢都能讓獵人來協(xié)助。和冒險者近似,作為自由職業(yè)的獵人,不會被束縛人身自由,所以還有一類投機(jī)取巧的獵人存在——通過獵人公會和獵人們的龐大信息網(wǎng),去尋找一些古代遺留的寶物,他們追求的不是安穩(wěn)的生活,而是冒險和刺激,抑或是成為暴發(fā)戶。約在半年前,麥斯也開始踏上了寶藏獵人的道路。
維布萊特和麥斯碰杯,兩人將各自杯子中的麥酒一飲而盡。
麥斯已經(jīng)吃飽了,在維布萊特點的小菜上來之前,有充裕的時間聊天。
“維布萊特先生,我就直接說了,聽說過洛斯特城外星降之丘的傳聞嗎,我在近期會去那里探索古代遺跡。你在行商回來的路上在洛斯特城停留了一段時間,請告訴我洛斯特城的風(fēng)向,當(dāng)然我會付給你報酬?!?p> “可以喲。不過我更在乎報酬的問題,先談?wù)劙???p> “真是會做生意,情報費(fèi)和封口費(fèi)一共十五金幣,如何?!?p> 維布萊特?fù)u搖頭,麥斯見狀皺起眉頭,討伐一只B級的魔獸才有一金幣的報酬,15金幣也許是一支B級隊伍一個星期的總收入了。這對麥斯來說這也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更高的價格他并不能接受。
“不夠嗎?你也是個商人,應(yīng)該清楚商品增值要有個限度?!?p> “麥斯先生,你誤會了,我并不是覺得報酬少。我不需要金幣來作為報酬?!?p> “那你要什么?”
“住在龍之森天斷崖頂上的飛龍的蛋,聽說那可是絕世的珍饈。作為A級的收集品,也是一直有價無市,我一直想嘗嘗看,不過無論是王都還是諾倫拜爾都買不到呢?!?p> 飛龍蛋,因為極高的獲取難度和無與倫比的美味,每一枚的價格高達(dá)10金幣以上,甚至在拍賣會上都會有富商或貴族開高價拍下。然而飛龍蛋一個月的產(chǎn)量未必有一枚,因為有本事從森林深處把龍蛋平安無事帶回來的獵人實在寥寥無幾。
聽完維布萊特的話,麥斯笑了,如果是關(guān)于森林的委托,他自負(fù)絕大多數(shù)都做得到。
“成交,不過要等我從洛斯特城回來之后,如果害怕我違約你可以去公會向我下達(dá)正式的委托?!?p> 麥斯答應(yīng)得爽快,但維布萊特?fù)u了搖頭,他似乎不太滿意麥斯附帶的條件。
“麥斯先生,我七天后就要啟程越過國境和獸人王國的商人進(jìn)行貿(mào)易,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我不是信不過你,但入冬之后飛龍就不會下蛋了,我可等不到明年的春天。麥斯先生,這是我的請求,只要你在我啟程前把飛龍蛋帶過來,我就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我想,有七天時間,對號稱‘死神’的你來說不算強(qiáng)人所難吧?!?p> “別這樣,我不喜歡這個名字?!?p> 麥斯對別人給他起的外號只有不好的印象,他不悅地瞪了維布萊特一眼。維布萊特被隱藏著兇狠殺氣的眼神嚇得縮起了身子,連忙向著麥斯道歉。
“實在抱歉,麥斯先生,關(guān)于您的事我都是道聽途說,冒犯之處還請見諒。那么,關(guān)于委托的事情……”
“唉,你還明知故問,現(xiàn)在的情況下我還有得選擇嗎?”
“哈哈,合作愉快?!?p> 雙方握手達(dá)成協(xié)議,喝過酒后,兩人就各自離開了。原本麥斯想盡快前往特城,但眼前壓倒性的情報不足不得不讓他寄希望于擁有龐大情報網(wǎng)的商人身上,因此麥斯只能答應(yīng)維布萊特的要求。
要從飛龍底下偷蛋,對麥斯來說具備一定的挑戰(zhàn),他需要回家做好準(zhǔn)備。
麥斯臨時的家是樵夫在秋季才會短暫使用的歇腳屋,是將粗細(xì)差不多的原木用楔子連接起來建成的,完全沒有任何裝飾,十分粗糙簡陋。室內(nèi)雖有桌子和床鋪,但幾乎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小木屋后面有幾個麥斯拿廢棄木料做的木人和木樁,他閑著的時候就會拿著木劍在這里練上一個下午,充分消耗體力后就沿著小溪走到上游的瀑布下打坐冥想。天黑后在小溪里洗干凈身體,晚餐則是將隨便抓到的魚用火烤熟。
要做的事情和往常一樣,麥斯換上粗麻布的外套,拿起木劍走到木樁前面,空揮了幾下試手感,但是一直感受到視線讓他完全沒法進(jìn)入狀態(tài)。內(nèi)心煩躁的麥斯撓著腦袋,喊道:
“別躲了,你從早上就跟著我了吧,到底有什么事情來我面前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