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第三天，王小童終于約到了王寶寶，母女倆決定像從前那樣，一起去逛街。王小童約了小優(yōu)一起去，當她坐著王寶寶的瑪莎拉蒂來到一家叫城南舊事的咖啡館時，發(fā)現(xiàn)小優(yōu)已經(jīng)到了。

　　王寶寶今天打扮的很休閑，臉上化了淡淡的妝，戴一頂褐色齊耳假發(fā)和一副巨大的太陽眼鏡，穿一件米白色中長款風衣，和一雙白色帶黑邊的松糕鞋，有點像時尚雜志主編安娜.溫圖爾，但看起來更顯年輕。不知是健身的效果，還是其他緣故，她的體型變得纖細許多，從背影看，和以前簡直判若兩人。

　　“阿……阿姨好！”一向能言善辯的小優(yōu)見到王寶寶，變得有些口吃。

　　“你好，我見過你，你去過我們家，對嗎？”王寶寶摘下眼鏡，冷冷地看著小優(yōu)。她的臉部線條變得非常僵硬，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語速也變得很緩慢，好像一邊說話一邊在努力回憶什么。

　　“是的，上個月我?guī)?yōu)去過我們家?！蓖跣⊥f。

　　“很好，小童有一些朋友，就不會整天纏著我了。對了，她過幾天生日，你會來參加她的生日派對嗎？”王寶寶問。

　　聽到前半句，王小童驚呆了，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句話出自母親之口，并且是當著她的同學說的，令她無地自容。她覺得母親完全變了，是那種人格的徹底改變，令她始料未及。

　　她想憤怒地轉(zhuǎn)身跑掉，就像電視里那些負氣的女主角?？墒撬荒?，既然叫來了小優(yōu)，就要有所擔當，讓三個人的場面體面而愉快地維系下去。何況母親現(xiàn)在似乎有點兒不正常，她必須丟掉任性，扛起家庭的責任。

　　小優(yōu)點了點頭，說：“我肯定會去的?！?p>　　“還有其他人會來嗎？”王寶寶把臉轉(zhuǎn)向王小童問。

　　“是的，我還約了其他人?！?p>　　“那很好，說明你已經(jīng)長大了，我能放心地讓你去交朋友了。那個叫陳……陳什么來著？跟你吵架那個，他會來嗎？”

　　“陳天智，他也會來的?！蓖跣⊥f。

　　“很好，我讓徐伯多買一些慶典用的東西，讓派對熱鬧一點?！蓖鯇殞氄f完，推開咖啡館的門，徑直走進去。

　　王小童和小優(yōu)對視了一眼，兩人跟著走進去。

　　找了一個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后，王寶寶問：“你們兩個想喝什么？”

　　小優(yōu)說：“給我來杯果汁就行了?！?p>　　“我也是?！蓖跣⊥胶偷馈?p>　　“那好，每人一杯果汁?！蓖鯇殞汓c好果汁，放下背包，說，“你們今天約我出來，除了逛街，還想做點什么嗎？”

　　王小童說：“也沒什么好做的，就是覺得很久沒有跟你出來逛街了，所以約了小優(yōu)跟你一起逛逛。”

　　“哦，我最近太忙了，認識了一些新朋友，經(jīng)常要應酬?？矗麄冇纸o我來電話了！”王寶寶說完，從包里取出正在震動的手機，放在耳邊，“哈啰，我和我女兒在一起，還有她的同學，我們在一起喝東西。檢查結(jié)果前兩天就出來了，謝謝關(guān)心。其實也沒有什么大問題，就是有點情緒上的波動?？赡苁俏疫€不夠虔誠，修煉的不夠，我會多下苦功的?！?p>　　對方又說了幾句什么，王寶寶掛了電話，發(fā)現(xiàn)王小童和小優(yōu)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她冷漠地掃了她們一眼，端起服務(wù)生放在桌上的果汁，輕啜了一口。

　　“媽，您在參加什么活動嗎？”王小童試探地問。

　　王寶寶說：“嗯，在跟一位氣功大師學習，他在幫我調(diào)理身體，最近經(jīng)常上火，總跟你爸吵架?！?p>　　“哦，沒有遇到其他什么人吧？”

　　王寶寶嘆了一口氣，說：“唉，怎么跟你說呢？你雖然馬上滿十六歲了，可畢竟還是個孩子。我跟你爸的感情出了一點問題，我想更多是出在我身上。但是你爸，他可能在外面有人了。”

　　王小童心里一驚，問：“你怎么知道？”

　　王寶寶說：“我會不知道嗎？我跟他在一起快二十年了，他心里隱藏著別的女人，我會不知道嗎？”

　　王小童說：“據(jù)我所知，他并沒有背叛你，也沒有背叛家庭。他每天仍然很早去公司，晚上很晚才回來，他仍然很在乎我們的家，為了這個家在努力拼搏?？墒菋屇隳?？你似乎已經(jīng)不在乎這個家了，每天在外面結(jié)交朋友，把我和爸爸都拋到了腦后。從外面回來就和爸爸吵架，你真的令我……令我很失望，很傷心！”

