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抬眼一看,昏暗的廢墟邊上,明澈修長的身形格外刺目,此刻他背對著自己,拿著龍吟,正駕在一個男人的脖子上。
那人臉上長滿膿瘡,額頭甚至有一大塊烏黑的斑塊,他眼神狠戾的盯著明澈,狡黠地一笑。
突然他歪了歪頭,看見雪兒驚恐地望著他,突然咧開嘴對著雪兒笑了笑。
雪兒嚇了一跳,連忙避過他的目光。
……
躲過那人奇異的目光,雪兒這才開始打量四周。
這是一座寬敞的酒樓,只是因為年代已久,內(nèi)里破敗不堪。兩旁的桌椅板凳早已殘缺不全,四處結(jié)著蛛絲,幾個剛被燃起來的燭火十分幽暗。
“你是誰,到底想干什么!”綠意蹲下來,施了個法捆住他,看著他問。
“哈哈哈哈哈……”那人癲狂地笑著,卻不說話。
綠意皺了皺眉,看向南將軍,“有醒神丹嗎?”
明澈搖搖頭,目光冰涼地盯著那個人,也皺起鋒利的眉。
綠意轉(zhuǎn)向涂山錦和雪兒,“你們呢?”
見涂山錦和雪兒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綠意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們?yōu)槭裁闯鲩T連個藥都不帶?”
“我……我有。”涂山錦眨巴眨巴眼,支支吾吾道。
只見它一縱身往雪兒腰間的口袋躍去,精準無誤地降落在雪兒腳旁。
“喂,雪兒!蹲下來點,我在你乾坤袋里找點東西?!?p> “你到底在我口袋里藏了什么啊?什么時候藏的?”雪兒從善如流的蹲下,將自己的口袋打開。
“哎呀,在芙蕖山神那借變聲丸的時候看見其他的好東西,我也就順便拿了一兩顆,沒地方放,就存在你這里了?!?p> 明澈冷清的聲音卻從一旁響起,“沒用?!?p> “他需要的是回魂丹?!?p> 綠意抬頭意外地看著明澈,“你的意思是他——”
“我也有!”涂山錦打斷綠意的話,毛茸茸的爪子掏出一顆黑不溜秋的丹藥,一爪子拍給離它最近的雪兒。
綠意從雪兒那接過丹藥,迅速塞進那個瘋瘋癲癲的人嘴里。
涂山錦這才跟雪兒解釋道,“回魂丹用于被控魂術控制的傀儡服用的,被控魂術控制的人,會變成任人宰割擺布的無意識的軀體?!?p> 雪兒點點頭,對著明澈問,“南哥哥怎么知道那個人是被人控制了?”
“……”明澈沒有回答。
雪兒訕訕地低下頭,無奈的嘆口氣,去看那個服了藥的人。
那人漸漸恢復了正常的眼眸,掃視四周一圈,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哈哈哈……”
“……”三人一狐對視一眼,也弄不清楚狀況,難道他是個傻子?
“終于等到你了,南將軍?!?p> “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害我們?”綠意重新開始詢問過程。
“或者說,是誰在背后指使你?!泵鞒貉a充道。
那人抬起陰暗的眸子,在燭火下暴露出臉上可怖的膿瘡和瘡疤,笑著道,“問問題,是要付出代價的!”
涂山錦怒罵,“他奶奶的你還要什么代價,懂不懂現(xiàn)在什么形式!現(xiàn)在你是我們的俘虜,你不說,我們動動手指就可以殺了你!”
“要殺了我,你倒是來啊……”那人盯著涂山錦,挑釁地且不屑地笑了笑,“你敢嗎?”
“你——”涂山錦渾身一抖,要不是雪兒攔著,看著就要沖上去大咬一口。
那人打斷涂山錦的話,“真是個呆子,哈哈哈……南將軍應該還有許多問題要問我吧,現(xiàn)在你怎么可能殺得了我?!?p> “哦,對了?!蹦侨丝聪蚓G意,笑了笑,“他也不會讓你殺了我的?!?p> 綠意皺了皺眉,“沒必要殺他,你看他臉上的尸斑。他早就死了,現(xiàn)在只不過借用別人的尸體。”
那人笑累了歇了一口氣,看著一群一頭霧水的人,道,“從你們走進人間的第一步起,你們就已經(jīng)入局了??墒且宦纷哌^來,那些在你們面前的人都是別人的走狗,沒幾句話是真的。
不過可惜啊,他們千算萬算,還是漏了我這一步??!”那人看向明澈,笑了笑道,“他們都在騙你,可我不會?!?p> 他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身后的柱子上,笑著看向其余的人道,“你們問的問題,我都會說實話?!?p> “代價是什么?!泵鞒旱皖^看著他。
那人支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屑的仰起頭,“一個問題,一個代價。”
“哼,他奶奶的你這個也太虧了吧!”涂山錦冷聲道。
“為表誠意,我先免費贈你們一件事吧。”那人又露出怪異的笑容。
只見他緩緩轉(zhuǎn)換視線,盯著雪兒,“你們之中,有心懷不軌之徒?!?p> “?。?!”雪兒愣住了,不知道為什么那個人正好將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四周突然寂靜下來,只能聽見身旁的人的呼吸聲。
雪兒驚慌地轉(zhuǎn)頭看向四周,只見他們都順著那個男人的目光看向自己。
“怎么…怎么可能?”雪兒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卻在此時,那個男人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告訴你們一個連我也沒有預料的的事情。我剛剛設置的那個幻境,是專為南將軍設置的。
也就是說,只有曾經(jīng)去過那個地方的人,有過兩千年前那段記憶的人,才有進入我設置的幻境的權力。
可是事到如今,進入幻境的卻不止南將軍一個人啊?!蹦侨斯首魍锵?,搖了搖頭,“真是沒想到啊。”
雪兒渾身的汗毛炸起,她能進入幻境,完全是因為那天在殘戒制造的夢境里,不小心看了明澈的記憶。
可是那要她怎么解釋,為什么她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孩子,看見過兩千多年的醉生樓。
如果把殘戒這個東西說出去,這可是屠天魔帝的東西,加上剛剛那個人說隊伍里有壞人,明澈會不會覺得她真的是魔界派來的叛徒。
“我知道了!”涂山錦突然跳起來,“就是你!”
