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下油門狠狠得沖出起跑線的那一刻我毅然決然,也許是因為那些本就讓人亢奮的燈光、人群、音樂將之前的那些落寞和沮喪竟然在此刻的堅決面前都變成了心甘情愿,我心懷著壯烈的英雄情結(jié),覺得這是自己這一生作出的最偉大的事情。我甘愿犧牲自己,甘愿犧牲掉愛情,只為成全我愛的那個人。
這樣的我英勇無比,從比賽開始就一直領(lǐng)先,霍振東的車子尾隨著我。我從后視鏡里看著他的車子,我蹙緊眉頭,這一段都是轉(zhuǎn)彎超車危險且困難,即便他他咬得這么緊也很難鉆到空子,可是他掌握著這么恰到好處的車距,進入直道后他完全可能超過我。
在彎道拉大我們之間的距離是唯一的辦法,我又看了一眼后視鏡。他現(xiàn)在在我的右后側(cè),旁邊是極為陡峭的山坡,前面的轉(zhuǎn)彎很急,他一定不敢冒著墜崖的危險從右邊強行超車。如果我故意把左邊的空間留出來給他一個幻想,他也一定會試圖鉆進來,而這個時候我必須進入彎道,用一個漂移轉(zhuǎn)彎封住前面的路,他能做的也只剩下減速了。
這是邱澤教我的技術(shù),他說女孩子的體力、力量照男人本來就差著一截,即便我提高車子某些方面的性能也不可能完全彌補,何況有的時候車子也不是自己決定的,在這樣俱樂部及其不正規(guī)的比賽里是沒有絕對公平的,所以只能靠自己特殊的技巧來彌補這些無法抗拒的缺陷。這個戰(zhàn)術(shù)除了精湛的技巧還要求對時間、距離的精準(zhǔn)把握,同時要洞悉對方的心里,我憑借著這個戰(zhàn)術(shù)贏下了大大小小無數(shù)場比賽,我在這個圈子里出名可不僅僅因為我是他們心目中車王的女朋友。
一路緊咬,又遲遲不肯超過來,霍振東你以為你在玩貓捉老鼠,贏我是勢在必得么。我會讓你大開眼界,我看著后視鏡嘴角扯起一個得意的笑,你即將看到的可是我的看家本事。
我按照自己的計劃實施,當(dāng)車輪在彎道處留下完美的弧線的時候,這一次的結(jié)局卻不像每一次一樣完美。我的余光從車窗掃到的是霍振東的車子翻下山崖,那一個瞬間我的大腦仿佛也翻出了我的頭顱,我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這種比賽的危險我當(dāng)然知道,這樣的意外也并不是沒有見過,可從未親臨。
我僅憑著下意識的動作完成轉(zhuǎn)彎,狠狠的停下車子,飛快的向那個山崖沖過去,后面趕過來的車子也紛紛停下。那個山崖只有上面五六米比較陡峭,至于下面說是陡坡也完全可以,霍振東的車子也萬幸被一顆樹卡住。可是看到被掀翻的車身、嚴重變形的車體和那一路駭人的痕跡,我的恐懼依舊瘋狂的肆虐而來。
人們七手八腳得把他從車子里拖出來,我撥開人群,他們也很識趣讓開,已經(jīng)有人在聯(lián)系主辦方也有人在撥打120。
我想為他摘下手套,可是我的雙手不停地、不停地顫抖著,就像我無法控制簌簌跌落的淚珠,最后還是旁邊的人幫了忙。
他的手撫在我的臉頰,露出一個微笑,“傻瓜,怎么贏了還在哭?技術(shù)還真是一點沒生疏啊,一會兒回放一定閃瞎他們?!?p> 我沉浸在自責(zé)里,沉浸在恐懼里,根本無暇分析他話里的玄機,我一個勁的呢喃,“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眼前的情景讓我認為是自己的車尾掃到了他,所以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故。
“傻瓜,不是你的錯啊。”他撫在我臉上的手冰冷冷的。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別說了,別說了,救護車馬上就到了,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的……”我害怕,我害怕像那些電影的片段,他說得說得話就了離開了。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醫(yī)護人員七手八腳的將他抬上車,我被遠遠的推開??粗莾缮溶囬T關(guān)上的時刻,那一刻我身體里所有的恐懼都附著在我的每一個細胞上,盡情的啃咬、撕扯著,那種劇烈的痛楚幾乎將我撕碎。可是我并不清楚我害怕的是什么,是霍振東的離開、是那些無法善的后、還是……總之那些痛楚、那些恐懼生生的將我吞噬。
車子開了幾十米就停下了,門重新被推開,一個護士探出頭問,“你是林菲?”
我重獲生命,使勁點著頭。
“上來!”護士干脆的命令。
我急忙向救護車跑去,經(jīng)過我開的那輛賽車的時候,我特意留心了車尾,我想通過摩擦的痕跡來判斷車禍的嚴重。可是我一眼掃過去的時候,我的腳下像忽然灌了幾千斤的鉛水,車尾光滑锃亮根本沒有任何碰撞摩擦的痕跡,我無法置信,圍著整個車身轉(zhuǎn)了一圈,都沒有一絲剮蹭的痕跡。
“傻站著干什么呢?這人都危在旦夕了,爭分奪秒的時刻你還發(fā)什么楞呢?!弊o士不耐煩得瞪著眼睛嚷嚷。
我回過神,急忙跑上車。醫(yī)生圍著霍振東忙碌得做著搶救工作,我卷縮在角落,用雙臂緊緊的抱著自己,我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些畫面像是一場和自己無關(guān)的電影,一幕幕匆匆劃過,過了我眼卻走進我的大腦,我無法相信自己置身其中。我等待著,我等待著他們能告訴我霍振東只要休息休息就可以好起來,我等待著自己從這個夢魘中醒來。
我的思緒還停留在那輛完好無損的車上,那樣的速度,如果我的車尾受創(chuàng),我不可能完好無損的完成那個轉(zhuǎn)彎。而我的那一招對對方來說是意外無疑,可絕對沒有把霍振東逼入絕境,如果他同樣也不把自己逼入絕境,能做的也只有減速,他是怎么滑落下去的。
比賽的片段和我從車窗里看到的那一幕又開始在我的大腦里閃現(xiàn),他離右邊的陡坡如此之近,從始至終他好像并沒有上我的當(dāng),試圖從左邊超車……他一直都在我的右邊,難道他知道的我計劃?從一開始他就是打算從右邊繞過我?那么他應(yīng)該將本就狹窄的彎道空間占據(jù)更多,那樣的話我的轉(zhuǎn)彎半徑就會不夠,為了避免碰撞,自然會失去協(xié)調(diào),如果碰撞在左邊的山體上,發(fā)生意外的就是我。就算我與他的車子碰上,更慘的也會是我。那個距離雖然狹窄,但他完全可以保證自己的空間,除非他為了我的安全故意給我讓出位置,不惜自己滑落下去……那么他既然不打算致我于死地,為什么不干脆減速,讓我贏了呢?他為什么要找這樣自尋死路的做法,區(qū)區(qū)一場比賽根本不至于啊。就算放棄收購江瀾,對他來說這收購只是錦上添花的事情,何至于他如此拼命。他到底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