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你是要我死嗎老皮？你瘋了嗎？”我咆哮著看向他。

　　死亡這種事可不是夢境里發(fā)生的那一切所能比擬的，我還有小團，還有兩位年邁的父母，如果以死亡為代價來嘗試找到張雨霖，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面對老皮的推斷，我第一次發(fā)火了。

　　老皮則不慌不忙地等我抱怨，眼看我已經(jīng)消停下來，他才慢慢說道：“周，所謂的“死亡”并不是讓你真死亡，而是我打算用一個方法讓你進入假死狀態(tài)，你的身體和大腦如果能瞞過你的意識，那么你將會游離到二層夢境以下，甚至直接到達Limbo。”

　　我接著問道：“假死？暫且不提用什么方法讓我假死，你又如何能確定我一旦進入假死狀態(tài)就可以進到夢境金字塔的下端？”

　　剛才老皮說出的“死亡”兩字依然讓我心有余悸。

　　這時老皮話到嘴邊似乎噎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問我：“你知道為什么我不讓你把錢姑娘叫來嗎？”

　　我搖了搖頭。

　　“第一，如果她知道要讓你實施這個假死計劃，她肯定會出面阻止這一切，原因想必也不用我說了，第二……周，我說出來你千萬不要生我氣?！崩掀ふf著雙手抬到胸前，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我以為老皮又要拿錢蕾我倆之間的關(guān)系來說事，可他接下來的話卻顛覆了我這幾天的認知。

　　“周，這一段時間我一直有件事瞞著你們，其實我……我見識過那個夢境深淵，準確地說，上次的火災之后，我到的地方就是Limbo。”

　　“嗯？”我的身子本能地向后靠到了沙發(fā)背上。

　　老皮說出這種唐突的話語一時間讓我的大腦難以消化，我雖然對各種奇怪的突發(fā)事件習以為常，但這次，我徹底被他搞蒙了。

　　“你在安慰我嗎？老皮……”我苦笑著看向他。

　　“之前你在夢境中救了我，阻止了本該發(fā)生在Traum的火災，關(guān)于你說的那些醫(yī)院里的故事我也完全沒印象，因為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那些事就從未發(fā)生過。”老皮有條不紊地描述著他的記憶。

　　他接著說道：“但我頭腦里從那以后突然增加了許多零碎的記憶片段，那是一些……無法描述的場景，而且所有的場景都如同你之前所描述的那樣，都是一個灰色的世界，無論何時何地，白天還是晚上，我感覺眼睛如同被蒙上了一層灰色的濾鏡?！?p>　　“剛開始我很好奇那段夢境記憶是在什么時候產(chǎn)生的，直至遇見張雨霖的父親之后，聽了他的那些描述，我推測……”

　　“那就是你在醫(yī)院昏迷變成植物人時所做的夢?！蔽掖驍嗔死掀さ脑?。

　　“是的，周，但是你已經(jīng)從現(xiàn)實層面改變了一切，那些記憶本不該存在于這世上，后來我把張雨霖描述給她父親的信息綜合我自己的記憶碎片進行比對后，基本可以確定，我那些復雜的記憶就源自于Limbo，只有Limbo里游離過的記憶才有如此可怕的屬性，它是絕對存在的，也就是永遠也無法抹除，這也是為什么張雨霖的父親還能記住她的原因，因為在夢里，他曾經(jīng)和來自Limbo的女兒接觸過。”

　　對于我而言，老皮曾在醫(yī)院變成過植物人，我就是在那種情況下進入老皮的意識拯救了他，如果按他現(xiàn)在的話來推斷，那種灰色的夢很可能真的是從Limbo所發(fā)散出來，至于他瞞著我的原因，很簡單，從老皮在昆嵐等了我二十多年的就可以看出，任何一件事在不能徹底理清思路前，他是不愿意說出口的，搞學術(shù)的都這樣，他永遠不會讓自己把一道還沒解完的難題拋給大家。

　　說罷，老皮拍了拍我，他問道：“說了這么多，你應該也清楚了，周，是喝咖啡還是清水，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答案了?！?p>　　老皮的話意思已經(jīng)很明確了，如果我選擇喝咖啡，那即是選擇清醒，則直接放棄尋找張雨霖，如果我選清水，就等于同意這個計劃。

　　我端起杯子，將里面的水一飲而盡，向老皮示意道：“說說你的計劃?！?p>　　老皮緊繃的臉放松開來，他進到小房間內(nèi)搗鼓了一陣，從里面拿出一小瓶包裝精致的注射劑，同時我看到房間里整齊擺放著的針筒，咽了一下口水……

　　“周，這種藥劑，會讓你的身體進入短暫的休眠狀態(tài)，這一針下去，對你來說可能是一瞬間……也可能是一輩子，但當你醒來時，那僅僅只會是一個夢而已?！崩掀つ弥瞧克幷故驹谖颐媲啊?p>　　“等等！”我突然恍過來，還有個重要的問題，“到時候我找到張雨霖，該如何把她帶出來？”我急著問道。

　　老皮扶著眼鏡答道：“這個問題是這次行動的重點，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只要張雨霖在Limbo里喚醒了你的自主思維，你的大腦便會記住她，只要你的意識能夠證明張雨霖的存在，那么你今后的夢境無論以任何形式映射到現(xiàn)實，關(guān)于那個姑娘的一切便都會恢復，是你要記住，你只能改變由Limbo發(fā)散出來的夢境，但不能改變其本身，因為歸根結(jié)底Limbo并不屬于夢境，它只是人類潛意識中很抽象的一部分。”

　　“這個計劃唯一的難點就在于，我不能肯定你是否能在假死的狀態(tài)下直接穿越到Limbo，因為你也可能會在自主的深層夢境里徘徊，但不管是現(xiàn)在或是未來，你這次夢境旅行的終點都將是Limbo，而且目前看來我們只有這一種方法來進入那個鬼地方了?！?p>　　我低頭思考了一會，并不是懷疑老皮的言論，而是我想到了一種情況，如果我在Limbo被喚醒了自主意識，我是否能見到一方，如果可以，那我豈不是能在Limbo里陪他度過很長時間……甚至……一輩子？

　　想到這，我的眼淚不聽使喚地流出來，自從怒江事發(fā)后，我對一方的思念可謂是刻骨銘心，一想到能再見到她，哪怕放棄一切也在所不惜。

　　老皮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拍著我的背說：“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必須遺憾地告訴你，如果在這一過程中見到你的亡妻，你千萬不能讓她知道這背后的真相，因為在Limbo里不同于做夢，那是你意識的根源，你的妻子只是你意識形態(tài)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個影像，她從語言到行動都只會按照你的記憶行徑，一旦你讓她知道在真實世界其實她已經(jīng)死亡，你的意識將會產(chǎn)生巨大的自我矛盾，至于會造成如何的后果，或許你和我都無法想象。”

　　被思念沖昏頭的我根本沒想這么多，敷衍著答應了老皮。

　　待把臉上的淚水擦干后，我清了清嗓子問老皮：“你說的話我都聽明白了，我們什么時候開始呢？”

　　老皮沒說話，他把手里的注射液抬到耳邊看著我。

　　“現(xiàn)在??？”

　　一陣顫抖從我腳底向上貫穿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