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晞打開包包拿鑰匙，發(fā)現(xiàn)包里不知何時落進了一片小樹葉，紅黃相間，上面有著奇怪的紋路，顧夕對著燈光照了起來，卻聽見樓上突然傳來一男一女激烈的爭吵聲，隨著一聲巨大的關(guān)門聲，一個短發(fā)女孩匆匆從樓上跑下來，鉆石耳釘在昏暗的樓道里格外閃亮。顧晞?wù)J得她，她是L&L花咖店的老板，那個在雨天給了她一個躲雨屋檐的女孩。

　　女孩毫無感情地瞪了顧晞一眼，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好像顧晞就是一個討人厭的好事者。顧晞想叫住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想不起她的名字，可能對那個女孩來說，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吧。

　　“嚴悉一定不知道那，在他回去之前，帶他過去試試好了?！鳖檿剰臅艽蚰孟乱槐緯瑢⒙淙~夾進書本，然后抱怨起自己來：“顧晞，你可不可以矜持點、清醒點？”

　　一失神，手指被書頁割出了一道口子，傷口冒著血，顧晞眼里噙著淚花。

　　辛嚴悉坐在車里，一支接一支地吸著煙，直到只剩下一個空盒子。他等待著的那間房子終于亮起了燈，等到它再次歸于黑暗，他才愿意離去。他馳騁在空曠的道路上，像一道銀色的閃電，風(fēng)在耳邊呼嘯而過，好像在低語他的膽怯。他猛然踩下剎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他拍打著方向盤，一聲車鳴刺破了夜的安寧。

　　他閉上眼睛，飛蛾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透過車窗玻璃打在他的臉上，像一道深不見口的疤。夜，只剩飛蛾煽動翅膀的聲音。

　　再次發(fā)動汽車，辛嚴悉心不在焉地駛向處于市中心的TulBar。酒吧里的霓虹燈看得令人眼花，卻也抵不過辛嚴悉那冰冷的眼神。他穿過擁擠的人群，坐在吧臺點了一杯苦艾。他身后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跟著DJ的節(jié)奏夸張地扭動著身體，他獨自一人一杯又一杯地續(xù)著酒。

　　“和他一樣。”一個女人自覺地在辛嚴悉身邊坐下，細細的聲音像長滿了輕柔的羽毛，試圖撩撥男人的欲望。

　　辛嚴悉將空杯子放在吧臺上，示意酒保續(xù)杯。

　　“一個人喝這么烈的酒不無聊嗎？”女人問道。

　　“一群人喝的是痛快，一個人喝的才是酒?！毙羾老つ弥票?，沒有轉(zhuǎn)過頭看一眼。

　　“你有故事，那我請你喝酒吧？”

　　辛嚴悉仰頭將酒灌進喉嚨，沒有回答。

　　“女人？”

　　辛嚴悉放下酒杯，結(jié)賬準(zhǔn)備離開，他左右張望著，在搜尋一個人的身影。

　　“難怪她會離開你，像你這么不懂情調(diào)，光有一張臉有什么用?！迸说穆曇舫錆M戲謔。

　　辛嚴悉轉(zhuǎn)過身，不出1秒便把眼前的這個陌生女人從頭到尾掃了一眼，也許是酒精和燈光的作用，女人黑色的抹胸緊身裙和眼角旁的一顆淚痣，讓他想起了一個老朋友。他深不可測的眼神不禁也讓女人打了個寒顫，在他靠近她時，她竟然出于保護意識往后縮了一下。他撐著吧臺，俯下身在女人耳邊說了些什么。女人仍保持著微笑，但多了一絲慌張，她拿起包，迅速起身消失在舞池中。