雪兒猛地一驚,渾身僵硬。
正在雪兒胡思亂想的時候,身旁傳來綠意的怒吼。
“狗東西放開我,你干什么!”綠意一揮袖,甩開咬在他衣袖上的涂山錦。
“剛剛我就奇怪為什么你們?nèi)齻€人一起進入了幻境,你卻沒有和他們一起出去,原來他們都不知道你也進入了幻境!
為什么你會進入幻境,你肯定是叛徒,你肯定是和他們串通好的要害我們!”被甩在地上的涂山錦翻了個身站起來,咬牙切齒道。
“你也進入了幻境?”明澈轉(zhuǎn)頭看向綠意,緩緩皺起眉。
綠意瞪大眼睛,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怎么進去的,我明明沒有去過那個地方!真的!一定是你在說謊!”綠意指向那個男人,怒氣沖天。
“我?我沒這個必要,你方才自己也說了,你分明去過幻境,可是為什么不告訴他們?”那個男人肆意坐著,聳了聳肩。
“對啊,為什么我們沒有在幻境里看見你,難道你藏起來了?可是為什么你要藏起來?”雪兒也震驚地看向綠意。
綠意皺著眉一揮袖,“我他娘的不是就怕你們懷疑我嘛!所以我才沒有跟你們打招呼,自己找了個出口就出去了?!?p> “不是叛徒,那你心虛什么!我們那個時候根本不知道隊伍里有叛徒,又怎么會懷疑你。所以說到底,你為什么不跟南將軍一起出去,你他娘的心虛個泡泡球?”涂山錦呲著牙,兇狠地道。
而此時,明澈卻將目光淡淡轉(zhuǎn)向雪兒,“你又為什么在幻境里?!?p> ?。?!
雪兒腦袋一陣嗡鳴。
“對啊,雪兒你為什么也在幻境里,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蒙在鼓里,你們都在瞞著我些什么!”涂山錦暴跳如雷。
她張著嘴,想說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哈哈哈哈哈——”那人人鼓起掌來,“精彩萬分!”
“罷了罷了,我看戲也看夠,”那人搖搖頭,“我的時間有限,不想看你們在這里咋咋呼呼的,你們想好了要問什么,趕緊問吧?!?p> 涂山錦環(huán)顧四周,走到他面前,蹲坐下,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你是誰?!?p> “我?我叫殷?!蹦莻€男人搖了搖頭嗤笑一聲,手撐著下巴靠近涂山錦,“我要的代價只有三個,所以你們還剩兩個問題,要珍惜哦,小狐貍。”
“那你的代價是什么!我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我們干什么,到時候我們付不起代價怎么辦!”涂山錦抬頭認真地盯著他。
“放心吧,三個代價,你們都付得起?!蹦腥它c點頭,看向明澈和綠意。
綠意皺起眉頭,盯著他直切要害道,“幕后指使的人是誰?”
男人一挑眉,意味深長的笑了,“你們說的是哪個幕后指使?”
“難道有幾個幕后指使!那我怎么知道要問哪個?”綠意轉(zhuǎn)頭看向明澈。
明澈淡淡道,“今日要你設這個幻境的幕后指使?!?p> “這個簡單……你們應該都認識,”殷笑了笑,“她叫娟。”
?。。。?p> 雪兒瞪大了眼睛,腦袋一片混亂,好像有什么東西錯了。
涂山錦暴躁地一爪子拍在地上,“娟!怎么可能是她,我們不是早就把她抓住了嗎?她怎么可能有時間再來安排人布置什么幻境!”
