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曉琳的手機突然響起,趙謙達的電話,她沒有接聽也沒有掛斷,馬上調(diào)了靜音,她看向高嘉耀的眼眼神里夾雜著心虛、歉意和故作的鎮(zhèn)定,在石曉琳仿佛澄澈見底的眼睛里反而滋生出另一種風情的楚楚可憐。高嘉耀似乎讀懂了石曉琳眼里信息,苦澀地笑著說:“我上去復習了。”他將那些工藝不怎么精湛的剪紙疊好卷成捆握在手里,想生氣,卻又不敢用力,他沉默地轉身離開。手機屏幕亮了又熄滅了,亮了又熄滅了,石曉琳一遍遍地關掉屏幕同樣沉默地跟在高嘉耀的身后。
“明天......”高嘉耀停下腳步,佯裝輕松地背對著石曉琳說,“好好照顧自己,再見。”
樓道里的燈暗了,高嘉耀的背影和腳步聲都消失了,空氣里回蕩著手機振動的聲音。石曉琳感到很是掃興,她接通電話,不悅的臉上立即綻放了笑容,聲音像蜜一樣甜。
“對不起嘛,我剛剛在洗澡,怎么啦?”石曉琳問道。
二樓的高嘉耀木然地站在漆黑的樓道中,聽著石曉琳的聲音越來越遠,才愿意離去。有人代替自己對她好,就夠了。
林晚晴打了許久的電話,不是占線就是無人接聽。她已經(jīng)摸不透石曉琳的意圖,梁婧不是一個幌子嗎,為什么石曉琳還要傷害她,難道是對那次見面的報復嗎?林晚晴伏在書桌上,頭疼不已。梁婧打了一個電話,哭哭啼啼地說了這件事后,結果又聯(lián)系不到人了。她還是心疼梁婧的。
“喂?”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毫無情感的聲音,仿佛來自十尺寒冰之下。
“石曉琳,你到底想怎么樣?”林晚晴同樣冷漠地問道。
“哦?”石曉琳恍然大悟,“高嘉耀終于看到了嗎?”
“你為什么要把照片發(fā)給他,你不是想報復我嗎,那你找我好了,與梁婧無關,也和高嘉耀無關。”林晚晴壓制著內(nèi)心的怒火,但無法改變語氣中滿滿的厭惡。
“照片是你們兩個人四只手一起送上的,與我何關,下次送喜歡的男孩禮物的時候,要好好問清楚是什么啊?!笔瘯粤辗路鹂戳艘粓龌矂?,鎮(zhèn)定自若地說道,她吸了一口煙,然后將它遞給一旁的趙謙達。KTV的包間里擠滿了人,這是趙謙達和石曉琳的踐行派對。
林晚晴額滲出細細的汗水,那個盒子,那片老社區(qū)。后知后覺的林晚晴感覺自己有說不盡話,卻統(tǒng)統(tǒng)梗在喉頭。
“亂碰別人的男人,是會被報復的?!笔瘯粤照f完別掛斷了電話,心情大好的她狠狠地親了一口趙謙達,心想:“這真是一個傻得可愛的男人啊?!笔瘯粤詹粣圳w謙達,她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林晚晴相去甚遠,林晚晴有的,她也要有。而出國卻是石曉琳收獲的另一個驚喜。以她現(xiàn)在的成績根本上不了重點大學,還不如出國加把勁鍍個金。趙謙達也是癡心,死活都要帶上石曉琳一起去,留學的費用、房租的費用統(tǒng)統(tǒng)包辦。大好前程,加上被玩得團團轉的林晚晴,石曉琳連告別的話都說得特別走心?!岸嗑脹]有這種感覺了?”石曉琳不禁笑出了聲。
既然這是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實,林晚晴和梁婧都無法改變。林晚晴和高嘉耀成了距離最近的兩個陌生人,而梁婧雖然每天都會來上課,但她在躲著高嘉耀,課間也甚少走出教室門,即使6班和1班并不在同一樓層。昔日的好友,就這樣漸行漸遠。
下午下課,林晚晴來到6班的時候,梁婧還趴在桌子上睡覺,她輕叩桌子,梁婧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兩個人沉默地看著彼此,但林晚晴知道,梁婧并不歡迎她的到來。
兩人又來到熟悉的天臺,今天的風很涼快,梁婧的短發(fā)隨風貼在臉頰上,緊抿的雙唇,空洞的眼神,讓林晚晴不敢去看。她將所有事都和梁婧說了,包括石曉琳。
“都是因為你,”梁婧的眼神的空洞被憤怒與怨恨填滿,“為什么你什么事都沒有?為什么幫你承擔這一切的偏偏是我?”
“對不起。”林晚晴哭著說,試探著去握梁婧的手。
“你別碰我,我還有什么可算計的?”梁婧呵斥道,她向后退了幾步,她在自己的面前打造了一道無形且深邃的“護城河”,城樓上早已是萬箭待發(fā)。
“對不起,對不起?!绷滞砬绶磸驼f道。
看著不斷道歉的林晚晴,梁婧覺得有一點可笑,“她有什么臉哭,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啊?!绷烘盒南?,“也許就是這樣楚楚可憐的樣子,高嘉耀才會喜歡她吧,才會騙我說有另外喜歡的人。”
梁婧恨恨地打量著她,但她想起了是林晚晴陪她度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時光,于是內(nèi)心又滋生出一抹不忍。只是很快,這抹不忍很快被扼殺了。林晚晴臉上一個鮮紅的張印,剛結痂的傷口又被撕裂,像一條鮮紅,她的手從梁婧的手臂上無力地滑落,一瞬間,仿佛忘了如何哭泣。
“你知道我為什么和你做朋友嗎?”梁婧說,“因為你可憐,你根本沒有朋友?!?p> 林晚晴怔怔地待在原地,空白的大腦不斷倒帶倒帶。
“林晚晴,我叫梁婧,同班這么久,第一次做同桌,要不要去慶祝一下?”梁婧笑著說,她背后的天空很藍,沒有一點雜質(zhì)。
“去洗手間嗎?我和你一起去?!绷烘黑s緊放下手中的零食,挽住林晚晴的手。
“我和你說件事,你不能告訴別人?!蹦硞€午后,梁婧故作什么地說。
“我喜歡高嘉耀?!绷烘赫Z氣中的甜蜜,也讓林晚晴紅了臉。
而現(xiàn)在,包裹著林晚晴的只有唏噓。
回到家,林晚晴被張嬸帶到茶室。
林振清放下手機,脫下眼鏡,看著張嬸身邊垂頭喪氣的林晚晴,才發(fā)現(xiàn)一個十幾歲正值青春的孩子竟然還沒有一個近50歲的女人的氣色好、精神好,林振清不禁眉頭緊鎖。
林晚晴仿佛覺得自己就像一塊原木,經(jīng)過工藝匠心漫長地打磨雕琢,仍未成為一塊可供人欣賞稱贊的藝術品,但一塊腐爛的木頭注定要成為一件失敗品。而那個工藝匠就坐在她的面前,希望進行最后的補救,眼里盛滿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