　　在遠處看戲的猴子，在女人離開后，拿著一杯威士忌走到辛嚴悉的身邊，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女人消失的方向說：“哥們，這艷福你不要給我啊?！?p>　　辛嚴悉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嚇了一跳，甩開猴子搭在肩上的手，笑著說：“只怕你無福消受啊?！?p>　　辛嚴悉看著幾年未見的猴子，雖然還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且褯]有的大學(xué)時期的稚嫩，反而身上還多了幾分魄力。兄弟兩人許久未見，猴子硬要和辛嚴悉先吹一瓶，喝完后，猴子搭著辛嚴悉的肩說，感慨萬千地說：“兄弟，好久不見！”

　　“侯總，”辛嚴悉說，“你這生意這么好，還需要人看場子嗎？”

　　“有人推薦??？”

　　“你看我怎么樣？”

　　“你？你要來我這上班，我旁邊的位置留給你！”猴子說。

　　“才二把手？”

　　“你是我老大，看這樣安排行不行？”

　　“我考慮考慮！”

　　“行行行，考慮好了告訴我一聲。哎，你剛和那女的說什么了，看把別人嚇的?！?p>　　“沒什么，你這場子還得看嚴點。”

　　猴子的臉色一下子黑了，說：“難道......”

　　辛嚴悉沒有說話，但眼睛卻像在說話似的，猴子立即收到了信號。他馬上叫來幾個手下，指示他們一定要加強檢查，“玩歸玩，但我猴子的地盤才干那種傷天害理的事?！焙镒诱?jīng)起來，一字一字透著狠勁。

　　辛嚴悉相信猴子說的，一如既往地相信他。即使是六年前，猴子被警察拷上手銬帶走的時候，辛嚴悉依舊相信他是清白無辜的，他沒有能力去改變什么，他只能相信他，成為唯一一個相信他的人。

　　“猴子，我想你幫我一個忙。”

　　“盡管開口，你說的我一定辦到?！?p>　　“顧晞來禹市了，你能幫我好好照顧她嗎？”

　　“弟妹？怎么，你們又和好了？”

　　辛嚴悉喝了一口酒，搖了搖頭，“她一個人在禹市人生地不熟，我怕她碰到事找不到人?！?p>　　“行?！焙镒铀斓卮饝?yīng)，然后問，“那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辛嚴悉看著他，“行?！?p>　　“我淘了件清朝的好家伙，余老師愛木雕，你能幫我轉(zhuǎn)贈給他嗎？”猴子看著遠處忽明忽暗的燈光繼續(xù)說道，“不要提我，以你的名義送?！?p>　　“如果是這件事，那這個忙我?guī)筒涣四?！?p>　　沉默良久，猴子緩緩地說道：“嚴悉，我沒臉去見他?！?p>　　“明天我請老師吃飯，你應(yīng)該來，”辛嚴悉頓了頓接著說，“其一，我不想占你便宜，在老師面前討好。其二，老師一直惦記著你，既然出來了，就別讓他老人家擔(dān)心了?！?p>　　猴子聽了之后，苦笑著說：“哎呀，這傳出去多不好啊。禹大教授竟然教出了一個坐過牢的學(xué)生，我他媽是一個殺人犯！”

　　“是不是你比我更清楚，你不要把自己逼進你的假想世界，在那里面，你殺的唯一一個人，就是你自己?！毙羾老ず韧辏畔率种械木破?，拍了拍猴子的肩膀，說道：“明天下午六點，余老師家見吧?！?p>　　猴子還沒來得及咽下口中的啤酒，辛嚴悉就已經(jīng)迅速地消失在燈光夜影中?！澳銈€臭小子?！焙镒幼诎膳_，喃喃地罵道。不久，手機里收到了一條辛嚴悉的短信，上面寫著：“老師一直都在等著你出來?！焙镒邮赶嗫?，緊緊握著手機，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只有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喝。

　　“爺來了?！焙镒臃畔戮票?，用力揉搓著通紅的臉頰，他低下頭，長長舒出一口氣，說：“走。”他從容堅定地往走廊盡頭的豪華包廂走去，那里有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那里才是他現(xiàn)在所活著的世界。