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神游的時候,Seven湊近江羽臣低聲說:“隆泰這兩年雖然表面風(fēng)生水起,但內(nèi)部已經(jīng)報虧,因為工地上的事這兩天股價大跌,好多事都跟著報出來,估計他們想用1號地皮來扭轉(zhuǎn)乾坤,我們得到消息銀行已經(jīng)停止對隆泰的貸款,這樣光是地皮錢就能把它們壓死,我們可以借助那邊對隆泰施壓,讓他們把地讓出來,這個價錢可比我們的預(yù)算低不少。”他說完嘴角咧起一個滿意又夾著陰險的笑。
“你以為這個辦法霍振東就想不出來?”江羽臣白了Seven一眼,他手墊在
Seven舉著牌子的手輕輕抬了一下,順勢說道:“兩億五千萬。”
然后全場看到的效果就是,大家都稟住呼吸等著那個賣羊肉串的大哥喊出最后一聲兩億三千萬,然后砸錘子,就在這個時候江羽臣心不在焉的喊了句兩億五千萬,瞬間全場更加寂靜,估計大家連心跳都稟住了,只有我像個白癡一樣在低頭傻笑,而且我還笑出了聲。
這一回想碰死的人換成了Seven,而江羽臣則是本著他強(qiáng)大的鎮(zhèn)定假裝不認(rèn)識我。而我們誰都沒有留意,有一雙眼睛瞟到我身上,然后靜靜的停留了幾秒鐘,或者說只有我沒有留意到。
“一次加價一千萬,舉牌子就可以不用喊價。” Seven咬著牙,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他看上去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就在大家心臟和呼吸都沒恢復(fù)的時候,霍振東旁邊的人也舉起了牌子。
臺上的主持人最先恢復(fù)了呼吸,“江瀾出價兩億五千萬,霍氏緊跟著出價兩億六千萬,各位還有加價的么?”
“我們還……” Seven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江羽臣堵了回去,他悠悠的說道,
“三億。”他的聲音不大,但足以震動全場。
整個競標(biāo)會到這個時候有點像小火文熟的開水,開始冒起翻滾小泡泡。三億啊,看來真的像傳言說的,江瀾對這塊地皮勢在必得啊。
坐在隆泰主位上的一個五十多歲略微臃腫的男人,一把搶過助手手里的牌子,顫顫抖抖的舉了起來。
“好,隆泰出價三億一千萬?!迸_上的主持人也興奮起來,他的羊肉串銷量越來越好了。
江羽臣抿著薄薄的嘴唇,Seven緊張得等待著他發(fā)號施令。
“三億五千萬?!币粋€更低沉更冷靜的聲音從我們身后傳出。
場上又一片嘩然,好多人并不認(rèn)識霍振東他們驚恐得看向這個地產(chǎn)界空降下來的新興巨子。
Seven的頭上已經(jīng)開始有汗珠滲出來,他以一種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分貝默默的哼唧著,“江總,已經(jīng)超出了我們的預(yù)算了?!?p> 江羽臣也開始不認(rèn)識他了,他索性連牌子都不舉了,“四億”。他就這樣輕松的在這鍋水低扔進(jìn)去一個火把,然后木然的看著這一鍋水翻滾著沸騰起來。
我之所以跟看電影一樣看著這群人低聲的大呼小叫,臉一陣白一陣青,他們的心臟也跟著一陣陣的驟停,并不是因為我見過多大的世面、多么從容不驚、內(nèi)心強(qiáng)大,是因為我對像一個蜜棗一樣把這群螞蟻吸引來的1號地皮一無所知,如果這個理由不足以證明我真的是一名普通的小助理,連一個LV兩萬塊錢的包包都會讓我狠狠的要緊牙齒仇富一把的話,那么好吧。另一個原因就是我對他們嘴里喊出的數(shù)字毫無概念,我都不知道一個時尚雜志的助理坐在這里干什么,我不會像Seven一樣在旁邊跟著心驚肉跳,像一個隨時要休克的心臟病人,無論他們喊兩億還是三億,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在我的接受范圍內(nèi)我已經(jīng)不能把這些瘋狂的數(shù)字跟錢聯(lián)系在一起,我都想象不出如果把兩三個億的毛爺爺都擺在我面前,我是需要找多大一個容器放他們,一個冰箱?一輛車?還是一個房間……
我看向后排,霍振東正低頭和他的財務(wù)主管商量著什么,然后那個主管擺手示意臺上那個大哥先停停,他的羊肉串不會因為他喝口水而少買一串,緊著他就拿著電話出去了。
他只出去了一分鐘就又容光煥發(fā)的回到會場,好像他不是出去打電話而是出去充電的。
就在他充電的時候,我第一次感到江羽臣的緊張,他不自覺的握緊我的手,他的掌心一向都很干燥,可是此刻他的掌心是冰冷潮濕的。我在心里醞釀著說什么安慰他,當(dāng)我對上他的眼眸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多余,他的臉看上去還是那么自信、那么沉著、鎮(zhèn)定,沒有絲毫能影響到他,即使這些瘋狂的數(shù)字也沒能讓他那兩潭深漆黑的沼澤泛出任何漣漪。我低下頭,他握著我的手又緊了一些,那些潮濕隔著皮膚絲絲縷縷的鉆進(jìn)我的體內(nèi)。
一旁的Seven已經(jīng)雙手合十還是念阿彌陀佛了。
那個財務(wù)主管又和霍振東咬了幾句耳朵,然后就聽見霍振東高端、大氣的喊了句:“四億三千萬?!彼@一句喊出來就像把手里的牌子扔進(jìn)那鍋滾水里一樣,沸騰的水花帶著炙熱的溫度飛濺出來,當(dāng)霧氣消散時間讓一切冷卻了以后,我們才能看清真正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是誰。
江羽臣握著我的手一下就松了,但他的掌還是包裹著我的手。
Seven好像已近快斷氣了,他像留遺言一樣抓住江羽臣的手,“江總,您可千萬不能接著往下喊了。”江羽臣松開我的手,轉(zhuǎn)過臉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給我媽打電話,我今晚陪她吃飯,在家就好?!?p> Seven依舊一副絕望的樣子:“夫人已經(jīng)約您了?!?p> 臺上那位仁兄憋足了氣喊了三遍四億三千萬然后手起錘落,人們紛紛起身,在一片其樂融融、皆大歡喜的氣氛里各懷心事的離場了。你完全不必遺憾自己錯過了一場在騰著熱氣的開水里殺得如火如荼的血腥場面,因為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在這兩天都會被鋪天蓋地大肆報道,那些被媒體加過汁沾過料的故事情節(jié)比金庸的小說都曲折離奇,但是要不了幾天人們就會忘記那些曾讓你作嘔的腥甜的味道,那些激動人心的故事情節(jié)已無法讓他們再動容,他們相繼奔赴在尋找另一個新奇的路上,這里會被人慢慢淡忘,只留下當(dāng)事者孤獨的砥舔著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