“不對!”雪兒搖搖頭,看向明澈,“南哥哥,女鬼姐姐還在你那嗎?我們把她放出來驗證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明澈一揮手,縮小版的娟出現(xiàn)在他手掌上,只見她緊閉著雙眼,渾身都在發(fā)抖,似乎陷在夢境里昏迷著。
“她這個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幕后主使啊。”涂山錦偏著腦袋看著殷。
殷看見娟出現(xiàn),臉上的表情開始不斷變幻。良久的沉默后,他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叫她娟?誰告訴你們她是娟的!”
雪兒皺著眉道,“她自己說的。”
“難道她不是娟?”綠意眉頭快擰成麻花,震驚地問。
“她明明是沐!”殷死死瞪著那個昏迷的女人,滿是膿瘡的臉又露出陰險和狠戾。
?。。。?p> 事情似乎完全顛覆最初的判斷了,雪兒撓撓腦袋,“所以這個女鬼姐姐一開始就在說謊?可是如果是這樣,那么那個老伯伯沒有拆穿女鬼姐姐,所以他也在說謊?那我們之前聽到的都是謊話!”
涂山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這樣看來,他們都是騙子!”
“錯了,”殷大笑,“剛剛見面時,你們也都看見了,我被下了控魂術。他們能給我下,自然也能給那個老頭兒和沐施術,你們聽到的,只不過是控魂術那頭,娟想讓你們知道的罷了。
不是他們兩個一起騙了你們,他們的意識早就被控制了,是娟,那個鬼婆娘騙了你們所有人。
不過,她也知道任何謊話說多了都會露餡,所以她說的那些基本上都是真的,假的只是那么一兩個重要的細節(jié)罷了?!?p> 一群人里表現(xiàn)得最淡定的明澈只是輕輕點了個頭,似乎對眼前的局面一點也不驚訝,他冷冷走向前來,淡漠道,“第三個問題?!?p> 眾人突然噤聲回首,也有些好奇南將軍會問什么問題。
殷也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明澈。
“給你幻境里,關于我的記憶的人是誰?!泵鞒郝曇粑觯犐先ネ钢z絲寒氣,看樣子對比女鬼案,目前似乎有更令他在意的事。
雪兒心想,南哥哥大概是在自己年少的經(jīng)歷被別人窺視后,心情實屬有些糟糕。
殷令人意外地沉默了,半晌他道,“我不知道?!?p> “靠靠靠!你這也算回答????你這不會也要收取代價吧!”涂山錦怒吼。
“不過,有一個人應該跟你們要問的人有關系,我想你們應該很感興趣,”殷抬頭看向明澈,嚴肅道,“娟曾經(jīng)跟一個天神有過來往,我見過那個人。
那人曾說過他來自天上,他大概也是仙人吧。他的穿著打扮和你們中有些人一樣。
他叫夙弦,他身邊的人叫他小五?!?p> 涂山錦大驚,“夙弦?五皇子!”
明澈斂了眸子,想著什么。
“這個夙弦是什么身份背景??”綠意看向明澈,“是天帝的皇子嗎?可是他堂堂一個天神,為什么會和西洲一個荒涼的村子有聯(lián)系。難道這一切是他在背后作祟?他也想殺你,你得罪他了?可是這幾千年前你的記憶,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明澈抬眼看向綠意,“夙弦是當今天帝的第五子,母族是上古神獸三足金烏的后裔,是三界六道一切火系法術的源頭。
千年前,五皇子的生母紅蓮天妃因巫蠱案賜死,夙弦受牽連被貶下界,如今在人間一個偏僻荒涼之地隱居,庇佑一方水土。
記憶里,我未曾與其有過什么交往?!?p> “所以夙弦殿下如今在這里出現(xiàn),該不會咱們這是到了夙弦殿下的地盤了吧!”涂山錦動動耳朵,問道。
“就算是這樣,我們與他近日無怨往日無仇的,他為什么要一直給我們下絆子,難道他要造反,所以先清除阻礙?”綠意問殷。
“你倒是好笑,”殷嗤笑一聲,“你問我,我上哪兒知道去!既然三個問題已經(jīng)問完了,那該我聊聊我的代價了吧!”
殷雙手抱胸,不羈地笑了笑,“三個代價,你們可要說到做到?!?p> “這第一個,要你們保下我。”殷向明澈挑了挑眉,“我知道這一趟水渾得很,聽著你們說起,還有天上的太子爺扯進來,可是我已經(jīng)被拖進來很深了。如今我又告訴你們這些信息,你們?nèi)舴湃挝也还?,我鐵定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無論如何,我要活著。
就算這副軀體受到了損傷,我的魂魄不能受損。”說著他掃視一圈,“第二個代價——
等事了結(jié),我要入輪回。
為確保我在這途中,沒有天上的勢力干擾,我需要你們其中一人護送我去鬼界輪回?!?p> 綠意皺皺眉,“這好辦!這第二個問題是我問你的,我來送,我倒是要看看天界這些年到底養(yǎng)了多少敗類。”
殷笑了笑,沉默起來。
四周的氛圍也漸漸變得很奇怪,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等殷考慮第三個代價。
良久,他突然開口,“第三個代價——
我要娟死,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