　　“哦，對不起，小童！我這段時間確實很忙，參加了很多活動。我如果不去，會受到懲罰的，你不要怪媽好嗎？我和你爸吵架，是因為我懷疑他外面有人，導致我見到他就頭痛，痛得快裂了。只有拼命地跟他吵，傷害他，才能讓我好受一點?！?p>　　“可是你想過沒有？爸爸可能并沒有和外面的女人發(fā)展到那一步，你不斷跟他吵架，不斷傷害他，每天都出去和外面的朋友混在一起，不顧家里的一切，他可能真的會和你離婚，和其他的女人結(jié)婚?！?p>　　王寶寶“咚”的一下將飲料杯放在桌上：“晾他不敢，公司股份都在我手上，他什么都沒有，憑什么跟我離婚？”

　　“可你想過我的感受沒有？我不希望你們吵架，更不希望你們離婚。我希望你們能像從前一樣，在一起相互恩愛，一家人永遠幸?？鞓返厣钤谙氯ァ！?p>　　“小童，你已經(jīng)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和生活。我把你養(yǎng)這么大，已經(jīng)對得起你了。人生短暫，我需要過一些自己的生活，有一些自己的朋友，享受完全屬于自己的人生，希望你能理解?！?p>　　“媽！”王小童被震驚了，“這都是你的真心話嗎？”

　　“當然，我的朋友是這么勸我的。我以前太關(guān)心你，太愛護你了，這樣會導致你長不大，導致你依賴性強。我聽了他們的話，覺得很有道理，所以以后我不再當你是我的唯一，我需要過屬于自己的生活，就讓我們各自安好吧！”

　　“我明白了?！蓖跣⊥聊税腠?，抬起頭，“你那些朋友都是誰，我能見見他們嗎？”

　　王寶寶說：“沒有必要，那是我的朋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也沒有要見你的朋友，對不對？”

　　小優(yōu)聽到這里，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杯子里的飲料灑了一些出來，她連忙拿出紙巾去擦。

　　“好了，我的電話又響了，參禪時間到了，我該走了?！?p>　　王寶寶說完站起身，拿起包急匆匆地推開門出去了，剩下王小童和小優(yōu)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回不過神。

　　“小優(yōu)，”王小童拉了拉小優(yōu)的袖子，“你怎么一直不說話，是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小優(yōu)搖了搖頭：“這有點……超出我的理解范圍了，我發(fā)誓，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心里有不出來的滋味?！?p>　　“你怎么看待我媽這個人？”王小童問。

　　“你媽她好像很有道理，說話很有邏輯，我說不出來她有什么問題，可是又覺得哪里不對勁。畢竟我以前只見過她一次，不了解她的為人。”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沒有接觸過我媽，我給你看一些她以前的照片和視頻。我這樣跟你說吧，她是個非常精明強干的女人，有點像……有點像《紅樓夢》里的人物，好像叫王熙鳳。對對，就是那個人，我媽以前就像現(xiàn)代版的王熙鳳，八面玲瓏。并且，她非常愛我，時刻都很關(guān)心我，因為她就我一個孩子，對我百般寵愛，絕對不是現(xiàn)在這樣。”

　　王小童拿出手機，翻出幾張王寶寶的照片。照片上的王寶寶看起來體態(tài)豐腴，每張都是笑臉，生動明艷、不怒而威，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睛仿佛會說話，又仿佛能將人的心底看穿，讓人不自覺地感到膽怯。

　　“照片說明不了什么，視頻也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片段，看不出來什么問題。我那次見到你媽，她給我的感覺就是很干練，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就像女強人一樣，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沉穩(wěn)和大氣，不是一般的女人。說話的語速也很快，精神旺盛，眼睛靈活，眼神犀利，整個人非常精明。”

　　“就是就是！”王小童焦急地說，“我媽就是這樣的，那你覺得她現(xiàn)在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該怎么說呢？現(xiàn)在就是有點懶洋洋的，說話心不在焉，好像神游天外的感覺，整個人很空洞，很冷漠。我最近看了一篇關(guān)于大腦受創(chuàng)的文章，我覺得你媽就好像大腦受到創(chuàng)傷，導致她人格和心智改變了?！?p>　　“真的？”王小童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你把文章發(fā)給我看一下！”

　　“好，是一個耶魯大學的腦科博士寫的，叫《大腦受創(chuàng)后的人格改變》。是說人的大腦一旦遭受創(chuàng)傷后，不僅會改變大腦結(jié)構(gòu)，還會讓人格發(fā)生變化?！?p>　　“哦！你覺得我媽她是大腦受創(chuàng)了嗎？可是沒有見她出過車禍，也沒有見她腦袋被撞呀！”

　　“那要去醫(yī)院檢查檢查才知道。還有，也許她以前在你身上花了很多的精力和時間，現(xiàn)在她覺得你大了，應該獨立了，所以說出那樣的話。”

　　“你覺得她那些朋友有問題嗎？還有氣功大師什么的！”

　　“她的朋友勸她的那些話，聽起來很正常，我媽媽的朋友也這樣勸過我媽，讓她不要總管我，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墒悄銒屔砩嫌幸环N……似是而非的感覺，那些話好像不是出自她之口，她說話的神情好像……好像被什么東西操控了?！?p>　　“就是這樣！”王小童激動地一拍大腿，“這就是我叫你來的目的，我爸也覺得她不對勁，可是一跟她說，他們就爆發(fā)很激烈的爭吵。我也沒有跟我爸說這些，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證實了我的想法，接下來，我該怎么幫助我媽呢？”

　　小優(yōu)說：“帶她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大腦再說吧！”

　　“嗯！”王小童堅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